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間時分，曹休興衝衝的跑了回來。</p>
他一進門端起茶碗“噸噸噸噸噸”喝了幾大口水，這才對著曹昂直挑大拇指道：“子脩，神了啊。</p>
果然如你所料，那小子還挺機靈的，結果我更機靈，跟在他後麵順藤摸瓜，抓住了將近一百人。”</p>
“都是薛氏家族的？”曹昂道。</p>
“也不是，”曹休道：“他們都是這附近幾個縣僥幸逃脫的豪族子弟，大概以前都是親戚，落難之後倒也能互相照顧。”</p>
如今全都被我帶回來了。”</p>
“帶我去看看。”</p>
曹昂跟隨曹休來到塢堡的一間空房裏，門口有一隊軍兵把守，屋內有將近百人席地而坐。</p>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著都還算體麵，隻不過此時全都神情困頓，驚慌失措，甚至有人哭出聲來。</p>
突然，那薛姓少年站了起來，目眥盡裂的衝著曹昂怒道：“你果然是沒安好心，我竟著了你的道兒。</p>
我死了，就算變成惡鬼也不放過你。”</p>
“我是利用了你，”曹昂笑了笑道：“可是你找我報仇，也沒有道理。</p>
我並非黑山軍。</p>
我父親乃是新任東郡太守，我祖父乃是大漢太尉，這黑山軍隻是歸降於我而已。”</p>
</p>
眾人聽完，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p>
這個時代信息流通極慢，他們又一直在東躲西藏，隻是聽說黑山軍在這陽裏亭一帶盤踞不走了，可哪知道黑山軍在這裏竟然被官軍收編了。</p>
“小郎君，”有個年老者站出來道：“我們隻是一眾良民，跟黑山軍有不共戴天之仇。</p>
小郎君既然是官家身份，為何也要為難我們？”</p>
“我請你們來，可沒說要為難你們。”</p>
“您這是請……”老者苦笑了一下，還第一次見到拿著刀槍去請人。</p>
不過曹昂吐露身份，他們倒也不害怕了。</p>
至少官軍大概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他們。</p>
“那小郎君‘請’我們來，有何貴幹？”老者試探著道。</p>
“我隻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曹昂道：“當初黑山軍襲來之時，你們可曾想過向官軍求援？”</p>
這個時代的太守權力跟一國之主也沒什麽區別，大部分太守手中都有一支軍隊。</p>
“怎麽沒有？”那老者憤然道：“當時黑山賊寇圍困我家塢堡，我曾派出無數部曲前去求見太守，甚至答應若他能出兵相救，我願把全部家產糧食奉上。</p>
可是那王肱膽小怕事，愣是懼怕蛾賊，一個軍兵都沒派來。</p>
後來我才知道，那王肱竟是提前跑了。</p>
後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部曲全部戰死，全家男丁盡數被殺，女卷無不被淩辱而死，如今就剩我一個孤老頭子，其實也早就不想活了。”</p>
“我家也是，”有個壯年站了起來道：“那王肱貪生怕死，根本不顧我們這些人的死活，我們全家也都死於蛾賊之手，女卷也都失了名節……</p>
我們可是書香門第，有辱祖宗啊。”</p>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在這裏控訴黑山賊的暴行。</p>
其實無論黃巾軍還是黑山軍，本就是一眾暴民組成，並沒有什麽政治綱領或者起義目標，唯一的目的就是靠搶劫吃飽飯。</p>
所以他們越到後來軍紀越亂，最終便淪落為毫無底線的賊寇，做下這麽多暴行也不奇怪。</p>
曹昂道：“你們就先在這裏安心住下，到時我需要把你們自身經曆講出來，你們可願意？”</p>
“當然願意！隻是怕沒人聽。”</p>
曹昂把眾人稍稍安撫一下，帶著曹休退了出來。</p>
曹休這才明白，笑著對曹昂道：“你是想拿這些人的切身經曆，去嚇唬那些不肯交糧的豪族吧？”</p>
“這都是血淚事實，”曹昂微笑道：“想讓我們保護，就得交糧，這是天經地義。</p>
要不然，這些人就是他們的下場。”</p>
“可是如今黑山軍並沒有寇略東郡。”</p>
“很快就要來了。”</p>
“那你這可說錯了，最近的黑山軍還在河北，哪能再來東郡？”</p>
曹昂沒說話。</p>
……</p>
曹操以布匹換糧食，注定是不能長久的。</p>
首先，東郡作為織布原料的麻是有限的，不能無限製的采。</p>
再者，這麽多的布匹突然運到了荊州，導致荊州布匹貨源充足，價錢大跌，而糧食被大量換走之後，糧價又開始暴漲。</p>
所以這一進一出，曹操糧食又開始緊張。</p>
其實曹操一開始壓根也沒指望完全靠布匹來養兵，至少到了天寒地凍時節，總不能還讓婦人去漚麻紡線。</p>
“公台前去募糧有結果了麽？”書房裏，曹操問身前的曹仁道。</p>
曹仁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道：“沒有，我看這陳宮就是不肯上心。</p>
他倒是不想得罪人，連撕破臉皮都不敢，隻是派人上門和和氣氣的跟各豪紳談，誰會痛快交出糧食？”</p>
“公台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東武陽人，世代居住於此，與各豪族累世聯姻，關係錯綜複雜，讓他為了我們去得罪所有故人，”曹操長歎口氣道：“難呐！”</p>
“可是他既然已經接受兄長征辟，難道不應該以國事為重？”</p>
“他不是你，”曹操瞅了曹仁一眼。</p>
當初曹操起事，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淵等兄弟幾乎是散盡家財前來投奔。</p>
而曹休當時正在吳郡，知道曹操起兵之後，背起老母輾轉千裏前來，所以被曹操讚為“吾家千裏駒”。</p>
他們都是靠宗族血緣關係才換來如此的信任。</p>
可陳宮固然認曹操為主，他能為了曹操，背叛他所出身的東郡豪族麽？</p>
恐怕是不能。</p>
那樣陳宮就相當於把陳氏宗族也背叛了。</p>
這時，就見陳宮從外麵搖著衣袖走了進來，在曹操麵前為難的施禮道：“主公，陳某無能這次又空跑一趟。</p>
那吳氏家主不肯捐糧。</p>
論起來，那吳家主我還得叫一聲姑丈，我實在抹不開這個麵子。</p>
不過，我想到了一個主意，還請主公應允。”</p>
“什麽主意？”曹操問道。</p>
“說實話，這東郡豪族家主，哪個跟我都有故交，我實在無法強行募捐，不如主公讓大公子做督糧官，如此我在其下屬行事，那就方便的多了。”</p>
他一進門端起茶碗“噸噸噸噸噸”喝了幾大口水，這才對著曹昂直挑大拇指道：“子脩，神了啊。</p>
果然如你所料，那小子還挺機靈的，結果我更機靈，跟在他後麵順藤摸瓜，抓住了將近一百人。”</p>
“都是薛氏家族的？”曹昂道。</p>
“也不是，”曹休道：“他們都是這附近幾個縣僥幸逃脫的豪族子弟，大概以前都是親戚，落難之後倒也能互相照顧。”</p>
如今全都被我帶回來了。”</p>
“帶我去看看。”</p>
曹昂跟隨曹休來到塢堡的一間空房裏，門口有一隊軍兵把守，屋內有將近百人席地而坐。</p>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著都還算體麵，隻不過此時全都神情困頓，驚慌失措，甚至有人哭出聲來。</p>
突然，那薛姓少年站了起來，目眥盡裂的衝著曹昂怒道：“你果然是沒安好心，我竟著了你的道兒。</p>
我死了，就算變成惡鬼也不放過你。”</p>
“我是利用了你，”曹昂笑了笑道：“可是你找我報仇，也沒有道理。</p>
我並非黑山軍。</p>
我父親乃是新任東郡太守，我祖父乃是大漢太尉，這黑山軍隻是歸降於我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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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完，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p>
這個時代信息流通極慢，他們又一直在東躲西藏，隻是聽說黑山軍在這陽裏亭一帶盤踞不走了，可哪知道黑山軍在這裏竟然被官軍收編了。</p>
“小郎君，”有個年老者站出來道：“我們隻是一眾良民，跟黑山軍有不共戴天之仇。</p>
小郎君既然是官家身份，為何也要為難我們？”</p>
“我請你們來，可沒說要為難你們。”</p>
“您這是請……”老者苦笑了一下，還第一次見到拿著刀槍去請人。</p>
不過曹昂吐露身份，他們倒也不害怕了。</p>
至少官軍大概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他們。</p>
“那小郎君‘請’我們來，有何貴幹？”老者試探著道。</p>
“我隻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曹昂道：“當初黑山軍襲來之時，你們可曾想過向官軍求援？”</p>
這個時代的太守權力跟一國之主也沒什麽區別，大部分太守手中都有一支軍隊。</p>
“怎麽沒有？”那老者憤然道：“當時黑山賊寇圍困我家塢堡，我曾派出無數部曲前去求見太守，甚至答應若他能出兵相救，我願把全部家產糧食奉上。</p>
可是那王肱膽小怕事，愣是懼怕蛾賊，一個軍兵都沒派來。</p>
後來我才知道，那王肱竟是提前跑了。</p>
後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部曲全部戰死，全家男丁盡數被殺，女卷無不被淩辱而死，如今就剩我一個孤老頭子，其實也早就不想活了。”</p>
“我家也是，”有個壯年站了起來道：“那王肱貪生怕死，根本不顧我們這些人的死活，我們全家也都死於蛾賊之手，女卷也都失了名節……</p>
我們可是書香門第，有辱祖宗啊。”</p>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在這裏控訴黑山賊的暴行。</p>
其實無論黃巾軍還是黑山軍，本就是一眾暴民組成，並沒有什麽政治綱領或者起義目標，唯一的目的就是靠搶劫吃飽飯。</p>
所以他們越到後來軍紀越亂，最終便淪落為毫無底線的賊寇，做下這麽多暴行也不奇怪。</p>
曹昂道：“你們就先在這裏安心住下，到時我需要把你們自身經曆講出來，你們可願意？”</p>
“當然願意！隻是怕沒人聽。”</p>
曹昂把眾人稍稍安撫一下，帶著曹休退了出來。</p>
曹休這才明白，笑著對曹昂道：“你是想拿這些人的切身經曆，去嚇唬那些不肯交糧的豪族吧？”</p>
“這都是血淚事實，”曹昂微笑道：“想讓我們保護，就得交糧，這是天經地義。</p>
要不然，這些人就是他們的下場。”</p>
“可是如今黑山軍並沒有寇略東郡。”</p>
“很快就要來了。”</p>
“那你這可說錯了，最近的黑山軍還在河北，哪能再來東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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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曹操以布匹換糧食，注定是不能長久的。</p>
首先，東郡作為織布原料的麻是有限的，不能無限製的采。</p>
再者，這麽多的布匹突然運到了荊州，導致荊州布匹貨源充足，價錢大跌，而糧食被大量換走之後，糧價又開始暴漲。</p>
所以這一進一出，曹操糧食又開始緊張。</p>
其實曹操一開始壓根也沒指望完全靠布匹來養兵，至少到了天寒地凍時節，總不能還讓婦人去漚麻紡線。</p>
“公台前去募糧有結果了麽？”書房裏，曹操問身前的曹仁道。</p>
曹仁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道：“沒有，我看這陳宮就是不肯上心。</p>
他倒是不想得罪人，連撕破臉皮都不敢，隻是派人上門和和氣氣的跟各豪紳談，誰會痛快交出糧食？”</p>
“公台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東武陽人，世代居住於此，與各豪族累世聯姻，關係錯綜複雜，讓他為了我們去得罪所有故人，”曹操長歎口氣道：“難呐！”</p>
“可是他既然已經接受兄長征辟，難道不應該以國事為重？”</p>
“他不是你，”曹操瞅了曹仁一眼。</p>
當初曹操起事，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淵等兄弟幾乎是散盡家財前來投奔。</p>
而曹休當時正在吳郡，知道曹操起兵之後，背起老母輾轉千裏前來，所以被曹操讚為“吾家千裏駒”。</p>
他們都是靠宗族血緣關係才換來如此的信任。</p>
可陳宮固然認曹操為主，他能為了曹操，背叛他所出身的東郡豪族麽？</p>
恐怕是不能。</p>
那樣陳宮就相當於把陳氏宗族也背叛了。</p>
這時，就見陳宮從外麵搖著衣袖走了進來，在曹操麵前為難的施禮道：“主公，陳某無能這次又空跑一趟。</p>
那吳氏家主不肯捐糧。</p>
論起來，那吳家主我還得叫一聲姑丈，我實在抹不開這個麵子。</p>
不過，我想到了一個主意，還請主公應允。”</p>
“什麽主意？”曹操問道。</p>
“說實話，這東郡豪族家主，哪個跟我都有故交，我實在無法強行募捐，不如主公讓大公子做督糧官，如此我在其下屬行事，那就方便的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