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想要些什麽?”


    “黃酒三斤,牛肉一斤。”


    “誒,好嘞!”


    轉過身的小二神色驟變,做出一副滿臉鄙夷的姿態,似乎對那位帶著一位美麗小姐的外來公子很是不喜。


    不過這倒也正常,作為九天城的居民對於外鄉人本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此時的令狐寂雖說腰帶一柄拂塵,但卻沒有展現出絲毫劍客該有的氣質,看上去反倒是比常人還要柔弱一些。自然便會認為令狐寂乃是一般的紈絝子弟,至於腰間的那把拂塵,在一般人看來隻不過是一般的武器罷了,這種東西他們見得不少,且說,一把武器,管它再怎麽牛,跟了你這麽一個主子,那也是花架子罷。


    不過令狐寂對此倒是並不在意,並非是不知道,而是沒必要。


    雖說這九天城之中強者如雲,更有不少劍道強者,但想來也不會與令狐寂這般見識。而以令狐寂的實力,就算是十個百個這樣小二也無法在令狐寂手下撐過多久。


    但初來乍到便如此的囂張跋扈,多少是不大好的,其次也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麽一個所謂的名聲而大打出手,這些東西對於令狐寂來說,早就看淡於身外了。


    沒有多久,小二便做出一副殷勤樣兒捧著一壇黃酒與一碗牛肉上桌,畢竟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銀子過不去啊!


    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百姓,但凡是能賺錢的方法,都不會放過一個。


    隻要令狐寂能給銀子,那還管他什麽?至於有無霸王餐這一情況,則是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


    在這九天城內,到處皆存在著實力不俗的劍客,據說這家酒館的掌櫃乃是一名一流劍客,早年廝殺與江湖之中,現如今也退隱至這九天城之中。正因如此,便幾乎沒有幾人才在這九天城之中造次。若真如此,要麽是真的有極為強大的實力,要麽就是不想活了,這種做法簡直和提著自己的人頭去見閻王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你認識她?”


    韓春霖在令狐寂飲下一口黃酒以後問道。


    令狐寂愣了一下,許久後方才答道:“興許當時在赤水城武道大會時見過麵,沒有印象了。”看著韓春霖那好似吃醋一般的眼神,一時間忍不住發笑出聲。


    “你笑什麽?”韓春霖見令狐寂在笑,霎時惱羞成怒,揮舞著拳頭上去就要幹令狐寂一拳,不過終究是沒有下手,而是一副彪悍模樣的揮了揮。


    “因為你實在是太可愛了。”令狐寂正了正臉色,一本正經地模樣說道。


    一時間說得韓春霖兩頰滾燙,撇過頭不再與令狐寂對話,但韓春霖的心中此時卻如波濤洶湧一般。


    忽然,令狐寂好似瞥見在酒館內還對坐著兩名青年在弈棋,對棋頗有興趣的令狐寂便胡亂往口中塞了一把牛肉,灌了一口黃酒,帶著韓春霖往店內走去。


    兩位青年很是投入,因此並沒有感知到令狐寂二人的前來。


    直到韓春霖在一旁忍不住指導了一句,卻不料,這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將視線移向韓春霖,眉頭微皺,似乎對韓春霖方才那番舉動很是不滿。


    令狐寂在一旁也霎時陷入窘態,隻好趕忙拉著韓春霖向二人青年賠禮道歉。


    觀棋不語,這是最為基本的,而韓春霖方才那一番舉動無疑是觸動了這個底線。


    “既然事出意外,你我又不分伯仲,依我看,便和局了罷。”一位白袍青年笑眯眯地道,雙眸在棋盤與韓春霖的身上來回遊走,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唔,也行,那麽今日便到此為止,日後若是有時間再來下棋。”另一名青年拱手作揖,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韓春霖與令狐寂,便轉身徑直離開。


    令狐寂此時則更為震驚,沒曾想,韓春霖竟然也會這橫豎十九道的玩意兒,並且貌似技術還不差?不然又怎麽會在棋盤上指導他人?然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韓春霖對於這類似乎天生有些與眾不同的悟性。且說小時候由於不能修煉,便隻好學習琴棋書畫這般儒雅之物。


    “小姑娘,有沒有興趣來一盤?”白袍男子向韓春霖有些調侃道,同時開始緩緩梳理棋盤上雜亂的棋子。正如先前所說,九天城中的百姓對外人都表示非常的不屑,這位青年此時也正是如此,想都不用想,為了讓韓春霖難堪一下。若是韓春霖不答應,那自然說不過去,若是韓春霖答應了,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讓韓春霖難堪。但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韓春霖的弈棋不精的前提下。


    白袍青年意外的是,韓春霖倒也不客氣,更沒有因為剛才自己的舉動而有絲毫的愧疚,直接答應下白袍男子的請求。


    令狐寂對於弈棋雖說也了解些許,但也僅僅是了解些許罷了,要是正兒八經來下一盤棋,不出意外的話,慘敗無疑。


    劍有劍道,拳有拳道,萬物各有其道,遵道而行,棋自然也有棋道。


    棋道變化萬千,據說更有甚者能用一個棋盤推演萬物蒼生,天地大道。


    並非沒有這樣的人,令狐寂曾就聽聞過,早年戰爭時期,一名棋道老者竟用一副棋盤演化了未來整整百年的變化,一時間名聲大噪,無數的武夫梟雄前來請求老者指點,卻都隻是寥寥幾句,那些人也隻好一頭霧水,似懂非懂的離開。就這樣一段時間以後,便很少再有人談起過這位老者,有人說是他泄露了天機,遭到了天劫,也有人說是老者道果圓滿,得道飛升,去做那活神仙了,總之說法各不相同,大抵是人們所臆想出來的,沒有絲毫所謂的證據。


    也就是這以後,棋道方才漸漸在九州中傳開,不過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如那位老者一般的人物了。


    隻見二人並沒有過多的言語,韓春霖執白,白袍青年執黑,令狐寂則站在韓春霖身旁靜靜觀摩。


    剛開始青年還顯得非常神定氣閑,但隨著棋子一顆一顆地落下,其神情似乎發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開始變得有些緊張。甚至不時地瞥一眼韓春霖,反觀韓春霖,則一直保持著一種非常謹慎的良好狀態,偶爾轉首看向令狐寂會心一笑,似乎對於這場對局的結局已經非常確定,並且對自己有著十足的信心。


    目前看來,還真是如此。


    那名看似棋藝精湛的男子在韓春霖麵前卻是破綻百出,最終不出意外的落了個慘敗。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韓春霖就沒有給青年一步喘氣的機會,步步緊逼,攻勢之猛烈,堪稱一絕!


    “嗬嗬,方才還真是小看姑娘了,沒曾想姑娘的棋藝竟然如此高超,先向姑娘配個不是,若是以後有機會的話,還望能與姑娘一同交流交流。”青年向韓春霖拋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可能有機會的!令狐寂憤憤不平地在心中喊道,對於男子的印象頗有下降。


    “謬讚了,略知一二罷,遠不及那些真正的大師萬分之一。”韓春霖莞爾一笑,這番話卻是讓青年一時間尷尬不已。


    “還不知姑娘芳名?”


    “你我本萍水相逢,人生過客,無需知道,若是日後有緣相見,倒還會權衡一二。”


    沒等白袍男子再說些什麽,韓春霖便急匆匆地拉著令狐寂轉身離開,留下白袍男子獨自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位客官,那兩位的銀子……”


    “我來付!”白袍男子黑著臉答道,說完隨手將幾粒碎銀拍在桌上,灰溜溜地就離開了。


    酒館中,一名老者捋了捋蒼白的胡須,滿臉笑意,緊閉雙眸:“是個好苗子啊,可惜……”


    此時已經走遠的韓春霖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原來方才那一番看似正經的話韓春霖已經憋笑很久了。


    不過即便如此,卻還是讓令狐寂歎為觀止,沒想到韓春霖竟然對弈棋還有這般造詣。


    “怎麽樣,本姑娘厲害吧!”韓春霖雙手叉腰,一臉神氣地對令狐寂自豪道。


    令狐寂倒也不吝嗇,伸出大拇指對著韓春霖說道:“厲害!”


    “對了,先前陳前輩說的戰爭,你有什麽看法?”令狐寂突然想起,對於這件事,令狐寂最在意並非是那些家族勢力,而是何家,將令狐家族占為己有的何家,現在究竟什麽樣了。


    “我覺得,他們會死,而且是死在我的手中!”韓春霖驟然陰冷道。不難想到,肯定是想到家族和她已故的親人了。


    在韓春霖看來,若非是那些家族,自己現在肯定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韓家公主,遊山玩水。是他們,毀了韓春霖美好的生活。


    令狐寂也不例外。


    “對了,你說你當初在琅琊州見到了我爹的遺體,可確定?”


    “你覺得我會在這種事情上和你開玩笑嗎?”韓春霖淡淡道,心思已經飄到了九霄之外,恨不得飄到那陰間,與已經死去的考妣相遇。


    “那應該都葬下了吧?”


    “廢話!”


    “那……有時間,回去看看吧?”令狐寂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怕時間久了……把他們忘了,把這個仇忘了……”


    韓春霖愣住,沒有回答,僅僅是微微頷首,眼角處淚花翻湧。


    對於這個話題,令狐寂也不想在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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