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門聲突如其來,少女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碗徑直嚇落,連帶著還有少半碗的豆漿都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個白色的弧度。


    “呀!”


    少女發出了驚呼。


    但是,馬上的驚呼聲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碗被傑森接住了。


    不光是碗,連帶著半空中的豆漿都一滴不落的被傑森重新的接回了碗中。


    “這?”


    少女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完全的沒有回過神。


    “不要浪費食物。”


    傑森這樣說著,然後,將最後一個包子放入嘴中,向著前院走去。


    對方如同他預料的那樣準時。


    他?


    自然不能夠耽擱了。


    畢竟,一會兒就該午飯了。


    ……


    武館外,三個男人站在‘沐式拳館’的招牌下。


    兩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後。


    前麵的兩人身體壯碩,黑色短打衣衫,雙手手腕上帶著銅釘護腕,胸前露著大片的黑毛,一臉的橫肉,頭發完全的剃光,站在那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嘖,真是有模有樣。”


    左邊的那個看了看嶄新的招牌,撇著嘴。


    “就是!”


    “竟然讓我們陳爺親自來送請帖。”


    右邊的那個點了點頭附和著,然後,一轉身就向身後的男人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


    令常人害怕的容貌突然的變化,顯得是那麽的自然,卻又有些讓人無法接受。


    尤其是當左邊那個也露出了一樣的笑容,轉過身的時候。


    兩個凶神惡煞的家夥,馬上就變得好似哈巴狗一樣。


    “是啊,陳爺昨天晚上還宴請了這鄉巴佬。”


    “實在是給他麵子。”


    “要我說,這樣的鄉巴佬也就是因為突然冒出來,大家都不熟悉,這才僥幸贏了彭、張、李、趙四位館主,真的再打一場,以彭、張、李、趙四位館主的實力,能夠輕而易舉的拿下他。”


    左邊的那人說道。


    而被兩人稱之為陳爺的人則是不置可否的點著頭。


    這人一身白色的長衫,麵料是緞子的,在邊紋處繡著一層乳白色的宛如海浪般的紋路,碩大的翠綠扳指戴在右手的大拇指上,在早晨的朝陽下,隨著折扇的搖擺,而散發著特有的光澤,而金邊眼鏡,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發,則讓這位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有了一絲文化人的氣息。


    隻不過,眼鏡後的三角眼中,時不時閃過的寒芒,卻讓人明白對方遠不是一位文人,即使打扮的很像,也是一樣。


    “這位沐館主還是很有實力的。”


    “至少不是以前闖武館街的酒囊飯袋。”


    “理應尊重。”


    被稱之為陳爺的男人慢條斯理的說著,話語很客氣,但是看向‘沐式拳館’目光則暗藏譏諷。


    尊重?


    他當然尊重了。


    不然也不會下藥了。


    原本好不容易打理出來的武館街,自然不允許再有人插手進來。


    或許以後可以。


    現在?


    最關鍵的時候,自然是要處理掉了。


    也不知道彭梁怎麽處理的。


    是偽裝成自殺?


    還是直接摸了脖子,丟到亂葬崗呢?


    他不知道。


    畢竟,為了保險起見,他和那個鄉巴佬喝了一樣的酒,相較於那鄉巴佬的體質,他在對方離去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不醒了。


    所以,一切都交給了彭梁去做。


    不過,他是放心的。


    要知道,彭梁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一定能夠辦得漂漂亮亮的。


    至於之後?


    這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了。


    替那個鄉巴佬收屍。


    然後,順帶的將這處院子‘收下’,雖然不是什麽大錢,但是租出去了,也是一份收益,足夠他去暗巷裏雇兩三個好手了。


    那可是實打實的人手,一來就能夠用的。


    正好最近碼頭上不太平,那些苦哈哈鬧得凶,得讓這些苦哈哈見見血才行。


    對了!


    還有那鄉巴佬的侍女!


    也正好的收下!


    一個鄉巴佬也不知道從哪找的侍女,那臉蛋、那身段真的是比醉香樓的頭牌都要好。


    現在都是我的了。


    一想到高興的地方,陳銅嘴角忍不住的上翹。


    而就在這個時候——


    吱呀。


    武館的大門打開了。


    陳銅看著門後那高大、壯碩的身影就是一愣。


    兩個諂媚的下屬,也嚇了一跳。


    他們兩人自以為就足夠壯碩了,平時也引以為傲,尤其喜歡看到常人在他們麵前膽戰心驚的模樣,但是站在那高大、壯碩身影前,卻是小了兩號都不止。


    隨著那身軀向前邁步,瞬間就陰影籠罩而來。


    頓時,兩人忍不住的後退。


    完全沒有了之前鄙夷的模樣。


    陳銅卻是回過了神,看著走出來的傑森,立刻露出了一個親切的微笑。


    “沐館主,早。”


    “本來昨晚就該給你的,但是昨夜我不勝酒力,先醉倒了,實在是抱歉。”


    陳銅說著拱手致以。


    一旁的跟隨,立刻從懷裏掏出了一張請帖,遞到了傑森麵前。


    傑森接過來,沒有打開查看,而是用笑容回應著。


    “沒事,我回來後也是醉得不省人事,剛剛才醒,現在還有點頭疼。”


    傑森說著,故意揉了揉太陽穴。


    “那沐館主您多多休息。”


    “咱們三天後,武館街廣場見。”


    陳銅說完再次拱手。


    “三天後見。”


    傑森回禮後,陳銅三人轉身就離開了。


    傑森沒有馬上返回,而是注視著三人的背影離開後,這才轉身返回了廚房。


    小方桌上,新的豆漿已經盛好,包子也又一次裝滿了盤子。


    傑森坐下來,隨手將請帖扔在了桌子上,抬手端起了豆漿。


    “館主,咱們必須要參加嗎?”


    少女看到請帖後,猶豫的問道。


    “嗯。”


    傑森點了點頭。


    “那您一定要小心。”


    “那個陳銅不懷好意的。”


    少女說道。


    “你怎麽知道?”


    傑森好奇的看向了少女,想要聽聽這個手藝不錯的女孩有什麽獨到的見解,或者是有什麽線索。


    “他看人的時候是笑的,但是眼睛好像要吃人一樣——我逃荒的時候,遇到過很多這種人,每一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之前和我一起出來的大林就是被這樣的人騙了,結果連帶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在內,都被人拐進了一個破廟,再也沒出來。”


    “那個人當時還來騙我,幸好豆包我機靈當時假裝答應了,後來稱他不注意,就往人多的地方跑,然後又悄悄的出了人群。”


    “不然,館主你就不會見到豆包了。”


    少女壓低了聲音說道。


    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豆包?”


    傑森一怔。


    “啊,怎麽可館主?”


    “豆漿不夠?還是包子不夠?”


    “豆包我可是準備了一桶豆漿和五十個包子的,就算是館主,也吃不完的。”


    說著,少女得意的仰起了頭。


    而傑森則是默默的記住了這個很有特色的名字後,張嘴將盤子中的最後一個包子吞了下去,輕輕的敲了一下桌麵。


    豆包瞬間被吸引。


    然後,她呆住了。


    “包子呢?”


    “剛剛還有十個的!”


    豆包傻乎乎的自語道。


    傑森笑而不語,指了指廚房。


    ……


    陳銅快步的離開了‘沐式武館’,手掌緊緊握著折扇,指關節都發白了。


    而表麵上,還是一副笑容。


    心底則是破口大罵彭梁。


    “混蛋!”


    “這樣的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


    “真是飯桶!”


    陳銅越想越氣,但是麵容卻依舊不變。


    走到街邊,抬手一招。


    “黃包車!”


    一旁的跟隨更是大聲招呼著,立刻,一輛單人拉著的雙輪車就跑了過來。


    “陳爺,您去哪?”


    車夫顯然認識陳銅,馬上低頭哈腰的問道。


    “回陳家。”


    陳銅說道。


    並沒有說出確切的地址,但是陳銅相信,既然有人認識他,那他在哪住,對方也應該知道。


    事實上,也是如此。


    “好勒,您坐好了。”


    車夫拉著調子說道。


    “去把彭梁給我找來。”


    在車子拉動的時候,陳銅對著一個跟隨說道。


    這個跟隨馬上就繞道彎回了武館街。


    雖然不知道陳銅要幹什麽,但是深知陳銅為人的跟隨可是清楚的明白,絕對不是什麽好事,隱蔽一點是必須要的。


    另外一個跟隨則是一招手,遠遠站在路邊的兩個壯漢馬上跑了過來,和跟隨一起跟在黃包車後麵慢跑著向陳府而去。


    顯然,這兩個壯漢也是陳銅的人。


    而且和徒手的跟隨不同,兩個壯漢的後腰鼓鼓囊囊,明顯是帶著武器。


    陳府距離武館街並不遠。


    兩條街道後,就是陳府。


    一個門前放著石獅子,卻沒有掛匾額,但是四個壯漢站在門前,卻比什麽都擁有,所有人都是繞道走。


    陳銅下了車,徑直向著府中走去。


    車夫點頭哈腰相送。


    陳銅沒有給車錢。


    車夫也沒有要車錢。


    一切都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陳銅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抬手揮退了下人、跟隨,這才一把把手裏的折扇扔在了桌子上。


    啪!


    清脆的響聲中,陳銅呼吸急促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中,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然後,氣不過的,將手中茶碗重重砸在了地上。


    啪!


    茶水飛濺,瓷片飛濺。


    門外候著的跟隨與兩個保鏢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當另外一個跟隨帶著彭梁來的時候,卻是不停的打著眼色。


    另外一個跟隨頓時心知肚明。


    “彭館主,陳爺今兒的心情不好,您可得注意著點。”


    跟隨放慢了腳步,提醒著彭梁。


    彭梁是一個矮壯的中年人,個頭比一般人要低半頭,但是身軀壯碩程度卻遠超常人,走在路上就如同是一個水缸般。


    “費心了。”


    彭梁滿是疙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好似是蟾蜍張嘴般。


    接著,這位館主摸出了四枚銀元,塞到了這位跟隨的手中。


    “哪裏、哪裏。”


    “您客氣了。”


    跟隨說著這樣的話,手卻是一點都不慢,直接將四枚銀元揣進了兜裏。


    當然了,揣之前,向著自己的同僚展示了一下。


    立刻,另外一位跟隨和兩個保鏢都露出了笑容。


    四人目送著彭梁走進了房間,立刻就聚攏過來。


    “一人一塊。”


    之前的跟隨摸出了銀元。


    “彭館主不算小氣。”


    一位保鏢說道。


    “小氣?”


    “一個學員一個月十個大洋,他有多少學員?七八十號人,哪裏會缺錢。”


    另外一位保鏢說道。


    “而且,他還依仗著咱們陳爺,多給點也是應該的。”


    跟隨說道。


    “陳爺找到什麽事?”


    保鏢問著兩位跟隨。


    相較於保鏢,這兩位跟隨無疑更受信賴。


    “不知道,陳爺最近再忙大事,不過,不管什麽事,陳爺肯定能辦成,咱們隻要好好伺候著就好。”


    跟隨搖了搖頭。


    “那是。”


    “有咱們守在這,誰還能害了陳爺不成。”


    保鏢信心十足的說道。


    而在這個時候,房間中,陳銅則是陰鷙的盯著彭梁。


    矮壯的彭梁額頭,汗水細密的溢了出來。


    “陳爺您找我是什麽事?”


    彭梁硬著頭皮問道。


    啪!


    話音落下,就是一聲脆響。


    陳銅一耳光抽在了彭梁的臉上。


    彭梁被打懵了。


    他捂著臉,愕然的看著陳銅。


    “你還有臉問我什麽事?”


    “昨天交代你的事,你怎麽辦的?”


    陳銅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問道。


    交代我的事?


    哪件事?


    彭梁越發的不解了,陳銅交代的事兒,他都照辦了,還都是漂漂亮亮的啊。


    不論是收回來的份錢,還是將碼頭上那個不聽話的家夥沉到了海裏,他都做了。


    也沒有人發現啊。


    陳銅看著自己的下屬,氣不打一處來。


    這樣愚笨的下屬,如果不是手底下有硬功夫的話,他早就換人了。


    “關於那個鄉巴佬的。”


    陳銅提醒著。


    “那鄉巴佬不是死了嗎?”


    “我可是把他吊在房梁上,確認他死了,才離開的。”


    彭梁一臉詫異。


    “你確定?”


    陳銅一皺眉。


    “確定!”


    “我辦事您還不知道嗎?”


    “肯定是確定人死了才走。”


    彭梁十分肯定的說道。


    “那我是見鬼了不成,剛剛我還……”


    陳銅不解的說著,隻是話語才說了半,就看到彭梁一臉驚駭的盯著自己身後,幾乎是下意識的,陳銅就向前跑去。


    或者說,向著彭梁身後跑去。


    轉身?


    那是死路一條。


    還算豐富的經驗,告知著陳銅該怎麽做。


    隻是……


    一隻粗大的手掌更快,就這麽的捂在了他的臉上,將他拽了回去。


    後仰著脖頸,陳銅撞在了來人的胸膛上,就如同撞在了鋼鐵上一般,疼得他全身打顫,與此同時,他看清楚了來人的麵容。


    不。


    準確的說,他看清楚了來人戴著的麵具。


    怪模怪樣的,是……


    冰球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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