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竅神回,沐雪之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不是美夢,也不算噩夢,村莊火迎來遮天巨劍,父親臨走母親哭啼不停,破草屋門前,玩結婚的童伴眼巴巴看著他們,那時,紅光天。


    “雪之。”


    無色界天,蓮台淼水邊界,萬丈之崖,沐雪之踏著不剩半尺之遙,低頭俯視,淼水透過膝蓋,往崖下流淌。


    “雪之。”


    二語呼喊。


    小乞丐轉身相望,是四哥的笑容,他害羞笑回,“四哥,我剛剛做了個夢,小時候和村上的玩伴結婚。”


    銀靈子脫下鞋子拎起,雙腳踏入不算冰冷的淼水蓮台,走近,用折扇輕輕敲了一下沐雪之腦袋,“不開竅得多打打。”


    那一刻,他們麵對山之崖,迷霧繚繞,不用多看就知道高度,淼水冰潔,陸續靜水妙僧入定,雙世業火沒待多久啞滅,梵文綢帶落下一字,掉落和尚手心。


    “四哥要把我打傻了,本來就不聰明,現在更傻。”沐雪之低沉著頭,不時朝崖底看去,仿佛母親在一旁唆使。


    “再不打你,粉蓮護身都沒用,好端端說什麽‘斬草除根’??”銀靈子又敲了一下小乞丐的木魚腦袋,可不舍得用勁,連個聲響都沒。


    “有我在!可別想那些不著邊際的。”


    折扇又一次抬起,沐雪之這會聰明了,耷拉著腦袋捂起頭求饒,“四哥不打了!”


    銀靈子嬉笑,拉著他手往淼蕊堂跑,淼水阻力頗大,在蓮台水池,他們行走緩慢,異常緩慢,少年想起不開心的事,念叨。


    “菩薩說話哄和尚,雪之別聽進去。”


    “知道了。”


    沐雪之聽不懂和尚說的,從遇到巢由那一刻什麽都不記得,昏死過去,做了一場夢,真實的夢,等他再次醒來,肉身佛像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雕像,這邊和尚、妙僧都前往跪拜。


    不久沐雪之大好,眾人馬不停蹄趕往光禿林子,誰也不想久待佛門,兩地氣候相差甚遠,無色界天春高倒寒,嶝瀾廢墟飄雪尚佳,他們第一時間林中收回遺留三光,鴉九,斷水,沒出意外。


    這之前,惡滅因自罰修為太淺,不能懲惡揚善,丟盡佛門顏麵,於是留無色界天繼續吃齋躬佛,在六慧佛像麵前懺悔靜思,與銀靈子他們小小告別,算是記恩,銀靈子許諾小和尚勾化名字,說是佛曰武會一見小和尚風采,惡滅心喜,拉鉤許諾都不得反悔。


    離開無色界天,笑般若不忘淼蕊堂之事耿耿於懷,佛門真夠玄乎,道家集魂開竅不及粉蓮護身,三世香火,三世福緣,可是大手筆。


    “無元福澤?”笑般若歎了一口氣。


    “盟主,金剛杵法劍怎麽說。”陸言昔惦記六慧手伏神刃,無頭蒼蠅碰到蛛絲馬跡,不吐不快,不過他心裏對佛門也是敬畏,又是心存害怕,佛門不同聖門、劍門,鬼都搞不清楚他們是幹嘛的?一會殺身成仁,一會普度眾生,肉體佛像也是第一次見過。


    “打不過,放著。”銀靈子不等半刻思考,脫口而出,隨意又顯特意。


    俏皮少年第一次服軟,折扇下,笑般若笑聲連起,陸言昔茫然半響,喝酒服氣。


    “盟主聖裁。”


    ——


    飄飄而然,一聲熟悉聲響,若隱若現,羽化佛塵,老道兒憑空而顯。


    “可算盼到了。”


    老道兒乍顯麵前,米白道袍,瀟灑失理,肚裹墨文,記憶力最深刻那位,光禿林子映射他像是一縷青煙。


    大夥喜出望外,大喊:“無矩道兄!”


    “盟主、笑兄、陸兄,這幾日何往,讓貧道找得好苦!”


    陸言昔驚奇,抹了一手青煙,無矩道人消散後凝聚。


    “陸兄誤鬧,貧道身在千裏外,用太保傳信告之盟主一二消息。”


    “嗯,請講。”


    青煙無矩揚手一揮,壯觀宮殿浮現,一方白色瓷瓦堡壘,諸如幾座通天塔四處高聳,中央玉雕井燈,五尊神像背對四扇鐵門,站一位風情萬種婀娜多姿女子,轉眼一副英姿颯爽女官,無憂宮全貌一覽無餘。


    “四盟已至無憂宮,戰局十分明朗,皇後芙羅茜力克四盟,四盟如鼠見貓萎縮城外。”


    “什麽?”陸言昔不信此言,目瞪口呆。


    飄飄至一尺遠,青煙無矩無奈拂塵揮灑,“貧道與副盟主商定,望盟主不日折回主持大局。”


    “恩,甚是想念二哥不日折回!”


    無矩作揖行禮,不等半刻遠去青煙消散。


    “無矩道法神通,確是我盟之幸!”眼見青煙消散,笑般若迷笑自詡。


    “盟主,不日而走?”陸言昔還想打著金剛杵法劍的主意,他是實打實一碼歸一碼。


    “恩。”


    沐雪之牽著銀靈子嬉笑沿著光禿禿的林子向前走,“四哥,我們走。”


    無色界天下來的邋遢乞丐像是脫胎換骨,單說開了竅,變化如此大,身法輕盈,滿麵紅澤,不複之前那樣,麵色灰白營養不良。


    大夥還是有說有笑,橫霸刀背著五把神刃,墊底走在最後麵,憨厚壯漢眯起眼睛,拖著巨斧很樂意跟著。


    一路疑問硬是沒打住陸言昔,“盟主,你一月輪武道是怎麽練得,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還是問了。”


    他赫然問到,對武道分層略有耳聞,不過不算耳熟能詳,對於編製之位武道分層模糊不清,不得已心懷好奇。


    續問:“盟主修煉廣域功,還是單摯?”


    接著又問:“盟主如何破得惡賊止境,集魂開竅白煙不同於青煙?”


    最後自討沒趣道了一句,“河童子廢話多,盟主不嫌棄,砂鍋不破睡覺不安。”


    銀靈子彩笑,離開光禿林子往鷹雲橋的方向,沿路一處熱鬧街道,販賣各種瓜果蔬菜,此處熱鬧不大,少些老嫗,上了年紀做小本買賣,不知圖啥?


    走過街道口,一位老嫗高聲吆喝:“小兄弟,本地新鮮要不來點。”


    銀靈子不理老嫗,回言陸言昔,語氣隨性,“七竅白煙乃玲瓏功,專修廣域功,止境算得了什麽,破境化境都如同兒戲,要不打一掌給你瞧瞧!”


    “別,盟主。”


    陸言昔慌張搖手,苦笑依然,裝腔作勢喝了口酒壓壓驚,心中忌諱的‘一掌銀灰’可受不起。


    銀靈子收回袖口,折扇搖曳,“我們編製之位不受境力幹涉,不然會大亂。”


    這一刻,滿臉皺紋幹癟旮旯的老嫗對正前方空氣叫喊,嗓門卻是鏗鏘有力。


    “此方天地沒瓜果,年輕人看不上,也瞧不起,老人家被一把從天而降的利劍砸中了腦袋,這命苦呀,走路不長眼,誰知道天下會掉下劍來,沒使老人家身強體壯,差點歸了西,散架老骨頭熬不了幾日,惹事的凶器我看看,叫什麽提澤納之劍。”


    錯過年邁老嫗手中幹枯,勉勉強強提著一把古怪利劍,像似向一旁賣墨角蘭和藏紅花的老嫗訴苦。


    踏過街道的銀靈子他們折身轉回,來到老嫗麵前惺惺作態喜言:“叫聲奶奶,怕你不服老甚是年輕,你看大娘手中劍可賣。”


    老嫗伸直懶腰略做神態,表情似喜出望外,又似理所當然,礙於她年紀偏大,本是那風華絕代的笑容,在鬆弛得不行的臉皮底下遮著嚴嚴實實,露口顯出半掉牙齒。


    “小兄弟要這惹人鐵器,咦,晦氣!”


    笑般若大笑,“老奶奶一把年紀,要這鐵器防不了身,惹事有餘,不如出個價甩了這個燙手山芋。”


    “帥小夥說得極是,老人家背鍋不起,隻不過……”


    俗話說無奸不商,商者必奸,小看老嫗坐地賣瓜果香料,說不上小雞肚腸,花花腸子挺多,不知手中橫禍,演技可算一流,討喜一方終究要低一等。


    “老人家不要錢財,瓜果賣不了幾個錢,歲數大了就想要個涼快。”


    老嫗抬起幹枯手臂指向銀靈子手中折扇,“小兄弟紙扇看去不算精貴不過涼快,能否與老人家一換。”


    “大娘要我紙扇?”銀靈子一愣,倒是沒了隨性。


    陸言昔替絕頂盟主急了,不管老嫗是眼拙還是眼厲,銀秀手中的折扇不比尋常,象征智門琯宮玲瓏扇。


    陸言昔急忙提議,“不換,盟主折扇豈可輕易相換,別說一把破劍,就算拿整條街也不換。”


    “瞧這小夥說得,惹事破劍比不上紙糊扇子,要不然不賣了。”


    老嫗坐地起價有意刁難,笑般若自然知曉,提澤納之劍仙道大賞丟失神刃,此行目的便是如此,賣劍總比搶劍來得實在,笑般若笑顏,“老奶奶要這不精貴紙扇何用,倒不如金票換手中破劍。”


    笑般若指點銀靈子身懷十萬金票,那會思飛樓宮竹不敢接手的金票,對老嫗說可算大買賣,封死她坐地起價。


    銀靈子立馬掏出金票,比起折扇金票倒是不缺。


    老嫗冷眼相觀噘著嘴,一副蠻不講理氣焰,活生生說不動的老頑固,橫道:“老人家要得紙扇,冬天過後備著夏天用,涼快。”


    “奶奶這可是十萬金。”笑般若再次提點,想讓老嫗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嘿嘿……說實話了吧,紙扇不止十萬金,老人家被破鐵器砸中腦袋,它應該陪我。”老嫗扭過頭去,擺出一臉沒得商量。


    銀靈子舉扇凝望深深流入神采,問向沐雪之,“我這紙扇確實不值金兩,隻奈何藏著一位無忘懷不的心頭人,雪之,你看呢。”


    沐雪之撓了撓頭,不知所雲,輕輕喊了一聲:“四哥。”


    “大娘我替雪之賣你的劍,用不精貴的紙扇換你。”銀靈子折起琯宮玲瓏扇,交付老嫗手裏,老嫗樂懷,也把破劍交付給銀靈子,可謂一手交劍一手交扇。


    那一刻,拿扇老嫗還對身邊賣藏紅花老嫗炫耀,前者滿意樂哈哈,“惹人凶器換來一夏天清爽,買賣劃算。”


    銀靈子把提澤納不傷分毫交到沐雪之手中,不待笑般若反對,這事成了。


    ……


    遠遠離去街道望五人背影,炫耀老嫗收瓜果回程,口中默念,“失足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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