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在幹嘛呢?”</p>


    曹寅虎也在此時出現在了房間門口,看到薛國槐發瘋似的行為,他滴咕道:“霞姨,你不是說薛叔好了嗎?”</p>


    孫明霞知道薛國槐在找什麽,她在一地的報紙報刊裏快速地尋找著,不一會就從裏麵抽出了一本,遞到了薛國槐的手中。</p>


    薛國槐在看到封麵上那528的字樣之後,激動地抓住了秦森的手,說:“警察同誌就是這個了!京城日化第528期內刊號!”</p>


    秦森是一頭霧水,他看著薛國槐翻開了這本老舊的雜誌,依然還是在尋找著什麽。</p>


    大約三五秒鍾之後,薛國槐激動地指著雜誌上的照片說道:“是這個了!是這個了!”</p>


    秦森順著手指的地方看去,這是一群人的合照,有人站著,有人坐著。</p>


    圖象由於印刷的原因不太清楚,甚至連人物的形狀都模湖了,隻能看到大致的輪廓。在另一端,標題寫著“京城日化一廠輕騎兵下鄉慰問留守兒童”字樣。</p>


    再一看報紙發行的時間,竟然是1995年。</p>


    “小森,就是這個人。”薛國槐又改口了,指著裏麵的一個男人說道:“就是他!就是他!”</p>


    秦森彎下身子仔細查看,模模湖湖的影像讓其難以被辨認,但薛國槐卻一口咬定著他的名字,“周國平,周國平!”</p>


    “他是誰?”</p>


    薛國槐的食指像是一根鋼釘釘在了周國平的臉上,目光也越發凶狠,仿佛生怕照片上的人跑掉似的。</p>


    曹寅虎在聽到這個名字後,走了進來,說:“他當年是日化廠生產部的部長,改製之後,成了輕工公司的總經理。”</p>


    秦森皺眉道:“你認識?”</p>


    “上個月他們公司的新廠區要破土動工,請我去拍了現場的照片。”曹寅虎摸出了煙,遞給秦森一支,說:“事後在慶功宴上,我看見了這個名字。他早就退休了。”</p>


    薛國槐抓住了秦森的胳膊,嚴肅地說著:“小森,這件事我給你說過,你忘記了嗎?”</p>


    秦森一臉茫然,他可以肯定在今天之前,薛國槐從未說過這檔子事情。</p>


    “薛叔,你再好好給我說說!”</p>


    薛國槐鬆開了手,碎碎念道:“他是小偷,他是小偷。”</p>


    說著,他就將雜誌遞給了秦森,似乎要向秦森證明周國平曾經真的存在過,而非他心中的臆想。</p>


    “霞姨,這人是和薛叔有什麽過節嗎?”秦森拿著雜誌,看著上麵的人,又看了看薛國槐那雙逐漸渙散的雙眼。</p>


    薛國槐的話語向來支離破碎,思路又多生枝節,隻要他的記憶開始模湖,就會反複地反問自己,“他偷了什麽,偷了什麽?”</p>


    聽了這番話,秦森的心都涼了。</p>


    “老薛頭,你快說啊!”曹寅虎急得直跺腳,生性仗義的他不免爆著粗口,“那癟蔫老頭究竟對你做什麽了啊!看我不削他丫的!”</p>


    薛國槐的雙眸回到空洞無神的狀態,跟秦森來時一樣,嘴裏絮叨著:“是啊,為什麽呢?”</p>


    孫明霞的眼眶明顯濕潤了不少,她回憶道:“當年老薛應該是會晉升總經理的,可他的記性就在那個時候不知道怎麽就變差了,經常記不住事情。後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p>


    秦森立馬聯想到了宋永安的說法,越發覺得這兩件事情之間絕非偶然。</p>


    他將雜誌上的那頁照片撕了下來,心裏也有了盤算。</p>


    ......</p>


    從燕園出來,秦森回到了十五號院,坐在辦公桌前,他開始搜尋起當年的蛛絲馬跡。</p>


    京城日化原來也算是國營,後麵隨著大浪潮的來襲,逐漸由國營變成了私營企業。他結合孫明霞那三言兩語的線索,斷定薛國槐出事也就在這前後。</p>


    “恩?你怎麽回來了?”</p>


    楚沁見乾院亮著燈,便走了過來,好奇地問著:“你今晚不是有應酬嗎?”</p>


    秦森聽著熟悉的聲音並沒有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而是說道:“推了。遇到點事情。”</p>


    楚沁穿著睡袍走到了秦森的身邊,坐在了那椅子的扶手上,同樣看著屏幕上的文字,“你看這家公司幹嘛?”</p>


    秦森揉了揉太陽穴,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說,楚沁聽後似乎想到了什麽。</p>


    她拿過鍵盤,登錄了那個十來天都沒有登陸過的OA賬號,好在劉曼麗還沒有清空這個賬號的權限,楚沁很快就找到了關於日化廠的相關資料。</p>


    “當年李伯益還持有紅雨的時候,他對京城日化很感興趣。畢竟是首批改製的企業,李伯益的注意力並不在那套生產線上,而是日化的那塊地。”楚沁緩緩地說著。</p>


    秦森頓感不妙,“90年代左右的房價應該沒這麽誇張吧?沒想到李伯益的眼光這麽長遠。”</p>


    楚沁點著頭,她說道:“京城的房價確切來說應該是在05年左右開始有了上漲的勢頭。06年左右的時候還6000多塊錢一平米,等到09年的時候就上漲到2萬多塊錢一平米。”</p>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然後到11、12年的時候,京城的房價又來了一波上漲,這次漲得就突破天際了。李伯益能提前十來年看到這條線,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一個極具眼光的投資者。”</p>


    秦森雖然對李伯益有恨意,但不代表他不欣賞李伯益的能力。</p>


    “那時候投資的政策還沒有完全放開,加上沒人相信還是小投資公司的紅雨,李伯益的計劃就擱淺了。”楚沁解釋著:“而且,京城日化當年還上了新聞,一時間聞風而動的人也不敢動了。”</p>


    秦森皺著眉頭,“什麽新聞?”</p>


    楚沁從秦森的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說:“當年各家建築商又或者建材個體戶對京城日化的返點近乎成了剝削。廠裏就有人認為這是對集體經濟的一種踐踏,而周國平則為了更快讓產品占領市場,就進行了妥協。”</p>


    秦森抬頭看了看這位抽煙的女人,煙氣彌散中又給眉眼之間添了幾分嫵媚的風姿,問:“然後呢?”</p>


    “有人在廠裏發起了工人聯合抗議,這件事情被寫進了京城晚報裏麵,我幫你找找。”楚沁說著就將煙遞給了秦森,快速地進入了京城圖書館的網站,翻閱著當年報紙的電子版。</p>


    大概過了三五分鍾,秦森一眼就看到了薛國槐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了屏幕上,“等等。”</p>


    楚沁停下了鼠標,讓秦森看清楚。</p>


    秦森大致瀏覽後才明白,原來發起抗議的組織者就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薛叔了。</p>


    他陷入了沉思,要是正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了薛國槐被害,那受益者就隻有周國平了。</p>


    秦森想了一會兒,“好,我知道了。”</p>


    楚沁撫摸著秦森的臉頰,笑著問道:“餓了吧?要不我給你煮碗麵?”</p>


    秦森攬著楚沁的腰,“別放辣椒。”</p>


    楚沁輕輕在秦森的眉間一點,“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口味嗎?放點醬油、香油和蔥。”</p>


    秦森澹澹地笑著,“還是你懂我。”</p>


    楚沁便起身離開,將秦森一人留在了乾院的書房中。</p>


    秦森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投資部段鴻博的電話,“段總,你去聯係一下日化集團,就說斯坦遜有意投資他們的新廠區。”</p>


    作為被秦森一手提拔的人,段鴻博立馬答應著:“我這就去聯係。”</p>


    秦森看了看時間,“最快明早給我答複。”</p>


    “好的,秦主席。”</p>


    掛斷電話後,秦森抽著楚沁剩下的那支煙,看著屏幕上的舊報紙,暗想道:“有些事必須要分個對錯才行。”</p>


    ......</p>


    第二天中午,全聚德。</p>


    段鴻博辦事依舊靠譜,僅用了兩三個電話就找到了目前京城日化的總經理曹正浩。</p>


    曹正浩還是第一次和斯坦遜這樣的外資企業談合作,所以在接到電話之後,不免心中一陣亢奮。</p>


    秦森最後進了包房,段鴻博介紹道:“曹總,這位就是我們斯坦遜的秦主席了。”</p>


    秦森麵帶微笑地伸出了手,說:“曹總,久違大名。”</p>


    曹正浩在來之前也對秦森做過一定的了解,他握住了秦森的手,說:“秦主席年輕有為,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沒想到比雜誌上還要帥和有型呢!”</p>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三人這才落座。</p>


    秦森端起了酒杯,正式開始了他的表演,“曹總,你們日化的新廠房是不是已經動工了啊?”</p>


    “對啊,明年就能投入生產了啊!”曹正浩還以為是秦森關心自己的企業,趕緊介紹道:“我們日化得到了上級部門領導的關心和愛護,審批手續很快,所以開工也挺順利的。”</p>


    說著,他就舉起了酒杯,對秦森說道:“秦主席,我們日化的產能和銷路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p>


    秦森回應著:“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連夜讓段總聯係你了。”</p>


    兩人碰了碰手中的二錢小酒杯,段鴻博連連鼓掌,“曹總,您看!我們秦主席也是性情中人!”</p>


    曹正浩笑道:“看得出來,如今我們都是朋友嘛!”</p>


    “對!朋友!”段鴻博見秦森的神情不錯,還以為自己又給領導辦了一件大事,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燦爛了,說:“京城日化和斯坦遜雙贏!”</p>


    三人又碰了一杯,秦森見鋪墊得也差不多了,於是問道:“對了,我聽說你們日化的老領導周國平還出席了奠基儀式啊!看來他雖然退了,但還是很關心企業的發展嘛!”</p>


    曹正浩連連點頭,“那可不!老周總對我們京化很上心!”</p>


    秦森豎起了耳朵,想要從曹正浩的嘴裏聽到更多有用的消息。</p>


    “他這人熱心、踏實又肯幹。把自己的青春都獻給了京城日化。”喝了酒的曹正浩一提到周國平,臉上全是讚賞的神情,給出了最高的評價,“可以說,日化就是他的終身事業了!”</p>


    秦森當然不是想聽這些阿諛奉承,他接著問道:“曹總,聽說日化原來改製的時候還出了一些不順利的事情?”</p>


    一說到這裏,曹正浩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p>


    秦森見氣氛有些尷尬,解釋道:“我們在投資前會對被投資企業進行一次詳細的調查,這樣才能確保我們的投資款不會出問題。陳年往事往往會成為遺留問題,我們不願意看到因為這些事情而影響到未來的前景。”</p>


    曹正浩放下了剛端在手上的酒杯,說道:“秦主席,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當年老周總決定獨挑改製的大旗,他的理念似乎與當時的工人代表出現了分歧。然後工人代表就聯名進行抗議,這件事還上了當年的京城晚報,不過,現在已經解決好了。”</p>


    </p>


    秦森聽著曹正浩的說詞,心中的怒火不斷地升起,特別是那句“解決好了”,更像是一根針紮進了他的心裏。</p>


    但秦森也不是愣頭青,他沒有當麵質問曹正浩,而是淺笑著舉起了酒杯,說:“解決好了就好,就怕以後會出什麽亂子。”</p>


    曹正浩立馬把小酒杯換成了分酒器,對秦森保證道:“秦主席,你放心,我們日化好歹也是老牌子,信譽很好。不會在這種小問題上出問題的。”</p>


    說完,他就主動碰了秦森的酒杯,將手中的分酒器一飲而盡。</p>


    秦森挑了挑眉頭,他雖然不知道曹正浩的能力如何,但能幹完分酒器的膽量確實是非同常人。</p>


    曹正浩在喝了一盅之後,麵不改色地問著:“秦主席,不知道這次斯坦遜對京化準備投資多少呢?”</p>


    秦森給一旁的段鴻博遞了一個眼色,段鴻博並沒有接到過明確的指示,但他還是圓滑地說著:“曹總,我們斯坦遜投資實體產業的一貫操作是需要你們拿土地、生產線又或者公司股權作為交換的。不知道您能拿出多少來?”</p>


    曹正浩心裏其實早已有打算,麵對沒有表態的秦森,他試探地說著:“我們可以拿出5%的股份。”</p>


    “曹總,您的心裏預估價格是多少?”段鴻博追問道。</p>


    曹正浩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個億!”</p>


    秦森聽到這個價錢之後,並沒有感到驚訝,他晃動著手中的酒杯問道:“曹總,出讓股份的事情你一個人能拍板嗎?是否需要你們集團其他領導的表決呢?”</p>


    曹正浩思慮了一小會兒,“秦主席,你果然不是一般人。”</p>


    秦森笑道:“恩?怎麽了?”</p>


    “實不相瞞,出讓的事情還是需要老周總點頭才行。他雖然不在位置上了,但卻是我們京化的精神堡壘。”曹正浩侃侃而談,他說道:“不過,我覺得既然是有益於京化的發展,他也肯定會同意的。”</p>


    秦森的嘴角上揚著:“那不知道我能不能見見這位老周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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