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頂,紅門,紫琉璃,是皇宮。


    鳳角,玄武,龍抬頭,也是皇宮


    可今夜的皇宮,卻在一片無人問及的陰影裏。


    這片陰影,是冒著黴味兒的灰塵,是生著青苔的階石,是偶爾傳來兩聲老鼠啃噬的牆角。


    是跪倒在地的一席紫袍,是一方檀木香盒,亦是遮住沿縫兒中透出那唯一一點月光的大紅袍!


    此時,檀木盒子中一枚珠子,帶著盈盈寶光,正在緩緩流轉。


    而隨著它的轉動,漫天飛舞的灰塵裏,竟是顯出了一幕投影。


    自是今日李家堡所發生的事態原委,以及最重要的那道捅破天際的異象是如何回事。


    “幹爹,看來李玄黃,並不想讓宮裏知道這李家六子的通天武運。”


    那襲站在月光裏的大紅袍,便是如今,三人之下,萬人之上,與權傾朝野的太宰:公相所齊名的大宦官——媼相!


    因其天順六年定西有功,聖上越製賜號:媼相,特準著四蟒大紅袍,領太傅銜。


    媼相蒼白病態的臉上,那一抹鮮紅的唇,占盡了顏色,在商公公眼裏,顯得格外壓迫。


    “八境。”說話間,也不見媼相如何動作,屋中的月光驟然如鏡般


    碎


    那緩緩流動的珠子


    碎


    那牆角磨牙的耗子


    碎


    “去查。”


    “是,幹爹。”


    被那襲紅袍震懾得失魂落魄的商公公,匆忙疾走在養心殿外,好巧不巧,遇到了麵聖而來的公相。


    也不見商公公如何與公相言語,隻在彎腰作揖之後,相對而過。


    商公公臉上少了個東西


    公相手中多了枚眼珠


    自今夜起,這金頂,紅門,黃琉璃內,少了個失魂落魄的商公公。


    那相府偏門狗洞旁,卻來了一個許久不見的商瞎子。


    ——


    時夜,李家堡外門。


    正在核實今日入內門測神人數的領隊,突然轉身朝著內門跑去!


    李家堡內門。


    此時,李郅正搖著扇子,冷眼看著有些措手不及的李陌。


    眼前的黑衣人,正是此前跟隨外門弟子進入內門的那位不愛說話性格孤僻的黑衣男子。


    未曾想白日間沒有在測神石引發任何波動的他,竟然有這等修為。


    但此人真正讓李陌措手不及的是,這個黑衣男子便是服侍了李家六門上下三代的方伯獨子方材!


    方伯待李陌如何,絕無二話,但未曾想到其子居然膽大妄為到要來盜這李家堡中獨一無二的煉神丹。


    此時李阡也來到了場間,立於李陌身旁。


    “這不是方材嗎?”


    “嗯。”李陌一時也調整不過來情緒,因為方伯的關係,方材自小能夠隨其進出內門,便與李陌李阡姐弟多有接觸。


    雖說隨著年歲漸長,方材和姐弟倆多了些客氣,少了些熟悉,但李陌自認方材絕不會是那種盜丹之小人。


    “喲,這不是你們六門的那誰的兒子嗎?哎喲,那老頭叫啥來著,我還真記不起來了。”


    “是不是弄錯了?”李阡小聲的問道:“這人分明已經是比我還要牢固的三境修士了,怎麽會去搶一枚他根本不需要的煉神丹。”


    李郅啪的一聲合上扇子:“六妹妹說的對啊,這人分明早已聚神,你說他拿一枚煉神丹來作甚?”說完便直勾勾的盯著李陌。


    言下之意很明顯,六門中未能聚神的隻有李陌,而這方材又是六門私仆的獨子,煉神丹自然便是方材為了自己公子舍命而盜!


    周圍早已被此間情形所驚動的仆役們圍得水泄不通,人群裏也傳來了大多附和李郅的聲音。


    李阡見狀不對,便開口為弟弟辯解道。


    “二哥,今日場間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弟弟武運通天,根本無需煉神丹,亦可走出一條登天大道!”


    “我若沒記錯,武道雙修雖然極難實現,但若是一旦修成,便獨有蓋世之姿,甚至堪稱同境無敵!”


    李陌冷冷看著此時得意萬分的李郅,終於懂了,原來方伯其子是針對自己的一枚棋子!


    “可是...”李阡還想為弟弟辯解


    “還好,我聞得動靜,早早趕來。否則,你六門自編自導,一個追,一個跑,鬼知道會不會追到西域也追之不上!”


    “二哥!你!血口...”


    “阡兒!”


    說話間,李老六已經拄著拐杖來到了方材屍體旁,而身後便跟著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方伯。


    “爺爺,方伯”李陌兩姐弟作揖道。


    方伯半跪在地上,伸手將方材的雙眼合上。


    “為何下死手?”


    別看平時李老六在李陌麵前沒什麽好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老六對這雙姐弟外強中幹,極為護短,可謂逆鱗。


    所以李老六來到此間的第一句話,既不是批評李陌李阡,也不是趕走七嘴八舌的人群,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李郅,極為憤怒的問道!


    “按族規行事,無可厚非。”在祖師堂已經能夠和李老六平起平坐的李郅,仍是搖著扇子,對李老六的質問更是談不上半點在意。


    李老六自小便和方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今日方伯來到場間未曾言語半句,是在顧及六門的麵子。顧及他李老六,李陌李阡兩姐弟的麵子!


    可這不代表,他李老六不會顧及兄弟的麵子。


    兄弟為了他能咽下這口氣!


    可他李老六咽不下!也不會咽!


    頃刻間,狂風大作,小巷兩側,旌旗搖曳。


    “怎地?六爺爺這是講理不過,要問問拳頭?”


    李老六哪想與此人多言語半句?


    衣漸寬!


    一股股猶如實質般的氣體,從李老六周身的穴位噴湧而出,在其身前,逐漸交織成了牛頭狀。


    “六爺爺就這點本事?那晚輩讓你一隻手好了?”


    說話間,李郅一手持折扇在前,一手果真背於身後,雙腳一錯,頗有大家風範。


    場間竟有不要命的雜役仆從開始起哄,李陌今夜同青楓複盤,知道李郅的四境衣漸寬並不簡單,所以也不禁為爺爺捏了一把冷汗。


    隻見李老六狠狠將自己的牛頭拐杖插入地麵,瞬間從拐杖中升騰出濃濃霧氣。


    霧氣升騰,竟與李老六身前用靈氣幻化出的牛頭合為一體,成了一隻單腿牛身怪!


    “是夔牛踏山河!”


    場間不乏頗有見識的下人,知道這是李家六門的秘傳絕學。


    原本神色自若的李郅有些慌了,他沒想到六爺爺竟然將六門的法陣力量以拐杖為載體給全數借了過來。


    原本受製於李老六那稀疏內力,而顯得平平無奇的招式,竟然隱隱與李家堡此方天地合道,威力何止倍增?


    此時看著那空中不斷變大升空的夔牛,李郅哪裏還敢有半點輕視之心?


    這夔牛單足踏下之時,絕無李郅半點活路。


    所以李郅,一手持扇,一手掐訣。氣運丹田,將一部分的靈氣灌於足下,準備瞬發而至,搶攻麵門。


    同時,準備將累積了小半年的靈氣一湧而出,就算夔牛早已鎖定了自己,也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一場說大不大的小雨


    ——


    李玄黃來到青楓屋外。


    青楓仍在賭氣,並沒有打算為李玄黃開門。


    而李玄黃似乎也沒有想要進屋的意思,站在門外。


    “今日我去江畔鎮壓百獸時,覺得林深處氣息有些異常,你明日前去看看。”


    “不去!”


    “隨你。”說完,李玄黃轉身正準備離去,卻突然看向了天際。


    青楓突然打開了房門,從裏麵跳了出來。


    呆呆地看著漫天飛雨。


    身旁哪裏還有李玄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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