——好家夥,蘇晝這家夥說的,到了神木世界,都由他來請客,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旁的邵啟明不禁揉了揉太陽穴——他就說蘇晝也沒這個世界的金錢,怎麽請客,原來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吃這個世界的熟人大戶了啊。反正因為他而請的客,四舍五入,就相當於他請客了,這大概就是蘇晝的邏輯。


    不愧是蘇晝!


    當然,最令他關注,卻並非是這一點,而是整個‘神木世界’本身。


    “有意思,這個世界,非常有趣。”


    如此想到,坐在椅子上,邵啟明不禁若有所思地啟動自己的代理終端,開始在其中紀錄信息:“這是一個和地球科技路線完全不一樣,以真氣為主要動力源的‘真氣路線’。”


    “這一路線的基礎,便是全民武者,整個社會最基礎的動力源,就是民眾本身,一個人的修為,就決定了他日常生活的水準——就好比之前真氣代步機,高等的真氣代步機,速度越快,消耗的靈氣就越多,也更受人歡迎。同理,我也察覺了,這個世界的居民樓內,居然沒有電線這種東西,這證明,即便是真氣鑄爐可以發電,但卻也沒有大規模發電機這種造物,絕大部分人,都是通過以自己的靈氣轉換電流,用來日用。”


    “當然,那隻是片麵的見聞,單單是從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大型飛空要塞來看,就足以判斷出,神木世界的技術完全可以大規模利用靈脈,或許他們在關鍵的靈脈地區就建設有相關的靈氣儲蓄站……”


    不管怎麽說,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技術路線,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邵啟明很清楚,倘若能拿到相關的技術信息回到地球,都不用談自己能夠賺到的公民積分,單單是給正國帶來的技術優勢,絕對是飛躍性的。


    “而且,這一切,都是阿晝造就的——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所以這個世道才會如此。”


    如此想到,邵啟明看向仍在聊侃的蘇晝和周不易,他也露出笑意:“或許,這就是他真正想要對我炫耀的東西——這一整個民眾安居樂業,太平無比的世界。”


    “他想要對我證明,他可以辦得到這樣的事情——無論是異世界還是地球。”


    而此時,蘇晝差不多已經和周不易交流到了最後。


    “大致情況,我都了解了。”


    認真地點了點頭,蘇晝若有所思:“威烈宗師的確年紀很大,在戰勝魔朝後的不久,就因為喪失生存的動力,壽盡而終。大宗匠也是如此,在開發出了第二代真氣鑄爐後,就心滿意足的去世了。”


    “像是方慧武僧,則是留在了新大陸,數十年前就不明生死,估計已經圓寂,而柳夕照女士,則是在和中亞地區的獨立分子戰鬥時,重傷十餘年後去世的。”


    周不易和柳夕照,早就在百年之前就已經結婚,孕有一子二女,如今也算是開枝散葉,隻是畢竟一百多年,哪怕是自己的直係血脈,關係也淡了,當初讓周不易傾注心力心血的那些孩子,有的專注政務,不修武道,有的上了戰場,作為表率,陣亡在異地他鄉……直到周不易自己從聯盟主席的位置上退下,做了降魔局的局長後,他的後裔才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有些時候,當真覺得長生也是一種痛苦,與凡世牽扯越深,這痛苦就越是強烈——所以,直至如今,我也一直在推廣全民武道,不讓武者和普通人的隔閡越來越重,即便代價就是如今武者犯罪愈演愈烈,哪怕是降魔局都有點人手不夠用的感覺。”


    談到身邊之人的生離死別,周不易的感觸,遠比蘇晝要強烈的太多,畢竟他們當初相處的時間太短,雖然印象深刻,但並沒有沉澱出太過深沉的感情——而周不易和那些人,可是並肩作戰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緬思了一會,周不易看向蘇晝,他略微皺眉:“你看上去,似乎並不怎麽難過,難道是記不太得那些人了?”


    但很快,他自己就釋然:“也對,畢竟一百多年過去了,我們隻需要記住你一個人,而你卻未必能記住所有人。強求你和我一樣對他們印象深刻,反而是一種不公平。”


    “不,我記得所有人。”


    對此,蘇晝垂下眼簾,他甚至笑了一聲:“隻是,難道要我擺出難過的表情嗎?是了,我的確為他們的去世而難過,但是,我更願意為他們創造的這個平和的世界而開心。”


    “我覺得,有些時候,對於那些達成了夢想的前人來說,擅自為他們的死而悲傷,而不是讚歎他們的夢想成真,為他們的理想實現而喜悅,反而是一種不尊重。”


    “……嗯,師父也說,百家聯盟已成,他死而無憾,決不允許我們在他的葬禮上奏悲樂,要放凱旋曲……他的遺言,我記得很清楚,他們的遺言,我都記得……”


    老人的特征,就是容易回憶,即便是有了比當年更加年輕的容貌,可周不易也的確是一位老人了。他沉浸在昔日的回憶中:“隻是,最後活下來的我,略微有點遺憾……歸根結底,他們看不見,我所能看見的這個太平的世界。”


    回憶的最後,周不易抬起頭,看向蘇晝,他微微一笑,似乎很是欣慰:“好在,蘇少俠你還活著,那我們這一切努力的成果,至少還有第二位見證者了。”


    “那麽,有什麽需要我幫助嗎。我這個人擅長的事情不多,但是說起降妖除魔,掃黑除惡,那可是我的專業領域。”


    蘇晝平靜的詢問道,他雙目中有靈光閃動,凝視著眼前的男人:“你大可全部都告訴我,既然我已經來了,那自然就不介意出手——惡人這東西,是殺不膩的。”


    辦公室內,沉默了片刻,然後,周不易便緩緩搖頭:“沒有。”


    他緩緩說道,語氣堅定:“天正聯盟的潛在問題雖大,但現在還很穩定……而且,我們能解決的事情,又何須你來出手?這世間已經沒有魔朝和魔帝了。”


    “……是嗎。”


    蘇晝又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他才繼續道:“周不易,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男人有些疑惑,甚至有些警覺。


    “和我合照一張。”


    神木世界並沒有發展出照相機技術,因為他們有水晶留影和鏡麵存像,不過合照這種詞匯,顧名思義,周不易還是很快就理解了過來,他摸了摸並沒有胡子的下巴,笑道:“這有何難?有什麽需要拜托的?”


    聽見周不易的回答,蘇晝便轉過頭,他看了一會邵啟明,然後道:“啟明,幫我和他合照一張!”


    “……怎麽回事,怎麽到了異世界,還有這種隻有我不行的感覺……難道阿晝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給其他人拍合照的?”


    嘴巴裏念叨著這樣的話,邵啟明雖然抱怨,但動作還是很快——他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麵的代理個人終端攝像頭便對準了已經站在一齊的蘇晝和周不易。


    哢嚓,照片照完,兩人笑著站在辦公桌前,一位英姿勃發,一位威嚴俊朗。


    “差不多該準備走了,我這個局長說來忙碌,實際上很是清閑,無休假工作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給自己放假幾天……”


    然後,就在周不易準備叫人準備飛空艇,帶蘇晝和邵啟明看看這個世道的時候,蘇晝卻伸出手,攔住了對方。


    “蘇少俠,你這是……”


    微微一愣,對於蘇晝的舉動,周不易有些不解。


    而青年沉默地眯起眼睛,凝視著對方,青紫色的龍瞳中,有黑白二色的火光正在燃燒,讓男人怔然。


    但一切仿佛隻是一次小幻覺,那怔然的感覺一閃而逝,然後便不複存在。罪業的火焰一閃即逝,並沒有點燃任何東西。


    “我講一個簡單的小故事。”


    將黑白二色的火光收回,蘇晝神色好看了一點,但他的語氣仍然有些冷淡:“在山間,有一條惡龍,它剝削山民,吞噬生命,所為惡之大,全世界的勇者都前去討伐。”


    “當然,惡龍的強大,豈是一般勇者能對抗的?絕大部分勇者都成為了惡龍的腹中之食,他們的武器財寶也都成為了惡龍的財產,一時之間,惡龍甚至像是要統治整個世界。”


    “但最後,還是有最強大的,可以與惡龍抗衡的勇者出現了,他最後斬殺了惡龍,平定了亂世,成為了最後的屠龍者,以及……”


    ——長出了龍鱗。


    周不易並不愚蠢,聽到這裏,他已經聽出了這句話最後未說出的意思。


    ——究竟是什麽時候,你開始改變了?周不易?蘇晝雖然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但誰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對此,男人先是皺眉,然後退後幾步,歎了口氣。


    “蘇少俠,你的意思,我都懂,沒必要這麽委婉的暗示。”


    一瞬間,整個辦公室,都被兩位統領階的強者的氣勢充斥,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邵啟明甚至被突如其來的靈壓碰撞所迫,要倒退幾步。但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他也微微皺起眉頭,感覺有點不適。


    而周不易的語氣變得平靜起來:“所以呢,你究竟想要說什麽,蘇晝?”


    “沒什麽所以,而我想要說的,也非常簡單。”


    分出一點力量,將邵啟明護住,蘇晝將雙手負在身後,赫然是沒有半點戰鬥的準備和想法,他不顧一旁邵啟明暗示的手勢,直接了當的說道:“我隻有一個問題——周不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專修木係內力,還以此成就天罡武神之境的。”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陷入徹底的寂靜。


    可很快,伴隨著笑聲,寂靜便被打破。


    “什麽時候?自然是察覺這個世界的所有靈氣,都已經被神木侵染,整個天地都即將化作天木之地時。”


    輕笑一聲,周不易也是負手,沒擺出戰鬥的姿態。


    即便如今,整個辦公室的氣氛都變得無比凝重,可他仍然不急不緩:“早就在其他大宗師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先天之上的境界,以至於被暗傷拖累,內髒都沒辦法轉換完成,痛苦死去之時,我就發現,這世間倘若不修木係內力,就再無可能更進一步,更別說繼續修持天罡之境了。”


    被三大宗師看好,百家欽定的繼承人,認為天賦足以在靈氣衰微的年代,也可以修成先天境界的天才,原本預定手持滅度之刃,用以抗衡先天魔帝的武者,周不易的目光,悠長的仿佛能夠看透整個世界:“神木雖然被你封印,但天地異變已生,既然木氣已經為主,我不過是順應世道輪轉的變化。”


    “可你修的是神木之氣。”


    站在周不易的對麵,蘇晝的目光掃過周不易的全身,他淡淡道:“這東西,國師身上有,魔帝身上有,可除此之外,哪怕是最強的魔將,身上也沒有——那是專屬於神木的力量。你是怎麽得到他的?”


    “……看出來了嗎。”


    對此,周不易也沒有打算隱瞞,他笑了笑,而這一次笑容,比起之前似乎帶著些許憂慮的笑容,顯得更加真誠:“我就說,倘若是你,絕對不可能看不出來。”


    “當我一開始得知你重歸世間的消息時,我就想,果然,你出現了,正如同你當初說的那樣……一百多年,你從未出現過,所有人都認為你恐怕不會再歸人間,可果然,一旦動用神木之力,你就會回來。”


    其實隻是巧合。但是蘇晝卻沒心思開這種玩笑了,一直以來,都在沉默,等待著周不易主動坦白的他,隻能長歎一口氣:“說實話,周不易,修行神木之力並不是什麽犯忌諱的事情,實際上,你也看得出來,我身側的這位朋友也是修行這一係的,我身上也有。”


    “但是,你為什麽要瞞著我呢?你難道覺得,我會因為你使用蟠榕不死樹的力量,就話都不說,直接出手將你斬殺嗎?不至於吧,單單看你也有天罡武神之境的修為,就證明你絕不至於隻有這點膽氣。”


    對於蘇晝的詢問,周不易隻是眯起眼睛,一言不發。


    蘇晝耐心地等待了許久,還是沒能等到解釋,隨後,他才搖搖頭:“罷了。說實話,周不易,其實從最開始,啟明就一直在用秘法和我聯係,要我不要那麽早暴露,而是合理虛偽與蛇,看看你究竟是吃了什麽藥,而底牌究竟是什麽,搞清楚你真正的目的和動機。”


    “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畢竟我在這個世界也不會呆太久,而我個人也喜歡有話直說,直接詢問。這樣,可以節約我約莫幾天十幾天的探查時間。”


    蘇晝從不廢話,有話直說,有事就問,遇到劇情點就直接攤牌,不做任何拖延。


    先幹事,再寒暄。


    蘇晝很聰明,學學蘇晝。


    麵對蘇晝沒有半點委婉,直接掀牌的質問,周不易緘默了片刻,然後便無奈地笑了一聲:“果然,蘇少俠,你從未變過。”


    “熱愛美食,嫉惡如仇,熱心助人,豪邁直接……反倒是我變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我和最初那個青澀的我,已經變的不像是一個人了。”


    “至於為什麽轉修木氣,又利用神木之力……還需要問為什麽嗎。”


    如此說道,周不易將負在身後的手抬起,展現給蘇晝。


    那是一支幹淨修長,如同玉塑的手,單單是注視,就能體會到其中無比龐大的生命力,以及近乎於不壞的堅固本質。那是任何血肉之軀,任何人類都極難,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修成的體質。


    “我想要不死。”


    收回手,他再次負手於身後,男人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近乎毫無感情的,平靜道:“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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