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逢,夜嬌靡都會碰碰子恒,不是那種擦肩而過時不注意的碰撞————夜嬌靡的手指總是會在子恒的手臂或肩膀上停留一會兒。


    子恒本來並沒注意到她的這種舉動,但在第三天時,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子恒的腦海裏,讓他脖子後麵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如果你在馴服一匹從未被騎過的馬,你就要從輕輕地碰觸它開始,直到那匹牲口知道你的碰觸是毫無害處的,直到它在你碰觸它時仍然能感覺到自在安逸。在那之後,就可以為它鋪上鞍褥,然後是上馬鞍,韁繩永遠都是要最後勒上去的。


    從此,子恒開始害怕夜嬌靡的香水氣味,每次這種香味從走廊拐角飄來的時候,他都會朝反方向跑走,但總是會有一些因素影響他注意夜嬌靡的行蹤。


    比如,這座宮殿裏總是有許多年輕的雨師城傻瓜昂首闊步地進進出出,其中大多數是姑娘,而且她們還都配著劍!子恒總是要繞過一些故意擋在他前麵的男女。有兩次,他必須把總是不讓他過去的白癡打倒在地上,他們才肯罷休。他對這種事的感覺很糟糕————雨師城人幾乎都比他矮小很多————但你不能對一個將手握在劍柄上的人掉以輕心。


    曾經有一名年輕女子向子恒拔出佩劍,當子恒將她的劍奪走時,她立刻開始大哭大鬧。子恒把劍還給她之後,她似乎非常震驚,然後又朝著子恒的後背大喊,說子恒沒有驕傲。最後還是一些槍姬眾將她拖到一旁,嚴厲地教訓了她一頓。


    而他遇到的另一個麻煩是人們都知道他是令公鬼的朋友,雖然他以前沒來過雨師城,但一些厭火族人和晉城人在海門通時就認識他。這個訊息很快就從他們那裏傳了出去,子恒以前從沒見過的貴族會在走廊中向他自我介紹。


    而在海門通裏從鼻尖上看他的那些晉城大君,在雨師城卻好像都變成了他的老朋友。子恒從他們大多數人身上嗅到了恐懼,還有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氣味,他隻是察覺到他們都想要同一樣東西。


    “恐怕真龍大人並沒有完全地信任我,小姐。”他禮貌地對一名眼神冰冷、自稱為羌活的女人說道,“如果他給了我什麽權力,您肯定也不會想讓我辜負他對我的信任吧!”這個女人的微笑仿佛是來自雪山的寒風,子恒覺得她似乎是正在考慮如何剝下自己的皮,做成一張小地毯。她有一種奇怪的氣味,堅硬、平滑,而且很……強烈。


    “我並不知道令公鬼打算做什麽。”他對張朗說。這個男人幾乎仍然在從鼻尖上看著子恒,他的微笑也和羌活沒有什麽差別,他同樣有著羌活那種氣味,也同樣強烈。“大約您應該去問他。”


    “如果我真的知道,我也不能把它告訴全城的人。”他對一名滿頭白發,卻又有著太多牙齒,長得仿佛一隻鼬鼠,自稱為宮祺宇的家夥說道。但這時,他已經厭倦了對這種人再保持溫和的態度。宮祺宇的身上也有那種氣味,也是一樣的重。


    在他們三個人身上,這種氣味比其它任何人都要重許多。子恒從骨頭裏知道,這是一種危險的氣味,就像是一座即將崩塌的山。


    子恒一邊要警戒那些年輕的白癡,一邊又被這種氣味充滿鼻腔,所以他往往是在夜嬌靡潛行到他身邊準備伏擊時,才會認出她的香氣。嗯,說實話,夜嬌靡在走廊中緩步前行的身姿,像極了在平靜池塘上滑行的天鵝,但她每次都會給子恒帶來不小的衝擊。


    子恒不知道自己向夜嬌靡叨念過多少次小丹,夜嬌靡卻仿佛完全沒聽到。他要求夜嬌靡不要再這樣,夜嬌靡卻問他是什麽意思。他告訴夜嬌靡,離他遠一點;夜嬌靡隻是笑著拍拍他的臉頰,問他怎樣才能離他遠一點。


    而在他躲開夜嬌靡時,小丹卻從走廊的拐角裏走出來,小丹一定以為子恒是因為看見了她才躲開的。她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轉身向遠處走去,腳步既不比剛才快,也不比剛才慢。


    子恒急忙追上去,在痛苦的沉默中陪著小丹一步步向前走。一個人想說的話往往和人們想聽的話是完全不同的。小丹在返回房間的一路上都很愉快地微笑著,但天哪,他的鼻子裏全都是荊刺、荊刺、荊刺的味道。


    “那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房門一關上,子恒就對小丹說道。小丹並沒有說話,隻是帶著疑問的表情挑起眉弓。“嗯,那是……夜嬌靡拍了我的臉……”


    小丹仍然在微笑,隻是眼眉陰沉地低垂下來,那些荊刺中散發出鋒利的怒氣。


    “但她隻是做那麽一個動作,我沒有要她那樣做,小丹,她隻是那麽做了一下。”他希望小丹能說些什麽,但小丹隻是盯著他。他覺得小丹正在等待著什麽,她到底在等什麽?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他跟她說話時經常會遇到這種情形。“小丹,我很對不住。”怒氣一下子變成一把把剃刀。


    “我知道。”小丹冷冷地說了這麽一句,就走出房間。


    看樣子,他是徹底錯了,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錯的。他已經道了歉,而他甚至沒有做過任何需要道歉的事。


    就在那天下午,他聽到鬼斷怨和鬼指殘在討論是否應該幫小丹打他一頓!她們沒說這是不是小丹的提議————小丹確實很暴烈,但她真的暴烈到了這個程度嗎?子恒也懷疑,那兩名槍姬眾是故意要讓他聽到,這讓他非常氣憤。


    很顯然的,他的老婆在跟她們討論他和她之間的事情————那些都應該是僅限於夫妻間的事情。小丹還把他生活中的哪些事情在喝茶時當成話題告訴了別人?那天晚上,他驚愕地看見小丹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裏穿上了一件厚黃麻睡袍。


    當他有些膽怯地想要親吻小丹的臉頰時,小丹隻是嘟囔了一句今天她很累了,就轉過身,背對著子恒,她身上的怒氣鋒利得可以將剃刀劈成兩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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