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驟雨急的一天。小姑娘很喜歡在大雨天撐傘出行,因為雨勢大,所以街道上近乎沒人,她喜歡這樣的空曠。


    風雨交加,諸事不宜。她笑顏如花,卻被臉上的半塊青銅麵具遮住部分美麗。一把朱紅色的傘撐在南沙市的雨勢裏。


    雨勢未減。


    本該無人的街道上卻傳來了不少腳步聲。


    帝國的士兵圍住了這個少女,雨落在士兵們的盔甲上,卻更添了一分殺伐之氣。百名帝國精銳,麵對這個舉傘的少女仿佛如臨大敵。即便領陣的那名將軍,也是一臉凝重。


    黑色的盔甲,朱紅色的傘,撐傘的少女宛若雨中的一朵罌粟花,在黑色的岩石中。


    “你們追人的速度倒是不慢,嘻嘻。”


    將軍說道:“公輸家的餘孽。識相的話,乖乖束手就擒!”


    少女看著遠方,神情專注,仿佛沒有聽見將軍的話。


    “殺!”


    一聲令下過後,士兵衝向少女。


    少女依然望著遠方然後笑道:“好玩的事情來了喲。”


    將軍似乎察覺到有什麽物體在急速接近,瞬間回頭望去,卻是見到一道身影如箭一般奔來。


    隻是一個瞬間,原本整齊的隊伍被這急速之勢衝的七零八落,強大的氣流震飛無數槍刃。


    撐傘的少女也退了許多步。


    將軍大喊道:“戒備,賊寇有援軍。”


    少女咯咯笑了起來:“我可不認識那個人。”


    那道身影雖然衝開了兵陣,卻仿佛是因為太快無法停住造成。事實上也並未有任何停留,已然遠去,隻是幾個呼吸間,竟然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這樣的速度……將軍似乎被驚嚇住了,居然有人可以擁有這樣的速度!


    少女忽然又笑了,說道:“好玩呢,居然還有一個。”


    將軍沒聽明白,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看明白了。


    又是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再忽然遠去。原本正在整合的陣型又忽然亂開了。


    兩道身影都太快,眾人都隻能看見殘影。快得,仿佛不存在。


    甚至有人在懷疑,那是不是少女變的戲法,畢竟那把傘是公輸家的傘,近乎無所不能。


    隻有少女眼中充滿了興奮。


    “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呢,不虛此行。不過,我得走啦。”


    “攔住他!”將軍反應不慢。


    隻見那傘忽然轉動起來,速度奇快,那些雨珠不再是雨珠,而是殺人的利器一般飛了出去。


    慘叫聲回蕩在雨勢中,鮮血染紅了街道。


    “我才不要被你們這種級別的人可以抓到呢。”


    ……


    等到將軍在目瞪口呆中倒下的時候,少女舔了舔嘴唇的鮮血,看著方才兩道身影離去的方向。這樣的速度,怕是已經離開南沙市了。


    可惜呀,這麽有趣的事情,倒不如一開始就沒看見的好。


    她轉身,不急不慢的撐傘走在雨中。


    那兩道身影,的確已經離開了南沙市。


    南沙市位於帝國的的南方,算是與南蠻秘境交替的城市。往來商販倒也不少。多是交易些南蠻秘境才有的東西,獸皮,象牙,蟲盅之類。


    今日雨勢過大,並無交易。


    但今日卻有一場不為人知的決鬥。


    一場關於速度的決鬥。


    南沙市為何會出現士兵,阿卡思並未在意。那些兵陣根本無法擋住自己,甚至造不成影響。他與風展之間倒是確實有些距離,他領先於風展,領先的距離很長,足足有南沙市大多數的街道那麽長。可他知道,這樣的距離什麽也說明不了。


    如果自己停下,哪怕隻是眨眼間,風展便能追上來。


    當然,自己並沒有用全力,卻不知風展用了幾分速度。


    阿卡思的速度很快,可節奏卻很慢。


    如果風展隻是這樣的速度,那倒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武林中幾乎無人可以攔住他。可是,還是太慢了。阿卡司心道如果這便是風展的極限,那麽雖然有有些意外,但結果終究是無趣的。


    ……


    在風展的推演當中,橫跨帝國南北的一次超長賽跑需要足足八日。


    這是與阿卡司較量的第二日。


    南沙城外是一片沼澤地,所有步行者的噩夢。阿卡司的速度依然快到讓人絕望,即便這樣的沼澤,他也有應對的辦法。


    天下輕功有很多,有大概二十六種應對沼澤和水麵的步法,其中踏浪和煙波最為精妙,阿卡司將這兩種步法改進過,甚至能做到速度堪比在平地上那般快。


    天空中的鳥兒往北飛去,卻驚住了,發現往常隻要震動雙翅就甩開這些獵食者,而今日此刻,卻有兩個外來者比自己飛的還快。


    第二個人是風展。


    阿卡司很希望風展能追上自己,但他不曾回過頭,也不曾想要了解風展用的是什麽樣的輕功。天下沒有他不會的輕功。


    可他真的該回頭。


    因為如果他回頭他就會發現自己錯了。


    錯的很離譜。


    風展沒有用任何輕功。他很快,因為快所以快。他的雙腳重重的踩在了泥沼裏麵,然後用力跨出,這本是一個很吃力的動作,實際上他也很費力氣,然而因為太快了,所以更耗費力氣。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依然沒有被阿卡司甩開。


    這不是輕功,這是任何一個人都會的動作,叫做奔跑。


    因為風展太快了,所以江湖中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冠絕天下的大盜賊,竟然沒有輕功,隻有速度!


    沼澤地很快便穿過去。阿卡司身上連一絲泥土都沒有。風展的雙腳卻到處是泥,顯得有些狼狽。


    可是,阿卡司依然沒有甩掉風展。


    感受到那快到讓人驚歎的身影還在自己身後,阿卡司笑得有些開心。


    “天下輕功很多,我集各家之長,練成了三種速度,不單是步法那麽簡單。就讓你見識下。”


    阿卡司的身影忽然變淡。


    品武師葉依然品評天下武學,眾人皆信服。他曾說道天下輕功有三種境界,第一種名為禦風。


    四周的空氣仿佛開始有序的聚集往某一處,樹葉,花草,飛蟲都在被這股力量所帶動。


    風展猛然發現,身體與空氣的觸感變了。變得更為銳利。


    阿卡司的輕功,第一種境界,驚風,便是駕馭風。


    逆風而行的風展,與順風而進的阿卡司。原本二人的速度差距並不大,隻在幾個呼吸間,可驚風之境的展開,一瞬間,二人差距拉開。


    風展的氣息並不像以前那麽平穩了。他皺了皺眉頭,沒想到阿卡司的速度還能更進一步,甚至還能控製氣流,駕馭風,用風消減對手速度,用風增加自己的速度,此消彼長間,原本不大的差距,瞬間拉開。


    雖然隻是很小的阻礙。


    於是風展停了下來。他本不該停片刻,因為禦風境下的阿卡司,即便片刻也能行進很遠。


    他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與阿卡司居然都穿過了這片沼澤,隻是沼澤過後,反而是人煙更稀少的荒蕪之地。他也才放心了。


    他的腳上綁著鐵塊,鐵塊上刻有禁字,一來是為了鍛煉腳力,二來,是因為他的速度必須要壓製。風展也有過自己的際遇,他並非不會輕功,或者說步法,而是全速狀態下的他施展那種步法,對身體的負擔會很重。那是他後來的師傅告誡他的。


    隻是眼下,如果隻用奔跑,確實追不上阿卡司。


    天空中有孤鳥哀啼。


    風展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那個很難被稱之為故鄉的地方去看那群人,不知道他們怎麽樣。這一次,他可以不用偷,用光明正大的比試來贏取財富,一百萬兩黃金,加上以前的那些錢,就可以拯救那個地方了吧。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但他心裏忽然有種煩悶,似乎發生了什麽很可怕的事情一般。然而眼下,他必須追上阿卡司。眼中戰意湧動。


    為了實現諾言,跑斷這雙腿又如何。


    他不知道阿卡司的輕功有三重境界,阿卡司亦不知道風展的腿上有三道禁製。


    如今,他解開了第一道鎖。一道被壓製的經脈忽然得以流動,身體瞬間就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可是風展的神色很興奮。


    有生之年,居然能遇到這麽快的對手!


    他躬身,然後發力,奔跑。宛若一道流光!


    阿卡司感受到風展似乎停下了步伐,心中未免有些無趣,的確是不錯的對手,畢竟,已經很久沒有人能讓自己開啟驚風之速了。


    隻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也許再過數年,他會更快,可是自己也會更快,阿卡司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想道,難道就不能給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麽?


    忽然間他眼睛眯了起來。


    驚風之境的阿卡司對風格外的敏感,他感覺到一股氣流,風變了。


    隨即他想到了什麽,眼中布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也就在那個瞬間,一道身影迅速突破了他。那道身影實在是太快,以至於強大的氣流竟是飛沙走石般的卷動著四周的塵土。


    阿卡司停住了。或是因為興奮,或是因為震驚。待到一切歸於寧靜的時候,他笑了。


    這是風展第一次超越他,而且竟然能快到這種程度,他確信自己如果隻靠跑,是辦不到的,那不是人類的速度,已然超越了人的極限。


    阿卡司熟讀史書,知道曆史上曾經有一名很強大的將領擁有這樣的本事,東楚八將之一,一個傳奇將領,傳聞此人的腿天生便擁有某種神力,速度前無古人,可惜在安海一役,應當是與楚王一同隕落。


    這個盜賊,真的讓人驚喜。


    他慢慢歸於平靜,身體似乎變得更輕盈,竟然慢慢的漂浮起來。銀色的頭發與蒼白的皮膚,讓整個人宛若一道月光。


    一片樹葉在風中飄舞,他輕輕一躍,踩在樹葉上,仿佛瞬間有了巨大的助力一般,竟是飛向高空。


    第二重境界,攬月。


    這是阿卡司最快的狀態了,他實在是很開心。攬月是一種將輕身之術發揮到極致的身法,配合驚風,可以做到無限接近飛翔的狀態。這是輕功的極限所在,放眼古今,能做到的人不超過五個。


    而當今,大概也隻有阿卡司可以做到。


    一個用跑,一個用飛,豈非高下立判?


    可是風展跑的……太快了!與飛翔中的阿卡司竟然不相上下。


    一個會飛的人類,和一個速度如怪物一般的人類,他們二人或者都早已超越了人的範疇。


    阿卡司忽然想到了風展那句話,如果出現了全速也躲不掉的危機,隻能說明自己不夠快。


    此刻的風展,比當世一流劍客的劍更快,比職業殺手的飛鏢暗器還快。這樣的速度,確實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阿卡司目光中同樣戰意湧動,山川河流,草木蟲魚都如雲煙流水,不停的從視線中退去。


    風展沒有回頭,可是能感受到那股始終如一的壓迫。他也同樣很久沒有遇到這麽痛快的對決了。


    可是這場比試,本來就是一場陰謀。


    阿卡司在高空中,雖然落後於風展,卻比風展視野更加廣闊。他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看到了一個麻煩的人出現。


    他萬沒想到天機閣李藏劍會在遠處。


    如果說這個世間還有什麽東西能威脅到他,除開那幾個傳說中的人物,大概,江湖中,李藏劍的劍便是之一。


    同樣身為天機九玉的阿卡司,自然不會擔心李藏劍是來對付自己的,即便是也無需擔心。他擔心的是風展。


    二人的速度較量中,忽然出現了天機閣的劍客。阿卡司心中大概有了分寸。


    李藏劍自然奈何不了阿卡司,可阿卡司也無法阻止李藏劍殺人。除非他殺掉李藏劍,可是那會給自己的國家招來戰事。


    他自然有辦法讓帝國為中斷這場讓他覺得快意的比試付出代價。但眼下,他也隻有祈禱,風展能躲掉那個人劍。


    李藏劍的劍。


    天機閣紫玉司,喜歡紫衣。紫衣長劍。劍眉星目,卻是神態祥和儒雅。如果你看到李藏劍的第一眼,你瞬間就會想到謙謙君子四個字。


    劍名萬象。萬象劍在劍譜排名中排第九。乃是神器中的神器。葉依然曾說,不同的劍法當然要不同的劍才能真正發揮出威力,卻唯獨萬象劍不同,因為其早已包羅萬象,此劍在手,天下劍法盡可用。


    此刻風展疾行,他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同阿卡司那種淡淡的,藏而不出的殺氣不同,是一種鋒芒畢露的殺氣。


    他從不擔心自己再全速狀態下有人阻攔,因為沒有人攔得住。


    然而在他看到李藏劍的第一眼時,在他身體越過李藏劍所把守的那道防線的時候。


    一道劍光,讓他不得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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