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楚嗎?”


    寒濃的聲音裹著顫抖,他手裏拎著一顆骷髏頭,灰蒙蒙的眼睛‘凝視’著前方。


    這一刻,他竟是怕的不敢上前。


    楚裙如遭雷擊,她怔怔的看著前方那道身影。


    記憶中,少年巧笑嫣然,眼若流光,綠袍緋衣比花還嬌。


    記憶中的臉與前方那張臉重合在了一起。


    如出一轍。


    瘦了、高了、長成大人了……


    可是,那雙眼裏的光沒了……


    “嬌……嬌嬌……”


    楚裙不知這兩個字是怎麽衝出咽喉的。


    雲夙身子驟然一僵,偏頭看向她。


    下一刻,楚裙在眼前不見,她如一道疾風,朝對方衝了過去。


    寒濃手裏的骷髏頭在手裏墜落。


    楚裙幾乎是踉蹌的,身形都不穩。


    是嬌嬌……嬌嬌龍!


    寒濃!!


    她要栽倒的刹那,雲夙出現在她身邊將她拽起,楚裙掙開他的手繼續朝前跑去。


    雲夙怔怔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抿唇看著楚裙奔去的方向。


    像是有道無形的牆從天而降立在了他前方,牆的那一頭,是另一個世界。


    屬於楚衣侯和她故人的世界。


    無人可以插足。


    自己……隻是個外人。


    雲夙的手,慢慢蜷緊。


    在楚裙衝到近前的刹那,寒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楚裙伸手就要拉住他,卻被寒濃握住了手。


    “對不起……”


    “我來遲了……”


    “楚楚,我來遲了!!”


    楚裙跪在地上,呼吸間像是有刀子紮進肺裏,“不遲……一點也不遲……”


    她搖著頭,用力抱住寒濃。


    “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嬌嬌!”


    “是我遲來了,讓你久等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才找到你。”???.23sk.


    楚裙嚎啕大哭,她從未哭的這麽撕心裂肺過,是歡喜,是難受,是悔,是恨……


    這是最愛美最怕的疼的嬌嬌啊,為了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血眸領域驟然展開,包裹住她和寒濃,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不遠處。


    梅拂規愕然:“小裙裙他們怎麽不見了,他們……”


    “那是她的朋友。”


    雲夙聲音有些沉,他彎腰抓起被丟在地上的胖娃娃,問道:“王思洲死了?”


    梅拂規呐呐點頭:“死了,還有另外十六個傻子,被小裙裙的朋友給全滅了。”


    “知道了。”


    雲夙抓著胖娃娃往回走。


    “表弟,你去哪兒?”


    “處理收尾。”


    既然王思洲等人都死了,沒人背鍋,那這禁區暫時還不能塌。


    更何況……


    她現在應該也需要些時間吧。


    “表弟這是怎麽了?”富貴兒有些茫然。


    牛大姐嗡聲道:“三個人的戲本子,被綠了他還沒名字,難受很正常嘛。”


    “啥玩意?”


    兮兮也是一臉好奇與不懂。


    牛牛搖頭,“你們沒對象,不懂很正常。”


    富貴兒鄙視,小爺沒對象,你這頭牛難不成有?


    重回禁區深處。


    雲夙把胖娃娃丟在地上,對方醒了過來,怨恨又畏懼的盯著他。


    他現在已完全被楚裙給煉化掉了,全都是拜這狐狸所賜!!


    他的自由……沒了!!


    “禁區暫時不能塌,你想辦法。”


    “我哪有什麽辦法啊!!”胖娃怒吼。


    “或者你想再嚐嚐永無天日的滋味?”雲夙眸色漸漸浮出金色,古老、冰冷的氣息在他身上漫延。


    胖娃哆嗦了下,媽的,這狐狸好像比先前還不好惹的樣子……


    果然,甭管什麽物種,撚酸吃醋的最可怕!


    把累活丟出去後,雲夙放出了朱雀。


    朱雀神色裏帶著震驚,表情怪異到了極點。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雲夙,實話說,此刻的雲夙身上流動著氣息真的讓人心悸。


    像是光的另一麵,比這深淵下更濃更寒的暗色繚繞在他周身,長睫掩蓋的瞳色已完全化為赤金之色。


    古老、冰冷……令人窒息。


    翻滾著冷焰炙火,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奪走,無聲中醞釀著宏大的可怖。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竟失控成了這樣。


    “那隻妖,你認識?”


    “過去曾遠遠見過。”朱雀沉聲道:“妖君寒濃。”


    雲夙目光顫了顫。


    原來是那條龍啊……


    那條為她扶靈,被剝鱗剜目的燭龍。


    雲夙喃喃道:“……原來嬌嬌叫的是他……”


    “帝臣……”朱雀艱難開口:“你別發瘋啊,那是死丫頭的摯友袍澤,他們之間的情義可不是你能比的!”


    “你要是殺了那條龍,她絕對和你翻臉,不死不休的!”


    雲夙赤金的眼瞳冷光流轉。


    “本君作甚要殺他。”


    “故友重逢,是好事,本君替她高興。”


    高興?朱雀嘴角抽搐,你糊弄鳥呢?


    你這會兒的樣子,活脫脫一個親眼目睹媳婦紅杏出牆的深閨怨夫!


    就差把你想殺人幾個字寫臉上了!


    “有句話你說得對,本君與她之間本無情義……”


    朱雀:……我說過嗎?我原話不是這樣的吧!


    “呃,倒也不是,你們畢竟連兒子都有了。”


    雲夙顯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兀自冷冷道:“她與她故友的情義有多濃,與本君何幹。”


    朱雀:你酸了,狐狸。


    ……


    血眸世界中。


    楚裙把眼淚一抹,又胡亂用袖子把寒濃的眼淚給擦了。


    那淚中帶血,她心都跟著發顫。


    “楚楚……”


    “不哭了,咱們都不哭了!重聚可是喜事,哭鼻子多不吉利。”


    寒濃啜泣不已:“可我止不住。”


    楚裙笑道,“都一千年了,嬌嬌你都長成大龍了,還哭的和以前一樣,要被笑話的!”


    寒濃破涕為笑。


    楚裙看著他灰蒙蒙的眼,想起了什麽,趕緊從桃源權杖裏把那顆燭龍之目拿出來。


    “嬌嬌,你的眼睛我幫你討回來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燭龍目放到寒濃手上,“對不起,我現在隻討回了一隻。”


    “你的另一隻眼,你的龍鱗我會一一幫你討回來!”


    寒濃怔了怔。


    這枚龍目,應該在楚鳴玉身上才對。


    “楚楚,你……”


    楚裙自嘲笑著:“你去皇家別院那日,我在牆外,如果那天我能直接闖進去,就不至於讓你等這麽久……”


    寒濃恍惚了一下,刹那也想明白了這連日來的種種。


    皇家別院的錯過、十三樓的錯過……


    他和楚裙錯過了太多次!


    “不怪你的楚楚,”寒濃握緊龍目:“謝謝你,替我找回了眼睛。”


    “必須的,咱們嬌嬌最漂亮的就是這雙眼睛了你!”


    楚裙輕聲道,“它不髒的,嬌嬌。我幫你洗幹淨了,別嫌棄它。”


    嬌嬌龍有潔癖,哪怕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用過了都不會再要。


    可是,這是眼睛啊……


    沒了這雙眼,他以後怎麽去挑那些他喜歡的花衣裳呀?


    “不嫌棄,這是楚楚送我的禮物。”寒濃壓著啜泣聲,他虔誠的捧起龍目,覆在眼上。


    龍目歸體,右眼久違的酸澀感出現,血淚化為清淚,淚眼朦朧間,他終於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楚裙衝他笑著,忽然伸手,遮住他依舊無法視物的左眼:“瞎子可一點都不好看,在把左眼也找回來前,嬌嬌你且忍耐下。”


    寒濃一怔,頓時慌神。


    “楚楚,你做什麽?”


    楚裙右眼血眸裏的光暗淡了下來,寒濃想要掙開她的手,楚裙聲音卻無比決絕。


    “妖君寒濃!”


    寒濃身子一僵,他顫抖著放下手:“在。”


    “以吾之眼,觀此世顏色。”


    楚裙右眼所見的世界,漸漸失去了色彩,隻有一片黑白。


    她的手慢慢放下,寒濃的雙眼都有光華流轉,淚盈盈的看著她。


    “楚楚……你就是個大笨蛋!”


    “隻是右眼看不見顏色罷了,再說,我不還有一隻眼睛嗎?”


    楚裙紅著眼,燦然笑道:“謝謝你還活著,嬌嬌。”


    讓我有機會,還能償還欠你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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