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城外所有帝國將士正處於夾擊中。來自西方的是數十輛巨大的戰車,來自東方的是無數弘城百姓。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麵對過的局麵,並非單是腹背受敵,而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狼族人能擁有著這樣的技術,驅使如此龐大而精密的戰爭機器。


    一萬弓箭手連續放了七輪箭雨,但密集的箭雨攻擊落在青銅戰車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就仿佛一群披著青銅外衣的上古巨獸齊齊衝入帝國守軍的陣營,他們根本無法抵擋。衛池派了數百名精銳前去試圖攀爬上到戰車之上,但所派去的士兵隻有十數名返回,其餘士兵要麽被碾死,要麽被戰車上的守衛刺死。這青銅戰車的威力並不巨大,但它們齊齊緩緩推進,帝國軍隊無法阻止它們的前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夾擊越來越近,留給他們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被夾擊的最好辦法便是拚死朝某一個方向突圍脫離出腹背受敵的困境,這位神兵絕將營的統領自然是明白該作何選擇。但西麵數十輛巨大兵器並排出現在沙漠裏便是真正的銅牆,而且是帶刺的銅牆,若非有最頂尖的高手能以無上神力斬斷銅鐵,單憑士兵們的戰力,根本無法與這樣的機器對敵。


    但如果選擇往東麵弘城突圍,且不說這就等同於撤營,屬於不戰而退,即便是往東麵撤營,麵對的也是數十萬弘城百姓。這才是真正讓衛池感到恐懼的。昊天教成立於五十年前。無論是楚國末年還是大秦初年,楚皇和秦先皇對於江湖武林門派的方針都是放任不顧。故而他們沒想到,這樣一個一半門派一半宗教的組織,竟然在短短五十年間讓帝國的一座城市徹底的脫離帝國統治。


    即便是帝國,征兆百姓入伍從軍也需要把控好情緒,而此時從弘城西門湧出的數十萬民眾根本就是在送死。數十萬百姓的戰力在衛池看來他隻需要三萬大軍就能掃平,但這些百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帝國的子民。衛池有些難以置信,宗教的影響力真有如此之大?能讓一群與戰爭無關的平民百姓仿佛被洗腦一般的衝向戰場。


    “將軍,前路無法突圍,將士們都在等您下令……”


    衛池知道此刻占據弘城,以城池之變來防守這些巨大的戰爭機器,至少能夠拖住些時日。北域正在進行惡戰,若此刻弘城失捷的消息傳往北域,那麽北域的士氣勢必會降低,而帝國高層說不定也會改變策略。


    可衛池無法下令,作為項武的部下,那位滿是殺伐之氣的大將軍雖然給人的感覺極為暴戾,但事實上,項武治軍極嚴,對待下屬與百姓都讓人無話可說,常年跟隨項武,讓衛池無法對一群百姓下手。


    “全軍聽令,沿弘城北門走,自胡林戈壁北線繞往弘城東門!”衛池最終還是下令了。


    傳令愣住,作為傳令他自然熟知附近的地形。從胡林戈壁繞往弘城東門這就意味這這位將軍的意思是放棄與西門湧出的昊天教徒作戰。


    而這樣的放棄,更地表著弘城的百姓將和萬藏部落的人會師。也意味著作為守城方的帝國軍隊將丟棄弘城,甚至可能會作為攻城的一方!


    “將軍……如果往北而去……那弘城便丟了啊!”傳令有些猶豫。


    衛池何嚐不清楚這一舉動的無奈,但他與帝國的高層都錯估了形式,確切來說,恐怕整個帝國沒有人能想象到昊天教已經潛移默化的讓整個弘城變成了昊天教的一部分。


    這不怪衛池,也不怪帝國人,在未來的數百年後的某一個時期的曆史上甚至出現過教皇與皇帝分庭抗禮的局麵,宗教對於人心的操控,始於更早之前,當它真真正的成為了統治者們的一個威脅之後,人們才開始認真的研究它,防範它,甚至……利用它。


    當然,那些事情都是許多個時代以後的事,並不在此時。


    也因此,從未接觸過神權的衛池才感到震驚,感到難以置信。但這位將軍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與弘城百姓為敵。


    “傳令便是,如果上邊怪罪弘城失守,怪罪不抵抗丟城,一切自由我來承擔。我帝國的軍人,不殺帝國的百姓!”衛池說道。


    “是!”傳令的言語裏滿是對衛池的敬意。


    這個夜晚,城外的平靜被來自西方的戰爭機器所卷起的沙暴而打破。


    城內的歡慶也因為一個乞丐的到來,而拉開了爭鬥的序幕,這是誰也不曾想到的,一場看起來本該是完美的婚禮,因為一個停在路邊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乞丐而結束。


    就好像曆史上很多大事情的發生,皆源於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也許那些推翻朝代的起義隻是源於某個人由衷的想吃肉的願望。也許那些王朝的衰敗隻是因為某家有女初長成,然後被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了一眼。


    -


    ……


    弘城內,圍困著丁七兩的不是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信徒,而是真正的昊天教教眾。昊天教除開四名大祭司,還有十二名祭祀。這些祭祀大多去了秦州城,留在弘城的也隻有四人。


    祭祀們的境界也都不低,大多在六葉境界或者更高。這樣的境界麵對一個四葉的刀客,他們本該很輕易的就結束戰鬥。


    但這名刀客的強橫竟仿佛脫離了境界的束縛。


    他的每一刀威力都頗為強大,甚至能有七葉巔峰乃至八葉境界的威力。最可怕的是,在他們認為這個刀客早該力竭的時候,這刀客卻越戰越勇。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昊天掌炎明明是真真切切的打中了他,也明明能感覺到這個刀客承受著噬心疼痛……


    但這刀客硬是能忍著劇痛仿佛將那痛楚化作力量,每一刀的威力都比上一刀更強,甚至一步未退。這讓這些昊天教祭祀們感覺到有一絲恐怖。


    這刀客便是丁七兩。


    在武林大會一戰後,丁七兩先是在武林大會上挑戰過多名強者,宥勝有敗,後是與夏侯獨在假天下第一樓內殊死一戰,那一戰他勝得極險,但他同樣在那一戰感悟良多,原本九牛無悔勢是以勇氣為刀勢,越是困境越是勇猛,而所受的傷越重,爆發出的力量也越強,但丁七兩本身終究隻有四葉境界,無論九牛無悔勢如何神奇,解牛刀法如何強大,若沒有內勁去施展,他終究無法與齊天鶴一戰,但與夏侯獨的一戰裏,近距離的感受到了血海刀法和饕餮訣的可怕後,丁七兩卻豁然間得到了一些啟迪。


    他不屑於去練習血海刀法那種依賴於武器的刀,更不可能去修煉吸人內勁吸人血液的饕餮訣這等邪惡功夫。


    但此刻的丁七兩,的確是將對手的進攻化作了支持他揮刀的內勁。這是一種在葉依然看來絕無可能辦到的事情。


    因為兩人的對戰中,或者可以通過某些手段瓦解對手的氣勁進攻,或者是抵擋,或者是摧毀,又或者是如同否極泰來那般直接讓對手的力道消失。但絕無可能吸收對手的進攻化為己用。這種事情如果可以做到,便等同於立於不敗之地。


    即便是饕餮訣這等邪惡功夫,也隻能做到吸食人血來獲取內力,而無法從對手已經發出的進攻中提取半點力量。


    丁七兩自然沒有做到,這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他隻是將九牛無悔勢悟得更深了些。解牛刀法配合九屠威力霸道絕倫卻對內勁消耗十分嚴重。而丁七兩作為一個四葉境界的武者,境界其實並不算低,但是一直以來跟在掌櫃身邊,麵對的都是境界高於他不少的對手,他必須有著跨境一戰的能力方能不拖後腿。


    他也一直都有,倚仗的便是九牛無悔勢的兩大特點,化勇氣戰意為刀勢,和受傷越重破壞力越強的特性來完成逆轉。但這並不是這門神奇功夫的極限。


    無論是自身境界,還是解牛刀法,乃至九牛無悔勢,丁七兩都遠遠沒有修煉到極致,他作為這麽多年來這個世界上唯一練成了九牛無悔勢的人,雖然能連跨越數道境界破敵,但這並不是九牛無悔勢的極限。


    與夏侯獨一戰後,他思索良久,終於更上一層樓,能做到傷越重,氣海內田的運轉便越快。換而言之,九牛無悔勢的第三種特性他終於掌握,化傷勢為內勁。


    無退的道路上自然對於很多進攻隻能選擇硬撼,如此便會受傷便能讓丁七兩一刀之威變得更強,如今,受傷也能讓丁七兩發出更多刀。


    這便是九牛無悔勢。


    此刻的丁七兩,再也不是一刀之後便力竭,也不會空有滿腹刀勢,卻無半點內勁。當然,這門神奇心法固然給了丁七兩強大的戰力,卻也有著絕對的弊端。


    不能退,既是九牛無悔勢的特點,也是九牛無悔勢的缺點。


    雖然傷勢越重丁七兩的實力也就越強大,但人的身體終究有極限,傷勢過重即便滿腔戰意,滔天的刀勢,無盡的氣勁,身體的破碎終究會讓這一切變成妄談。


    所以九牛無悔勢隻能給刀客來練。


    因為刀不同於劍,刀的揮出,追求的便是斬,是摧毀,是破壞。刀客的對決也向來很快。


    九牛無悔勢便是讓一個刀客以殘破之態,在自己的身體承受傷害達到極限之前,將對手擊敗。


    恰如此刻,丁七兩在無數道昊天掌炎築起的火牆之中瘋狂的揮刀,仿佛有著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刀勢與內勁。那些磅礴的刀氣宛若一隻暴怒的犀牛在橫衝直撞。


    藍色的火焰中那道紅色的刀氣肆虐的衝撞著,幾個回合後,昊天掌炎被丁七兩的解牛刀法給徹底覆滅。


    而丁七兩渾身冒著焦煙,籠罩一片紅光中,雙目如刀,整個人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鬼一般。這幅形象的丁七兩竟然震懾住了四名紅衣祭祀。


    他們畏懼的退了一步,而丁七兩則往前一步。


    這是他們絕對不曾想到的,三名六葉巔峰境界加上一名七葉境界的昊天教祭祀,竟然被一名四葉境界刀客壓製。


    這刀客不閃不避的承受了他們所有的攻擊,而每承受一道昊天掌力,便還以一道更強的刀氣。


    丁七兩活動了一下脖子說道:“你們的招數挺厲害的,用來做飯倒是不錯,殺人嘛,還嫩了點。”


    四名祭祀與丁七兩相鬥百餘回合。由壓製丁七兩變成被丁七兩壓製。他們原以為承受了這麽多進攻,丁七兩該是要到極限了,卻沒想到聽到這麽一句話。


    丁七兩轉身離去,四名祭祀愣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再出手。數次對攻中他們也都受了不輕的傷,原本以為會先耗死對手,但此刻,他們不確定了。


    丁七兩轉身後才露出因為灼熱而痛的扭曲的臉。


    實際上若非丁七兩意誌強大,他早就承受不住了,昊天掌炎的火焰分為五個階段,赤炎,藍炎,青炎,白炎,黑炎。後兩個階段的火炎足以融化金屬,更不談人的軀體。即便是藍炎,其高溫也絕對非一般人類能承受。但丁七兩在九牛無悔勢狀態下對於痛感極其遲鈍,所以他一直能忍著,給了對方一種無視其火炎高溫的錯覺。


    隻有丁七兩知道這昊天掌炎有多可怕,即便是對痛楚的感覺近乎關閉了,丁七兩也一直能感受到強烈的痛楚在吞噬他的感知。所以他瘋狂的揮刀,麵上竭力保持鎮靜。


    他成功的嚇住了對麵的四名祭祀。


    他的任務是保護公輸琉璃和書生。原本計劃遁逃的書生因為公輸琉璃告知萬變離中傘在神殿深處,於是他們前往了神殿深處。


    而此刻公輸琉璃已經拿到了傘。


    書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把傘,盡管小時候便一直聽公輸無構和父親說起這把傘如何強大。


    “哥哥,有了這個,就不用外麵的大笨牛保護我們了,我都可以保護你的。”公輸琉璃得意的說道。


    “怎麽你也叫他大笨牛?”書生不禁感到好笑,畢竟風展每次這樣叫廚子,廚子都會反怒。


    “不知道,他看著就像一頭大笨牛,嘻嘻。”


    “有理,不過大笨牛是我們的朋友,而且將一直都是。”


    二人一邊對話,一邊撤離神殿前去與廚子匯合。


    “原來哥哥這六年也有朋友了嗎。”


    “恩,做了筆不錯的買賣,如今我不是帝國謀士了,而是客棧的賬房,認識了幾個很有意思的人。”


    “賬房是什麽?”


    “大概就是管賬的。”


    “那意思我們會很有錢嗎?”


    “那可就難說了,畢竟這客棧好像一年到頭都沒什麽生意。”


    “聽起來好像很慘的樣子誒哥哥。”


    “那沒辦法,你就當做是,一個好賬房不嫌客棧窮好了。”


    “哥哥好像很喜歡他們。”


    公輸琉璃睜大眼睛看著書生,書生的際遇起於這一年的夏天,而恰恰是這一年的夏天,書生與公輸琉璃斷了聯係,所以公輸琉璃是真的好奇,短短數月,自己的哥哥經曆了什麽,忽然就多這麽多朋友。


    她其實也很高興,雖然她稱呼廚子為大笨牛,但是丁七兩那句有他在誰也別想傷害到先生和小琉璃讓她感到很有安全感。


    說到底她隻是一個小女孩,當然也渴望被人保護。


    “是呢,他們或許就是我們以後的家人。琉璃,你也會喜歡他們的。”


    “哥哥喜歡我就喜歡。”


    公輸琉璃感到莫名的開心,她又問道:


    “救走阿呆的那個人就是客棧的掌櫃麽。”


    “沒錯,是個很懶的掌櫃。”


    “哥哥,他好像明朗。”公輸琉璃忽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書生愣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小姑娘這麽多年來心裏一直念著已經死去已久的明朗。他也不會說什麽忘記過去的話,因為書生自己也無法忘記明朗。


    “琉璃,還記得明朗最後說的話麽。”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明朗死前的每一句話,這對兄妹都記得很清楚。而每一次,回憶起那個時刻,無論多久都還能感受到死別的痛楚。


    公輸琉璃點了點頭,不知覺間,小姑娘上一刻還是笑意的眼裏這一刻又湧出了眼淚。無數個夜晚,她都會夢見那個時候的場景。


    夢到將死的明朗帶著笑意,死前最後的一刻是對自己哥哥的祝福。


    書生,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遇到一個願意把你當做是兄弟的人,你要努力的活著,等到那個人……


    這些年來,書生一直不曾忘記這句話,公輸琉璃亦如是,甚至她比書生更期盼那個人的出現。


    書生輕輕的揉了揉公輸琉璃的頭發,笑著說道:“別哭了琉璃,應該替哥哥也替你自己高興。”


    公輸琉璃抬起頭,看著微笑的哥哥。


    “因為,那個人已經等到了。”


    公輸琉璃也忽然笑了,如驟然間綻放的夏花。那個明朗死前所說的,會將哥哥當做兄弟的人,已經等到了。


    “琉璃,活著就一定會等來的好的事情。死掉了才是另一種悲哀,我們很幸運,活到了現在,也等到了生命裏好的事情。”


    雖然有些事情書生認為本該是掌櫃來做,但眼前這個女孩對他來說太過重要,盡管這本就是多此一舉,可書生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當年我曾說過,要脫離帝國的身份,做世間最自由的人,琉璃,現在哥哥過的便是這樣的生活,客棧,也將是哥哥的家,你願……”


    “我願意!”


    不等書生的話說完,小姑娘便笑嘻嘻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神殿走廊的盡頭是一個身形魁梧渾身冒著焦煙的人,廚子丁七兩。書生與公輸琉璃終於與廚子匯合。


    “你們兩太慢了,先生,你要是再墨跡一點,我說不定就被人烤熟了。”廚子抱怨。


    “是了是了,知道了,我會跟阿秀說,你為了朋友,上刀山下火海,恩,是真正的火海。”


    “值了!”丁七兩大笑。


    “走吧,先離開弘城。”書生說道。


    “掌櫃怎麽辦?”廚子問道。


    “放心吧,現在的掌櫃,除非帝星將和九大派掌門,尋常的九葉之境奈何不得他。”書生對掌櫃信心十足。


    “原來宸回哥哥這麽強麽。”說話的是公輸琉璃。


    “那是,不過小琉璃我跟你說,將來客棧裏最強的人肯定是我!”廚子得意的說道。


    “噢,知道了大笨牛哥哥。”公輸琉璃很認真的回答。


    丁七兩望向書生,憤慨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先生!”


    書生無辜的聳肩說道:“這可怨不得我。這個稱呼是琉璃自己悟出來的。”


    丁七兩:“……”


    神殿的深處,傳來小女孩悅耳清脆的笑聲。


    這是秦曆三十年的冬天,這一天,大陸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中的最後一個國家終於也卷入了戰鬥中,而同是這一天,末樓客棧也迎來了最後一個成員。


    (嗯,終於把這個鏡頭補完,不過弘城的鏡頭還沒有結束,但是不需要去細寫了,客棧鏡頭還有一小部分,以及小乞丐還有一小部分就到北域戰爭了,當然啦,帝國西域的危機自然是解鈴還須係鈴人,小蘿莉初入客棧自然會大展神威造出更強大的兵器幫助帝國的,不過肯定是沒有一鳴驚人蘿莉篇了,哈哈哈,這些都會很短帶過。我也很想快點寫到那裏,不過更新速度上不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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