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晨曦暖陽和熙,鳥雀聲聲歡啼,溫馨靜逸的追蝶院裏忽然傳來碗碟落地的聲音,驚得暖風靜止,鳥雀抖開翅膀飛離高高的院牆,估計是要另尋棲息之地。


    正在院裏曬著太陽打盹兒的翠娥聞聽這聲音就知道有人在發脾氣,掀了掀眼皮,打個哈哈,懶洋洋地起身邁著小碎步走向主屋。


    穿過外間,撩起珍珠簾子走進內間,隻見一身純白褻衣的葉染此刻正在抹眼淚,翠娥暗自翻了個白眼,這將軍府的三小姐說來還是正室所出,可惜從小不學無術,別說琴棋書畫,就算是針織女紅也沒有一樣拿得出手。


    曾經還有二小姐拘著她讀書識字,如今……翠娥耐著性子堆起笑臉靠近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瞅了眼摔碎在地的湯碗和那撒了一地的湯藥,輕聲細語地問道:“小姐,是不是不小心摔了碗呀?沒關係,奴婢再去給您重新倒碗湯藥來,所幸還有剩餘,小姐您等會兒啊。”


    葉染拽住她的衣袖不讓她走,她比翠娥矮半個頭,翠娥回身看她頗有點俯視的意味,葉染感覺很不舒服,故意抬起下巴仰頭看著她,語氣不善地哼道:“天天給我喝這麽苦的湯藥,怎麽著,爹爹在外征戰,姐姐又……你們是不是就合起夥來欺負我?嚶嚶嚶……”


    說著,她就哭了起來,那模樣真夠委屈的。翠娥表示很無語,最委屈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本來她在郭姨娘院裏當個大丫鬟分紅可沒少拿,還有那些托關係走後門送的禮也不少,可自從被調到追蝶院就什麽都沒有了,還要伺候這麽個性子古怪的主子。


    眼下她哭的那麽傷心,若是給人看見還以為她個婢子欺負主子呢。翠娥深感頭疼,耐住性子哄道:“小姐,你這身子還沒好全可不能再這麽傷心了,快別哭了啊。”


    哪知葉染哭得更大聲了,哽咽著道:“我要爹爹,我要姐姐,嚶嚶嚶……”


    翠娥也快要哭了,她帶著哭腔地道:“我的小姐呀,大將軍此刻鎮守邊關哪裏回得來,這二小姐…二小姐已經去了您就節哀順變吧。”


    葉染確是不依不饒仍然哭個不停,翠娥實在沒轍了隻好胡亂說道:“小姐,您要找大將軍,奴婢就告訴郭姨娘修書一封給大將軍,告知您的思父之情,您要找二小姐,奴婢就帶您去她的墳前祭拜,您不想喝湯藥那咱們以後就不喝了……”


    翠娥話沒說完,葉染立馬出聲打斷道:“翠娥說話可要算數,以後不可以再把湯藥端進我的屋裏。另外,你下去準備一下,我要去姐姐墳前祭拜。”


    “啊?”


    翠娥有些懵,她怎麽稀裏糊塗就答應了她這些事呢?她為難地說道:“小姐呀,郭姨娘說您身子還沒大好不適合出門,不如等您好全了咱們再去請示郭姨娘可好?”


    葉染心中冷笑,她堂堂一個嫡女何須向郭氏請示?奴大欺主!她眼珠子一轉湊近翠娥,踮起腳尖在她耳畔循循善誘道:“翠娥呀,你看我這平時也沒人來,如今大姐出嫁二姐沒了,爹爹又在邊關,郭姨娘就更不會來我這裏。我們隻需從後門溜出去祭拜姐姐,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門溜回來,你不說我不說,郭姨娘怎麽會知道呢?”


    “可是,小姐…”


    翠娥還是膽小不敢答應,葉染勾起的唇角劃過一絲詭笑,瞬間隱沒,她咳嗽一聲道:“咳,二姐出嫁爹爹未能趕回來是因為戰王大婚,陛下怕邊關蠻夷趁機偷襲擾我邊關安寧。如今婚事已過,各路藩王陸續回到封地,相信不日,爹爹就可以回都城。翠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由著郭姨娘想起來你該嫁人了,指不定會隨意指給誰呢。如果由我向爹爹求情,府中現在也隻剩我這麽一位小姐了,這種小事,爹爹定會答應,到那時你就可以嫁給心儀的人。女子一生不就圖嫁得好嗎,你想想是不是這麽個理?”


    葉染一番話句句戳中翠娥的心,可是想到郭姨娘,她又不敢違背她的命令放葉染出府,兩相權衡叫她難以取舍。


    葉染看出她已動搖便再緊逼道:“翠娥,我終究是大將軍府的嫡小姐,到底是投靠我還是跟著郭姨娘,你自個兒拿主意吧。晌午的時候倘若你沒來,今天本小姐就當什麽也沒說過。”


    翠娥詫異地看著葉染,她雖未到及笄之齡卻有身為主子的威儀。曾經隻當這個三小姐不學無術,有些調皮,卻沒想到她是拙中藏智,連郭姨娘都被她糊弄了過去。跟著這樣的一個主子前程自不必擔憂,她將來嫁得夫君也差不了,自己跟著她還有些盼頭。


    垂眉凝思間,翠娥下定了決心,抬頭看著葉染釋然一笑,恭敬地屈膝一禮道:“小姐,您先休息會兒,晌午的時候奴婢再來喚您。”


    她的選擇不言而喻,葉染點點頭道:“如此,你就先下去吧。”


    翠娥退後轉身走出了內間,葉染虛弱地坐進軟榻裏,還好收服了翠娥,不然她就算不死在郭氏的毒藥裏,也會被她慢慢折磨死的。


    她和郭氏的較量才剛開始,後麵的路還很長,她要好好想想怎麽才能在這個家裏拿到權利,她決不能活在郭氏母女的屋簷下,單從她們害死自己,又把染兒推下荷塘就能看出,她們容不下自己。


    誰能想到,她出嫁當天被郭氏母女強行灌下毒藥害死,卻被說成害怕戰王威名,不敢出嫁而自盡,她的夫婿戰王若無其事的娶了替嫁的庶姐葉凝,沒有誰在乎被毒害的她究竟是怎麽死的。


    沒想到上天垂憐,竟讓她重生在了自己妹妹葉染的身體裏。既然注定了你死我活,她葉染便要努力活著,哪怕不擇手段也要保住這條命,替自己和妹妹好好活著。


    “染兒,你在另一個世界要照顧好母親,姐姐一定會替你和自己報仇,一定會讓她們付出代價,一定讓她們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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