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試後的第二天,歐陽洗便已經派了軍中高手保護沈小獵前往鐵黎。


    以往的軍試結束,即便選到了優秀之刃甚至異常優秀之人,也會留在京都栽培一陣子才會送往前線。因為在軍人們看來,能於紙上談兵是一門天賦,但天賦變成本事,還需要時間,而軍人們不願意將兵將的性命,交托在一個從無實戰經驗的新人手上。


    但他當晚便與沈小獵交談了一番,起先隻是來問候,順便想著給這個十五歲的孩子一點下馬威。但從歐陽洗談話開始,話題主導權的節奏就一直在沈小獵這邊。


    他直切主題點明了如今對戰鐵黎失利的原因,句句直切要害,甚至有些地方連歐陽洗都不記得。原本對付新兵蛋子的那套下馬威說辭,歐陽洗來不及出口,就被沈小獵提出的建議給立馬轉移了注意力。


    而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交談,慢慢的變成了促膝長談,最後變成了秉燭夜談。


    歐陽洗的態度也從原本的既想發難沈小獵又很中意沈小獵變成了單一的,佩服沈小獵。於是當晚,他便準備安排人護送沈小獵前往霜川。


    沈小獵隻要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去與公輸琉璃告別。


    公輸琉璃知道今天哥哥的舉動讓滿朝震驚,就連管家老徐,都一直在等著沈小獵,老管家本也是鐵血之人,若非當年受了重傷,無法再打仗,現在恐怕該是項武的副將。老徐這些年來,一直將書生的種種作為看在眼裏,他深知這個孩子的隱忍十分不易。這些年,他當然該當照顧好沈小獵,可為了配合沈小獵長達九年的苦肉計,便連他,也不能對沈小獵太好。


    如今,沈小獵終於成功拿到了軍試第一,老徐也替沈小獵高興,更替自家主人高興。


    而公輸琉璃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哥哥先前會銷毀那些木頭做的機關模型,卻又一直讓自己不間斷的設計各種圖紙。


    那一晚,沈小獵要來了很多公輸琉璃的圖紙。


    公輸琉璃也一直記得那一晚的對話。


    “琉璃,這次鐵黎國來勢洶湧,僅僅是依靠謀略戰術,哥哥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敗鐵黎國,所以需要你以前設計的這些公輸家的機關軍械。但你一定要確保,你還能造出比這些更強的兵器。”


    “好,哥哥,我記著了。哥哥你要早點回來。”


    “琉璃,我們一定要保證自己永遠都有著絕對的利用價值,才能在一個不相信忠義的世界裏活下去。哥哥會很快回來的。”


    “哥哥,人的生命,真的很容易就被奪走。哥哥你要答應琉璃,不能死。”


    “那琉璃也要答應哥哥,好好活著,以後更要強大的活著。讓那些保護我們的人,也能被我們保護。”


    公輸琉璃懂事點了點頭,沈小獵的這番話,是一種告誡,但對於公輸琉璃來說,這成了另外的一種信條。


    明朗的死,對沈小獵來說,是一種一定要完成的一個托付。是一筆無論如何也要還的債。


    血債需要血償。


    而對於公輸琉璃,明朗的死,則讓小丫頭有了別的體會。這個九歲的孩子很自責。她自責於自己的弱小無知,也自責於明朗是為了救自己而惹怒了王爭。


    她更感歎的是,人的脆弱。


    “哥哥,以後我如果學會了公輸家全部的機關術,也拿到了那把傘,就會變得很強很強嗎?”


    “那個時候,你將會是整個大陸所有國家都爭相拉攏的存在,甚至寧願毀掉你也不會讓你落入其他國家,而琉璃,那一天不會太遠,將要到來的鐵黎國一戰,軍部的人會注意到你的天賦,如果你不能為帝國所用,你就會成為帝國的敵人。”


    公輸琉璃很少見到哥哥神態如此凝重。


    “哥哥,那我們不能為帝國所用麽。”


    沈小獵沉默了很久,他歎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帶著你,做世間最自由的人,我們的身份不再與帝國有任何糾纏瓜葛。“


    公輸琉璃開心的笑了:“哥哥也這麽想的麽?“


    沈小獵點頭說道:“琉璃,很多時候,我們身不由己,但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讓哥哥來做就好。你終究也有一天,會摘去沈琉璃的名字做回公輸琉璃,在這一天到來前,你要變得足夠強大。強到誰也奈何不得你。”


    “哥哥永遠會是我哥哥。”


    沈小獵憐愛的看著公輸琉璃,他已經知道這場仗的代價,也算好了公輸琉璃後麵會經曆的事情。


    沈小獵忽然說道:“琉璃,你害怕殺人麽。”


    公輸琉璃不知道這句話所指。她有些茫然的看著沈小獵。


    沈小獵沒再說什麽,軍部的人已經到來。


    在沈小獵走後的第二天,人們開始慢慢的軍試那日的事情裏回味過來。沈家的孩子,從六歲起就開始做著各種髒活累活。


    項武跪來了沈家孩子的命,但罪臣之子的命運本就該很慘,隻有慘,才不會引人注目。可人們卻忽略了一點,項武到底有什麽理由對其慘?


    這個問題很少有人去細究。


    隻是沈小獵應當很慘,而實際也很慘,這合情合理,在白陽書院裏,沈小獵變得癡傻,更是讓人們心中更加喜悅,仿佛某種無形的威脅消失了。


    可如今,那種危機感再次來襲,更加洶湧。


    他們無論怎麽鎮定,在內心深處都能感覺到寒意。是的,無論是誰,被一個孩子用九年光陰,也就是他生命中六成的歲月去算計,都會感覺到寒意。


    但王爭還有少數官員還是抱著一個想法,言家站在自己這邊,陛下聽言家的。而鐵黎國的戰事已經持續大半年,沈小獵去了又如何?軍試每年都會有第一,他縱然軍試第一,就真的能神奇般的結束戰事?結束了又能如何?他又怎能推翻一個無中生有的指控?


    他們不相信。


    但很快的,這樣的不相信開始變成將信將疑,再慢慢的,變成恐懼。


    最後,變成了絕望。


    霜川離京都快馬加鞭隻需要半月,而一個月後,也就是沈小獵達到霜川前線後的半個月。很快,京都,收到了來自前線的捷報。


    鐵黎國大將退軍至霧囚穀。


    原本逼壓到了霜川地境的鐵黎大軍,第一次撤退,而且撤到了離帝國極遠的霧囚穀。小皇帝和言家父子收到消息後,都極為高興。


    料想著項武不愧是帝國第一大將,如今鐵黎人退至霧囚穀,那麽至少秦國暫無疆域之危。


    而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兩軍對壘仿佛是在打消耗戰。都按兵不動。


    原本因為傳來捷報而有些擔憂的官員們,比之如王爭,反倒是此刻覺得可以高枕無憂了,明家的死期,還有兩個月,屆時將死無對證。而沈小獵即便趕回來都需要半月時間。也就是不足兩月的時間裏,他又如何能有辦法讓從占據天險霧囚穀的鐵黎軍中,找到所謂的證據?


    然而事情就真的讓王爭始料未及,事實上,根本沒有到兩個月時間。


    隻在一個月後,沈小獵便回京了。而他的回京,驚動了整個朝野。甚至可以說,驚動了整個大陸。


    雖然在史學家們記載來看,隻是提到了大將軍項武,但在京都很多人都知道,沈小獵才是這震驚的源頭。


    隻是他官職低微,或者說本就沒有官職。所以沒有被記上去。


    沈小獵與項武回京,同時,帶回來的,還有鐵黎國的三皇子。


    人們原本以為鐵黎軍退守霧囚穀,必然會成僵持之勢,項武一個月的按兵不動便是佐證。可他們又哪裏知道,那一個月的按兵不動,不過是項武再加緊製造公輸家的機關兵器罷了。


    在此之前,沈小獵初到軍營便已經將後麵的所有行軍路線,出兵時機擬好,他在來的路上便已經和歐陽洗定下了策略,但多數策略並不被軍中將士們理解。比如奇襲。


    人們都以為,一定要等到夏天雪融之時才有可能擊退鐵黎國,但沈小獵說道,鐵黎國必然也會在夏天到來前猛攻,同時指出了鐵黎國如今可能在的位置,隻是沒有人相信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所說的。沒有人願意拿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最後,大將軍項武憑借著極意境界的實力,單槍匹馬的闖進了沈小獵所推斷的鐵黎國伏兵地點,將沈小獵推斷的一切,都加以證實。


    於是理所當然的,鐵黎國的猛攻失敗了,退守霧囚穀。


    軍中的人們開始對沈小獵改觀,而緊接著,沈小獵便拿出了公輸琉璃的圖紙,讓項武安排人手加緊製造,要趁著春天還沒結束,趁著鐵黎人以為絕對不會進攻之時,利用公輸家的兵器,來一場突襲。


    結果便是,大獲全勝。突襲戰之前,沈小獵將京中遭遇告知了項武,項武感慨著這個故人之後真如當年故人所言,乃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也感慨著沈小獵的隱忍。


    沈小獵隻求項武一件事情,作為實力可以比肩天下第一的龍將大人,他懇求項武無論如何要在霧囚穀一戰中擒獲鐵黎國的將軍。


    那一戰,項武無比神勇,沈小獵看著極意境界的帝國第一人大殺四方,想著那個曾經要保護自己的家夥,如果那個家夥能忍忍,如果那個家夥不那麽多管閑事,那家夥將來或許就能成為項武這樣的人。


    雪慢慢停了。霧囚穀最終沒有攻下來,但鐵黎國損失慘重,公輸家的兵器極其霸道,讓鐵黎人出措手不及。


    沈小獵站在軍營外,看著那些將士們凱旋,也看著龍將項武身後的囚車。他知道,自己贏了。


    ……


    接下來的事情,大概就是王家的噩夢了。王爭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廢物而死掉。自己堂堂一品官員,會因為得罪了一個從五品,而淪為階下囚。


    那日,大殿之上。沈小獵的眉眼仿佛一個極盡刻薄之能事的嘲諷者,他用帶著嘲諷的口吻,將明家謀反的事件說的漏洞百出。


    最關鍵的是,他有一個證人。鐵黎國三皇子。這是很可怕的事情,也是那些官員此前無法相信的事情,就好像那場軍試。


    沈小獵拿了軍試第一不說,還將考官給無情的擊敗。


    而人們以為沈小獵的第一仗縱然要贏,但也不會贏得太快。可哪裏知道,他非但贏的快,還擒獲了鐵黎國的將領。


    沈小獵其人,如今那些得罪過他的人才發現,似乎惹了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沈小獵答應過鐵黎國三皇子,隻要他幫自己陷害一批帝國官員,他就會放了他。這對於鐵黎國皇子來說自然是好事情,因為在他看來,死的反正是帝國的臣子。


    於是,當年在白陽書院所有欺負過沈小獵與公輸琉璃的權貴子弟們所代表的家族,一共涉及朝野二十六名官員,包括當朝一品禦史大夫王爭,全部被沈小獵指控,也全部被鐵黎國皇子承認私下有聯絡。


    當他們咬定這是汙蔑的時候,沈小獵更是找到了信件。這信件,自然是偽造的。無中生有的信件,信件提及了那些官員的名字,有著鐵黎國皇子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信件的筆跡,與王爭的筆跡一樣。


    言醒那日也在朝堂之上,他眼中對沈小獵的忌憚越來越深。


    在那日沈小獵說服自己留住明家性命之時,沈小獵沒有提任何要求,唯獨的,想要看一封言家與王爭來往的書信。言醒沒想到,原來沈小獵是為了模仿筆跡。


    言醒此刻隻覺得沈小獵深謀遠慮算無遺漏,他早就算到了自己能擊退鐵黎軍,也早就算到了自己能擒獲鐵黎國將領,也早就想到了如何證明明家清白。


    這三件事每一件事的變數都很大,但每一件,沈小獵都做到了。


    王爭極其那些白陽書院權貴子弟們所代表的家族中的官員們都不停喊冤。他們將最後的希望寄托於言家,他們相信小皇帝最終會把選擇全給言家,言家則一定會幫他們翻案。


    言醒也這麽想著,他覺得沈小獵的手段過於雷霆,非但要救王爭,還要一下子殺這麽多人,他是無法接受的。


    可另言醒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平日裏一切都盲從言番的皇帝今日大發雷霆,龍顏大怒!痛罵著那些官員不忠不義,勾結外敵。一直罵個不停,仿佛不是皇帝,而是某家地主家的兒子在要債一般,硬是罵的百官俱寂。


    人們隻覺得小皇帝太天真了,這麽容易就相信了沈小獵的話,可小皇帝仿佛很傻很傻,而且越罵越憤怒。最終似乎怎麽都不解氣,很是殘暴不仁的提及到了一個字。


    斬。


    王爭嚇得頭上的管帽都掉了,不停的磕頭求饒,其餘官員也一樣。仿佛要把大殿的地板磕破。


    可小皇帝似乎氣極。完全不給百官群臣替這群人辯解的機會。


    言醒看著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書生曾經說過,皇帝陛下或許是在試探言家。皇帝或許是個極為聰明的皇帝。如今書生感覺,沈小獵都說對了。


    當天夜裏,王爭等二十六名官員全部下獄。且案子都沒審,就被判了死刑。


    同時,西城門郊外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在迅速往西走,試圖遠離京都。


    可馬車被兩個人攔下。


    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和一個書生扮相的少年。攔住了這輛馬車。馬車裏的人,是畏罪潛逃的王成羽。


    當王成羽看到是沈小獵和公輸琉璃來攔自己的時候,他笑了,想著怎麽都能收拾兩個廢物。


    可很快的,王成羽被公輸琉璃手中的改進機關弩給射中,威力強大的箭矢直接穿過了王成羽的身體。


    然後……


    開始不停地發射。


    王成羽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害怕,到最後,他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他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身中一百六十二箭,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


    ……


    三月後,皇帝暗中召見了沈小獵,達成了某種協議,而沈小獵也正式進入了天機閣。龍將項武帶著公輸琉璃找到了公輸家的寶庫,幫助公輸琉璃取得了公輸家的神器,萬變離中傘。


    因為鐵黎國霧囚穀一戰的兵器,軍部的人最終開始追溯兵器來源,查到了公輸琉璃。沈琉璃的真實身份終於暴露,項武原本想要隱瞞。可天機閣,軍部都在查。


    這對異姓兄妹,沈小獵與公輸琉璃,終於要走上各自的道路。因為公輸家的威脅,並不亞於當年的龍將沈潮崖。而沈小獵扮演了九年的廢物活了下來。


    可如今不滿十歲的公輸琉璃,卻不是一個廢物,她的能力非常可怕。


    人們開始意識到強大的機關兵器對戰爭的影響,故而就連項武都開始忌憚未來的公輸琉璃。


    隻是書生說了一句話。


    “隻要帝國還有我,隻要琉璃便永遠不是帝國的敵人。往後,為了琉璃的安全,琉璃的一切我來安排,琉璃的行蹤也隻有我知道,連項叔叔您都不會知道。但您無需擔心琉璃的兵器會被其他國家的人利用。”


    “我的父親是忠義大將,盡管他也死於忠義,但天下人眼中,我父親的忠義毋庸置疑,我不會毀掉這二字。”


    沈小獵與公輸琉璃分開了。項武相信沈小獵,但沈小獵知道,自己的苦日子暫時結束了,琉璃的苦日子也許才剛剛開始。


    在公輸琉璃將滿十歲的時候,她早已是公輸家唯一還活著的人,也成了公輸家最後的家主。


    在沈小獵的後八年,屬於軍營。


    公輸琉璃的後八年,屬於江湖。


    多年後,那個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對生命漠然的少女。但她始終記得,她的命是誰給的。她也始終將自己最可愛的一麵,留給了自己的哥哥。


    她在等著有一天,他的哥哥帶著他,過最自由的生活。


    那一天,沈小獵也在等,這些年來,他的名字逐漸被人遺忘,因為他的扮相如同書生,又博覽群書,而他也慢慢的糾正別人叫自己的名字而讓改叫書生,他想要世人遺忘沈小獵。


    因為隻有當某一天,人們不再注意他的時候,他才會找到那樣的時機過真正自由的生活。


    沈小獵不知道那一天還有多久到來。


    甚至明朗的這句話他已經不怎麽當真了。


    直到秦曆三十年,他與項武在霧囚穀一戰打敗鐵黎國雲騎隊,然後從閻王臂逃生。途中他遇到了一間客棧。


    那間客棧的老板是個如自己一般大的年輕人,客棧的飯菜非常難吃。


    客棧的名字很古怪,叫末樓客棧。


    但最讓他意外的是,那個掌櫃,有著一雙如同明朗一般的眼眸。


    那一刻,而他走進那間客棧的時候,便猛然間想到了昔年住過的天下第一樓。他忽然想起了明朗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有一天,自己還會遇到一個如同兄弟一般對待自己的人。書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還會不會有這樣的運氣,但霧囚穀一戰之後,他來到了秦州,再次見到了那個掌櫃。


    也隨著那名掌櫃經曆了兩場戰鬥,那個時候,他對自由的渴望,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他看著那個掌櫃的隨性淡然,忽然間,對那些戰爭變得極為厭倦。


    這世間有無數種遇見,有的遇見帶著傳奇色彩,有的遇見如同柴米油鹽,有的遇見則如同一現的曇花,有的遇見則是為了注定的錯過。


    而掌櫃與書生的遇見,是一個冗長故事的開端。


    (其實書生與掌櫃的第一次見麵不在秦州城,是在第一章裏提到的閻王臂,這個不算坑,不過現在拿來說下也不錯。然後書生篇這一章其實很趕,因為這一章有很多地方可以細寫,比如王成羽死的那裏,比如霜川的戰場,比如沈小獵洗刷明家冤屈,細寫會更有感染力,等到這本書以後寫完了我會將一些章節修改擴展,現在就先不這樣了。因為再寫書生部分,就有點偏心了。但書生這個武功不高的角色,確實是我很喜歡的一個角色。這一章六千多字,作為一個手殘,六千字對我來說算是爆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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