嬊不滅吃驚的望著安德魯,“你想和劍客談判?”他將蓋碗重重的丟在做工考究的檀木茶幾上,“咣”的一聲,淺黃色的貓耳茶濺了出來,灑落在了暗紅色的桌麵上。“我答應過的,絕不參與你們之間的戰爭。”


    安德魯麵無表情,眼睛裏全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嬊將軍隻是代為轉達,其他的我自己安排。”


    吉雅呆滯的雙眼望向窗外,漆黑的頭發被一縷鮮紅色絲帶綰起,微風徐來,絲帶帶起縷縷青絲隨風而起,宛如兩隻歡快的蝴蝶飛舞在遼闊的天地間。


    風塵揚對這些沒有興趣,他也懶得去管,他此刻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溫柔的注視著那飄逸的絲帶,眼神迷離起來,像是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嬊不滅來回的踱著步,即將四十歲的他此刻就像一個孩子一樣,腦袋裏一片空白,突然他停了下來,像是做出了什麽艱難的決定。“好吧!我試試!”他看了安德魯一眼,轉身走了出去,“希望你是正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天空驟然暗了起來,狂風大作,滾滾的烏雲夾雜著閃電,徐徐的壓了過來,傾盆大雨頃刻便到。


    奔流城一處池塘中的八角亭中,殷離負手而立,臉色沉靜,暗紅色的大氅被狂風吹起,露出一身鋥亮的戰鎧。嬊不滅籠著一襲火紅色的大袍,玄紋雲袖被大風帶起,潔白的鏤空木槿花的鑲邊顯得愈加奪目。誰也沒有說話,沉默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安的氣息。


    雨水順著亭簷快速的滑落,一滴一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滴落在池塘裏,濺起了一片水霧。隆隆的雷聲過後,一道閃電亮起,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線。滾燙的熱氣被壓製住了,一絲涼意從地底升了起來。


    嬊不滅終於打破了沉默,“真的沒有必要嗎?”他的臉上堆滿了疑惑。“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是為了信仰還是為了複仇。你們都死傷了那麽多的生命,他們本不該死的。而且這種殺戮還要延續下去嗎?誰都有權利活著這個世界上!”


    殷離抬頭望著陰暗的天空,“你本不該來的,但是,你既然已經來了,看在多年相識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兩個矮人會很安全,至少在戰鬥到來之前。”


    嬊不滅歎了一口氣,“我們認識十年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你都長出了白發。”


    殷離轉頭看在嬊不滅,眼色變得溫暖起來。“人總會老的,也終究會死去,死去之前總得做點什麽,這樣才不會留有遺憾,不是嗎?”


    嬊不滅怔怔的看著他。“萬一你後悔了呢?”


    “那也是將來的事!”殷離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任憑雨水拍打著他強壯的身軀。


    安德魯臉上鐵青,他斜靠在精致的紅木椅上,哀傷掛滿了臉龐。“談談都不可以嗎?我們本就不應該是敵人的!戰鬥難道真的不可避免嗎?”


    嬊不滅一臉的無奈,他看著窗外瓢潑的大雨。“我了解這樣的人,他們一旦決定的事情,是真的很難改變的!”


    嬊不滅扭頭看著風塵揚,問出了憋了很久的話。“風將軍,據我所知,龍騎兵現在應該在夕陽城與蠻族大軍對峙著,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風塵揚正在和吉雅玩著猜數遊戲,聞得此言,他猛的站了起來:“夕陽城現在還在涼國的手上麽?”


    嬊不滅一臉的疑惑,“宦官劉錦已被大涼皇帝軒無疾處死,一代名將幽然老將軍繼續領軍,夕陽城早已被幽然將軍奪回。這麽重要的戰略要地軒無疾自然不會棄之不顧,夕陽城就是帝都天啟城的門戶,一旦蠻族的虎豹騎控製了夕陽城,天啟城便無險可守,離國破之日就不遠了。”


    風塵揚焦急起來,“夕陽城丟了多久?”


    “半月而已。”


    “那城中的人呢?”


    “我知道的就是,夕陽城被破,蠻族將領下令屠城,血流成河,堆屍如山。如果你還有什麽朋友在那的話,多半是活不成了!”


    風塵揚聽後,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自言自語。“怎麽會?怎麽會?”半天說不出話來。


    門外一年輕士兵匆匆進來,在嬊不滅的耳前低語幾句,便匆忙離去。


    嬊不滅呆立當場,臉色霎時間變得異常的難看,他抬頭看了看安德魯,一臉的驚悚,他渾身微微顫動著,像是在努力壓製著身體裏的怒火。


    他的神情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空氣仿佛也安靜下來,屋外滂沱的大雨此刻竟也顯得如此孤寂。


    安德魯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與他有關,他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嬊不滅在思索著措詞,“他們都走了,一個也沒有留下,你應該也猜到他們去了哪裏。”他望著安德魯,眼中滿是無奈。


    “這樣的天氣裏,是發起偷襲的好時機!殷離是隻老狐狸,他和我見麵時隻怕所有的劍客們已經開拔了,我早該想到的。”嬊不滅像是自言自語。


    安德魯驚訝的表情迅速在臉龐擴展開來,他一下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吉雅也跟著站了起來,站在了安德魯的身後。


    “吉雅,你在這裏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吉雅堅決的搖了搖頭,將他的衣角攥的緊緊的,一臉的堅毅。


    “你們都瘋了是吧?送死還弄得多偉大似的。”風塵揚看了看小女孩頭上好看的絲帶,漆黑深邃的雙眸有一絲猶豫。“媽的,要不老子陪著你們去。即便你們死了,也得有人埋。”


    嬊不滅低聲說道:“你要是將龍騎兵卷了進去,那可是捅了大麻煩,大涼皇帝可算是多了一個勁敵。”


    安德魯走過來拍著風塵揚的胳膊,表情凝重。“這本就不是你的事情,你沒有必要卷進來。”


    風塵揚沉吟了半刻,“不久前在夕陽城的撤退中,我本是可以去救我的一個朋友,我遲疑了,現在聽說夕陽城被屠城了,那她決計是死了。今天!”他的臉色慢慢堅毅起來,透露著一種無比堅決的固執。“我想要努力一次,我不想在給自己留下遺憾,希望她能感覺的到。隻是不知道嬊將軍府上可有適合我的衣物。”


    嬊不滅疑惑了。“風塵揚,你是準備自己一人前去?”


    “送死的事當然是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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