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佛哭的像個半大的孩子。


    楚裙失神了片刻,她垂眸輕輕拍著他的肩,像是安撫著一個小朋友。


    帝臣站在旁邊,靜默的看著,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情緒。


    “你長大了,小佛。”楚裙輕聲道,“比我高了。”


    吞佛在她肩膀上抬起頭,破涕為笑,笑容幹淨的宛如赤子。


    “我太開心了,姐姐你……”


    他壓低了聲音:“你回來了。”


    楚裙揩去他臉上的淚:“以前的你可從來不哭鼻子。”


    吞佛愣了下,緊張的握住她的手:“姐姐不喜歡我哭嗎?我不哭,我再也不哭了。”


    “笨小孩。”楚裙在他頭上輕輕一敲。


    吞佛甜滋滋的笑了起來,目光落到旁邊帝臣的身上時,頭微微偏了偏,笑容停滯在臉上。


    “他是……”


    “雲夙。”楚裙開口道:“你叫他哥哥就好。”


    “另一個是牛大花,新朋友。”


    “噢。”吞佛乖巧的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帝臣:“雲夙……哥哥。”


    帝臣微微頷首,神情遮掩在麵具下,看不出喜怒。


    吞佛目光從他身上緩緩收回,在牛大姐身上也隻短暫的逗留了一下,然後就親熱的挽住楚裙的肩膀,小心翼翼問道:“姐姐怎麽知道我在西荒?”


    “本就要過來,路上偶遇了古蘭朵,感覺到了你的氣息,我就趕來了。”


    “姐姐,我……”


    楚裙握住他的手,“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帶你去見木木和般若他們吧。”


    吞佛盯著她:“木木和般若姐姐也回來了?”


    “嗯,還有老梅。”


    吞佛微訝,眼眶又濕潤了起來:“真好,他們那麽早就找到了你。”


    他抿了抿唇,拽著楚裙的衣角,像小孩子撒嬌那般:“可我現在不想見他們,我們能不能明天再走?我有好多話想單獨和姐姐說。”


    楚裙看了他一會兒,“好。”


    她拍了拍吞佛的頭,“依你。”


    “太好了!”吞佛歡喜無比,回頭對已然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村民們喊道:“阿婆,今晚我們能借宿在你們村裏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那位送水的阿婆連連點頭。


    楚裙舌尖在口腔內頂了頂,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


    奔狼見到古蘭朵後,也是歡喜不已。


    “小朵,你沒事吧?”


    “我沒事,小佛把我送到了魑魅森林,我恰好遇到了裙姐姐他們。”


    古蘭朵紅著眼:“大哥,我都快嚇死了,我真以為見不到你……”


    奔狼趕緊安撫她:“我沒事,多虧了小佛前輩,他帶著我從血尊手底下逃走了。”


    楚裙看著相擁的兄妹倆,聽著奔狼誠摯無比的感謝話,隻覺如針刺耳,心口像是被燒紅的刀反複割剮著。


    “姐姐……”


    她回過頭,看著近前少年那雙無辜可憐的眼睛。


    楚裙佯裝疑惑道:“那血尊是怎麽回事?”


    “那是隻魔物。”吞佛麵露厭惡,壓低聲音道:“姐姐,他的事我慢慢告訴你。”


    吞佛很快收斂了神情,急切的小聲道:“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很重要的東西。”


    楚裙點了點頭。


    旁邊,奔狼帶著古蘭朵過來道謝。


    “裙姐姐,原來你就是小佛一直在找的姐姐嗎?可是……小佛你不是說你姐姐被血尊抓走了嗎?”


    古蘭朵有些疑惑。


    吞佛麵不改色的回答:“他拿走了一件我姐姐很重要的東西,我搶了回來,所以他一直追殺我。”


    古蘭朵這才釋疑。


    “不管怎樣,恭喜你……”古蘭朵紅了眼眶:“能和家人團聚是最幸福的事了,希望你和裙姐姐能在一起,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


    吞佛怔了下,看著她點了點頭,沉沉的嗯了一聲。


    “幾位大人……”


    那位老婆婆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村子裏準備了一些吃食,為了感謝小佛大人和奔狼大人的救命之恩,不嫌棄的話,希望你們用一用吧?”


    碎星村裏都是老弱婦孺,尋常人的善意與感恩,皆在這一食一飯內。


    “好啊。”吞佛點了點頭,拉緊楚裙的手:“姐姐,我們好久沒一起用過飯了。”


    楚裙任由他拉著自己。


    帝臣和牛大姐跟在後方,牛大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腳下的黃沙,偏頭看向帝臣。


    黃沙下……有東西。


    帝臣搖了搖頭。


    冷寂眼眸下,暗流洶湧。


    他注視著楚裙的背影,毫不意外的對上了一雙冰冷森然的眸子。


    吞佛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冰冷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嘴角卻咧起一個甜甜的笑來,衝他喚道:


    “雲夙哥哥,一起啊。”


    帝臣不疾不徐的上前。


    夜風蕩起微塵,沙漠邊僻的小村,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悅中。


    黃沙之下,有什麽悄然遊走著,黃沙之上的人們,似乎毫無察覺……


    ……


    用過村民們的招待後,楚裙幾人暫且在村子裏留宿一晚。


    阿婆將自家房子讓了出來,去了鄰居家將就一夜。


    楚裙謝過後,卻沒有阻止。


    屋子裏隻有兩個房間,一處給了古蘭朵,奔狼就在柴房打了個地鋪。


    剩下一個房間給了楚裙,吞佛纏著說要像‘小時候’那樣與她一起睡,楚裙倒也沒拒絕。


    他便歡天喜地的去給自己鋪床了,嗯……鋪地鋪,就鋪在床腳下。


    他捯飭屋子的這會兒功夫,楚裙去了門外。


    牛大姐直接去沙子裏打滾了,比起床,她更愛沙地。


    “今晚我守夜。”帝臣輕聲說道,朝她伸出了手。


    楚裙疑惑的把手遞了過去,溫暖的妖力傳遞過來,像是有溫柔的風掠過了心頭,安撫著她煩躁不安的心緒。


    “這是做什麽?”她抬頭問道。


    帝臣垂眸看著她,不語,隻微微一笑。


    楚裙,不論何事,何時,我一直在的。


    在心頭野蠻生長的微草垂下頭,伴著徐風撓過心房,她懂了他的未盡之言。


    “謝謝。”她輕聲道。


    帝臣揩了揩她的眼角。


    隻管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我。


    陰冷蝕骨的眼神如毒蛇一般從後方而來,帝臣抬眸對上了門口少年冰冷的眼眸。


    吞佛目不轉睛盯著他,嘴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拉扯著,朝上咧開,露出慘白的微笑。


    “雲夙……哥哥和姐姐的關係,真的很好呢……”


    他牽了姐姐的手。


    他摸了姐姐的臉。


    姐姐對他笑了……


    姐姐怎麽能……對他笑呢?


    吞佛薄唇微掀,喉頭發出含糊不清的笑聲,輕飄飄的聲音像是從死地飄搖而出的那般。


    “他是姐姐你的新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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