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鎮的碼頭很小,不過幾塊木板搭建而成,那條河也很小,最深的地方就在碼頭,大約十來丈寬。當周之初和小刀趕到碼頭時,這裏隻有一盞孤燈吊在旗杆下。


    北風吹來,河水蕩漾,湖麵傳來嘩嘩的水聲,旗杆下孤燈搖曳,兩個少年的影子飄忽不定,就像孤魂野鬼。


    站在碼頭上,他們望著流淌仿佛在凝視深淵。


    小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遠去的河水無聲無息。


    周之初站在河邊,感到憤怒,感到悲傷,但在流淌不息、無知無覺小河前又顯得那麽可笑。


    因為苦難的流浪,因為失去記憶而殘缺的人生,他曾與這個世界保持著距離,但老爹告訴他什麽是家,小花、小刀和月月告訴他什麽是朋友,他感受到不同的溫暖,他以為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可那終究是他以為,春娘的死,月月的失蹤再次把這個世界的殘酷拉到他麵前,仿佛一個惡魔在低語:什麽才是世界本來的麵目。


    周之初和小刀回到前山村時已經是第二日的夜晚,他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和春娘的屍體,村民哀歎小刀的不幸,憤怒世界的不公,但就像很久以前經曆過的無數不幸一樣,他們終會習慣,最後不得不忘卻。


    但張小刀永遠不會忘,他在同一天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妹妹,這是他人生最初最深的痛,也是這個世界第一次向他掀開殘酷的麵紗,從此小刀就是孤兒了。


    當然小花也不會忘記,周之初也不會忘記,前者是因為月月,後者除了月月還有自己的誓言。


    回村後的第三日,在村民的幫助下,小刀將娘親安葬在山上爹爹的身邊,墓碑是小刀用那把殺人的尖刀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周之初和小花陪在他身邊,小刀刻著刻著痛哭起來,母親是外村來的,村裏沒人知道她本名,小刀也不知道,他和月月從小隻知道喊娘,似乎從未有人去了解過這個苦命的女人。


    此刻,小刀心如刀絞,他哭得很傷心,一邊刻一邊哭,小花也跟著哭。


    最終墓碑還是刻好了,上麵歪歪扭扭的刻著:張氏春娘之墓,兒張小刀立。


    小刀在墳前磕頭,哭道:“娘,兒不孝,兒還沒有為你報仇,也沒有把月月找回來,兒好恨......”


    第二日,天上飄起了雪花,寒冬真的來了。


    大雪封山後,人和獸都卷縮在窩裏,靜靜的煎熬著,期盼來年春天到時自己還能活著。


    周老爹身體在寒冬來後越加差,咳得很厲害,村裏的采藥人來看了下,他告訴周之初,這是癆病。


    從此後,家中所有的重活周之初就沒讓老爹碰。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雪覆蓋群山,萬物歸寂。周之初吃飯、幹活、練功、睡覺,日子單調而乏味,他去找過小刀,但小刀都避而不見,就是偶爾遇到,他也是僅點點頭就離去了,小花也去找過,同樣如此。


    經曆了春娘的死,月月的失蹤,小夥伴們似乎沒有了往日的歡笑,也似乎一夜之間都長大了,周之初更是覺得有一種緊迫感,他的修煉更加勤奮,整日整夜的在雪地中修煉雲極拳,身體消瘦的越加厲害,仿佛又回到了饑餓的流浪生活。


    但周之初的勤奮終於有了回報,他感覺到身體一天天變得純淨、強壯,心口的氣源也在變得壯大、明亮。實際上他感覺到了一層膜,這是要突破的先兆。


    深夜,周之初站在天書演化的修行山黑石階上,他的眼前是一個平台,平台上有一個小亭,亭中除了一個蒲團什麽都沒有,他隻需輕輕邁上平台就可以進入亭子。


    這個平台和亭子是在他走上第十八級台階出現的,之前是看不到的,哪怕是站在第十七級台階上都看不到,這意味著,前十八級台階是一個階段,平台上將會是另一番天地。


    周之初不想在沒突破之前踏上平台,這種想法自然而然產生,他不知道是自己本身的直覺還是修行山映射在腦海中的,這種想法就是這麽突兀,理所當然。


    為了突破,少年沒日沒夜的修煉雲極拳,周老爹常常看的直搖頭,說道:“兒,你這麽練是沒用的,身體累了,心也累了,人就廢了,如何能練成武藝。”


    老爹並不知道兒子在修煉什麽,但他能看出兒子焦急的心。


    武藝是武者之技,是殺人之術,是兵者之要,更是修行之路;它不光需要勤奮,還要沉澱。


    這幾日雲極拳的修煉都讓少年有種澎湃的衝動,仿佛下一刻就要翻過大山,看到山後更為遼闊的風景,可就是差那麽一點點,攀登的腳步又退了回去,隻能等待下一次的衝擊,但下一次的衝擊也不過是重複上一次的徒勞而返。


    聽了老爹的話後,周之初覺得有道理。


    隔日,在一個寒冷的清晨,他背上柴刀和雪鏟上山了,山上大雪幾乎到他的胸口,但他不在乎,隻是全神貫注的清除積雪,在這個過程中他什麽都不想,修煉不想,前山村不想,小夥伴們也不想。


    就這樣,十天的功夫,他生生的挖出了一條通向後山的雪路。


    當他在第十天背著小山般的柴捆回到家時,周老爹都驚呆了。


    當天夜裏,周之初站在院中,澄淨雜念,放空心思,將雲極拳的一招一式緩緩使來,如行雲流水,又如雲天碧波,如江河奔流,又如海納百川。


    當最後一招一式結束時,少年全身骨骼爆響,五髒六腑震顫如雷,血肉肌膚如浪而行;心口氣源瞬間雲散霧開,充斥在身體每一處,引來四周空氣中無形能量的共鳴,形成氣旋的異象,無數氣流湧進周之初心口,衣袍鼓動如風,他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


    哄——


    少年腦海中道音長鳴,一個瞬息花開三千,花落三千,再一個瞬間雲聚三千,雲散三千;天地自然變化萬千,大道衍生萬物歸一,當周之初從長鳴中醒來時,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他終於突破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第一次摸到了道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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