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在半月後抵達了南沙城。


    弘城南沙城與霜川城都是邊境城市,但唯有南沙城是最熱鬧的。南蠻秘境雖然一直不屬於帝國,而銀月國也與帝國關係始終微妙,但總歸比萬藏部落和北域鐵黎的情況要緩和很多。究其根本,或者還是因為南蠻秘境部落太多銀月國太弱小造成的。


    南蠻秘境的疆域非常之廣,甚至不在帝國領土之下,很多地方其實都是猛獸盤踞,根本沒有人跡,部落與部落之間的間隔也很遠,一個部落小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但對於帝國來說,這樣的人數,又還如此分散各自為政,的確無需在意。


    雄踞於南蠻之北的帝國,對於南蠻諸多部落和銀月國來說,都是絕對的龐然大物。南沙城其實反倒是帝國最為安全的城市。如今已是初夏,南沙城早已熱鬧起來,對於南蠻秘境諸多部落來說,南沙城是一個天堂。因為很多南蠻沒有的東西,他們都能在南沙城買到。不遠千裏從極南之地跋涉而來的南蠻人,願意用很多南蠻獨有的藥材蟲蠱之類的換取帝國的貨物。


    客棧此刻停在了南蠻秘境某荒無人煙之處,較為靠近南沙城,宸回一行人也來到了南沙城內,聚於南沙客棧內,此為南沙城最大的一間客棧。也是南沙城的有名去處。卿妙月當時給李念雲留下的接頭之處便是在此。而宸回傳信給風展的書信上也是相約於南沙客棧。原本宸回以為風展該是早就到了。但是風展並沒有趕到。


    宸回略微有些驚訝,按照風展的速度,斷然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也應該在數日前便抵達南沙城,估計是有事情耽擱了。他倒是沒有多想。南沙客棧規模很大,作為一個邊境貿易城,此地的食客很多,能吃到的東西也不少,有南蠻秘境才有的料理,也有帝國才有的料理。此時此刻,李念雲雖然還沒有等到魔宗的接引人,但已經點了不少菜肴。


    客棧一行人便聚於一桌。等待著魔宗的人前來接引。


    “說起來,秦州一別之後,你們便來了南蠻秘境,然後遇到了阿卡司,還挫敗了鬼醫的陰謀,招募了我徒弟,上次選擇了回去,錯過了一番好戲,我真是後悔,本主角這次總算來了,這次再有好戲,我可不會錯過了。”李念雲笑著為自己倒了杯酒。


    “這次恐怕要發生的事情也不少,李掌門,怕是到時候你想回去都辦不到。”書生說道。


    “書生老弟,前路固然坎坷,但我這個人,就喜歡刺激的。來,走一個?”李念雲舉杯。


    書生回敬道:“南沙城很平靜,魔宗與荒月神教的戰場該不是在這裏。而出了這南沙城可就不歸帝國管了,死在南邊兒,別說你是九大派掌門,便是朝中重臣死在這外邊了,也就是死了便死了。”


    李念雲說道:“我或許沒有玄生老哥那麽能打,但要說起難死,我可是當世一流的。”


    南蠻一行,過程裏李念雲與客棧眾人也算混得比較熟。客棧中的人也都沒將李念雲當外人。這位九大派的掌門與客棧的緣分著實不小。秦州城之行到武林大會,再到北域戰爭,李念雲其實也幫了客棧不少忙。


    “能與李兄一起援助玲他們,的確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宸回說道。


    “哈哈,這話中聽。不過大賊風展呢?”李念雲一直注意到客棧裏風展不曾來,原以為會在南沙城相聚。他對這個速度快到能與阿卡司一較高下的賊很有興趣。


    宸回說道:“跑堂估計是有事情耽擱,不然以他的腳力,早就當到了。”


    廚子丁七兩開口道:“那瘦猴兒不會有事的,天下間能碰到他的人都沒幾個。”


    李念雲笑道:“哈哈哈,這倒是。”


    書生略微皺眉,心裏又有些許不安。在書生看來,客棧裏最特殊的兩個人物當是自己的妹妹與風展。風展的能力在對戰有著九大派規模的荒月神教亦即天機閣方麵上,有著巨大的作用。但他忽然意識到,似乎有很久沒有遇到風展了。


    暗海那端的人,雖然在書生眼裏,根本不是楚國人,但世人眼中,那個人便該是風展的堂兄,楚國的皇子。而帝國朝庭打壓魔宗的本質,就是在削弱楚國亂黨的勢力。書生的思維方式裏不相信巧合二字,一件事情的出現是偶然,兩件類似事情出現便必然有著關聯。


    但最終,書生什麽沒有說,與掌櫃李念雲廚子談笑風生。將一切壓在了心頭,默默的盤算著局麵。如今還判斷不出什麽,關於荒月神教,了解的太少,書生需要見到魔宗的人才能定論。


    魔宗的人沒多久便來了。在達到南沙城後,李念雲便通過卿妙月留下的傳信鴉通知了魔宗的人。來的人是唐閑。


    白北冥常年跟隨在宸玲身邊,卿妙月也有很多人要審問,唐閑武功最高,反而是替魔宗的兩位長老和宗主宸玲奔走。在書生看來,唐閑的能力如果和風展的能力能用好,便可知己知彼。他對唐閑印象很深,若非宸玲最終去了秦州城,隻要憑借唐閑,書生相信西域戰事與北域戰事都能結束的更快。


    “唐長老,好久不見。”宸回說道。宸回覺得唐閑很有意思,當然,這樣的有意思主要體現在唐索野看見唐閑便會收斂很多。


    “掌櫃的,李掌門,還有客棧的各位,且隨我來。”唐閑的主人格是看起來是一個很謙遜沉穩的人。公輸琉璃發現唐索野跟她哥哥真的完全不像。


    客棧一行人往南沙城南門而去。


    廚子好奇道:“原來魔宗不在南沙城內。”


    星辰宗這些年來被一直稱之為魔宗,便是魔宗內部的人也都已經習慣,盡管還是以星辰宗自居,但聽及魔宗二字時,即便似唐閑這些剛加入魔宗不久的,也都不抵觸。


    唐閑點頭說道:“南沙城畢竟是帝國邊境,雖然是最無威脅的邊境。但總歸這裏的把守要嚴於其他城市,我星辰宗自然不會不理智到明著與帝國對抗。將要帶各位去的,乃是星辰宗如今的總部。”


    聽聞此話李念雲算是最感興趣的,魔宗的據點很多,而且大多都比較隱蔽,帝國與魔宗相鬥多年但魔宗勢力越來越大,逐漸從衰敗向著以往的強大靠攏,究其根本,乃是帝國從來不知道魔宗的總部在哪裏,根本沒有辦法對魔宗做出任何有力的打擊。


    昊天教的神秘在於昊天教的人幾乎不離開弘城,而魔宗的神秘便是因為沒有人知道魔宗是否真的還存在著,如若是,魔宗的據點又在哪裏?


    客棧一行人隨後不久便隨著唐閑一道離開了南沙城。書生當年作為天機閣灰玉其實曾經也推斷過魔宗位置,該是在南沙城郊外。隻是南沙城以南便是地域寬曠的南蠻秘境,實在太難以搜尋。帝國嚐試了幾次也就放棄了。


    而真正的情況比書生想的還要複雜。他們一行人走了兩個時辰,依舊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被稱之為總部的地方。客棧一行人倒是沒有感覺,李念雲就很頭疼了,不斷在問著還有多久,唐閑也不答話。直至一行人來到了一片湖泊。唐閑才停下腳步。


    南蠻湖泊之上多有瘴氣,這片湖泊亦如是,遠遠望去能看到極其稀薄的紫色霧氣。唐閑說道:“有勞各位了,我星辰宗的總舵便是此處。這附近的毒沼毒泊有近百餘處,瘴氣容易讓人產生幻覺。各位暫時先屏住呼吸,若吸入瘴氣,輕則看見幻覺,重則失去意識。”


    李念雲說道:“等等等等,入口在哪裏,莫不是魔宗的總舵一直在地下?”


    唐閑點頭,說道:“星辰宗前前代宗主好杜康之道,曾經乃是楚國最大的美酒收藏商,他這個人雖然不喝酒,卻喜歡藏酒,而且總擔心酒被人偷了,於是曾經說動了公輸家當時的家主公輸鍛為他造了一座巨大的地宮,用以幫助星辰宗宗主藏酒,相傳當年楚國半數的名酒都被這位宗主買下藏於其中。在南蠻秘境的毒澤群之中,且不說此地本就荒無人煙,尋常人便是來了,也分不清這裏百餘處毒澤毒沼之間的差別。這足以致命的瘴氣又是更加強大的護盾,所以自前前代宗主起,我星辰宗便多了一個藏酒的巨大地窖,說是地窖,其實倒不如稱之為地宮更為合適。”


    公輸琉璃聽到這裏時揚起了頭,睜大了小眼睛,仔細的回想著公輸密庫裏的文獻提及到的東西,猛然想起來了,在第三處公輸密庫裏的記載的確提到了當時公輸家的家主也就是公輸琉璃的曾祖父公輸鍛曾經為楚國的國教做過事情。


    對於書生宸回來說,也無法想象魔宗的入口居然在這樣的地方。


    “唐長老,我們該如何進去?”宸回說道。


    唐閑取出了一個小瓶子,瓶子內都是細小的藥丸。他自己吃了一顆,又將其餘藥丸分給了李念雲和客棧一行人,說道:


    “要進入星辰宗總部的方法,隻有等。各位且先服下這藥物,乃是白前輩研製的抵擋瘴氣的藥物,這藥物能讓我們在一個時辰之內不受瘴氣影響,而大概還有小半個時辰,黃昏時分此間的瘴氣會最為濃烈,到時候,星辰宗的入口才會打開。”


    書生問道:“看樣子這裏本不是魔宗的總部。”


    唐閑對書生的才智是很欽佩的,說道:“先生說的不錯,此地其實還真就隻是一個酒莊。當年南沙城外其實還有一處地宮才是我星辰宗的真正據點。而此處,其實原本隻有白長老一人得知,也唯有白長老這樣的三朝老臣,才會被前代宗主告知此處。早在幾年前宗主斬殺其餘長老的時候,白長老就將此地告訴了宗主,雖然據點一直沒有變,但這些年宗主已經慢慢的將其絕對信任的人帶入了新的據點。”


    書生大致了解了,說道:“看來荒月神教裏的確有昔日裏魔宗的叛徒,以至於你們以前的據點大多已經失守了。”


    唐閑略微訝異,點頭說道:“這叛徒乃是星辰宗前代長老,因為對宗主有救命之恩,被宗主放了,但卻始終怨恨宗主,而在這之前,其實他便已經是昊天教的高層,紅衣大祭司之一。在秦州城一戰後,昊天教雖然受到重創,但隨之而來的報複,對我星辰宗來說也造成了極其沉重的打擊。各處的據點都被知曉,雖然剿滅我星辰宗據點的人,武功路數與其勢力成員絕非昊天教所為,但這世間能如此精準的找到星辰宗各地據點的,也唯有那位昔日星辰宗長老劉伽。”


    書生說道:“如此說來,現在魔宗在南沙城最後的據點便是這出毒澤之下的地宮。看來天機閣的確很麻煩。恐怕這樣的戰果,帝國對於天機閣在北域戰爭裏做的事情,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眾人沉默,魔宗早已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未必能與九大派相比,可也差之不遠,宸玲的實力絕對足以媲美九大派的掌門,而魔宗勢力雖然大不如前,但也依舊有著不少幫眾,而論底蘊來說,鐵獅教昊天教這些門派都比不過魔宗。若說世間真有十大派,魔宗該是最有可能的。


    但秦州城一別後,也沒多久,如今的魔宗卻被迫需要以昔年宗主的秘密酒窖為據點,恐怕便是秦楚交替之時,魔宗也不曾陷入如此的困境之中。


    黃昏時分到來的時候,先前這片毒澤帶稀薄的姿色瘴氣變得越來越濃,若非客棧一行人都相隔極近,恐怕連看到對方都很難。


    為了美酒而選擇這樣一處地方藏東西,宸回不禁在想,這魔宗的宗主是不是每一任都是性格古怪的人?但馬上又搖了搖頭,至少宸玲並不古怪。


    宸玲的行徑於一個女子而言,其實已經是非常古怪了,當然,在宸回看來,師傅是好的,師傅的女兒也是完美的。


    瘴氣漫天之時,湖泊的水麵開始波動,仿佛有著巨大的力量將這道湖泊分為兩半。而後沒多久,公輸琉璃便看到了一個及其熟悉的東西。


    一個巨大如同獅子頭顱一般的青銅獸首。從湖澤底部湧現上來,眾人聽到了如同巨門緩緩被推開的聲音,其實不過是這巨大的獸首,張開了嘴。


    雖然動靜頗大,但因為瘴氣蔽目,基本難以看見發生了什麽,若非有唐閑接引,根本不會有人能進入魔宗的總部。


    宸回原本已經在感慨那位前前任魔宗宗主的古怪,如今看到這等機關術設計,更加驚歎。能請動公輸家的家主造這種入口機關與地宮,這筆花費該是不小,也能隱約想象到,當年的魔宗強極鼎盛之時,該是何等強大。


    這麽一想,這位宸掌櫃便開始心疼宸玲了。仿佛是接手了一個爛攤子。


    客棧一行人隨著唐閑走入獸首之中,隨後湧現於湖麵上的巨大獸首慢慢的沉入湖泊裏,公輸琉璃甚至不用睜眼看,隻需要聽聲音便能感知到曾祖父的智慧。她所掌握的機關術的技巧並不比先賢差,但是距離神匠公輸無構尚還有差距。隻是那個時代,便有了這樣的技術,讓公輸琉璃還是有些震驚。


    在青銅獸首之中,有魔宗弟子點燃了火把,地宮之中不見陽光,便是靠著火把照亮視線。呈現在宸回一行人眼中的是一道向下的台階。


    唐閑走在前麵,這台階直入地下深處,一行人走了許久竟然還沒有走到底。隱約從高度上宸回便感覺到這座地宮的規模。


    李念雲說道:“乖乖,我聽著是地窖還以為很小,這看起來,這座地宮可不比我們九大派任何一派的山門小了。”


    唐閑說道:“星辰宗當時盛極一時,而前前代宗主對好酒的封存要求上,相當苛刻,一定要幹燥陰涼之地。故而選在了地下深處,以青銅為輔,石壁為主。雖是酒窖,但酒也隻占據了一小部分。”


    公輸琉璃忽然開口說道:“也許隻是曾祖父當年和你們前前代宗主早已經知曉了未來魔宗會有一劫,便造出了這等規模的地下宮殿。”


    唐閑看了一眼公輸琉璃:“原來,你便是小野提及的公輸家的小天才。依你之見,這宮殿如何?”


    公輸琉璃說道:“雖然很多地方設計看起來很簡陋,但作為據點,已經算是十分堅固。”評價雖然短,卻包含著絕對的認同,這樣一處地方,在公輸琉璃看來,隻要不被敵人發現,便能保魔宗立於不敗之地。


    過了片刻,一行人終於走至了底部,客棧等人再次驚歎,長長的台階向下延伸,達到底部後是一片巨大的空曠之地,這之中竟然還有不少房屋供人居住。這裏宛若一個小鎮。地底的小鎮。


    書生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麵,也忍不住說道:“魔宗強盛之時,恐怕魔宗宗主也算是富可敵國了。”


    空曠的底部裏有兩間規模較大的樓宇,一處用於存酒,另一處,便是宸玲的居所。


    數百個火把將整個黑暗的地底照亮成一片昏黃之色,顯得有些靜謐,到了這裏,似乎也就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多多少少的,宸回與廚子還有阿秀感覺到這裏有一點天坑城的意味。但不同於天坑城的是,這裏比天坑城舒適太多太多。


    “各位且隨我來,安排你們的住處,而宸掌櫃,宗主在等你。”話音來自前方,一名黃衫女子。


    即便在昏黃的火光之中,也能感覺到這個女子的眉眼該是極為美麗動人。


    魔宗長老,卿妙月。


    唐閑見到卿妙月來了,便帶著宸回前往宸玲之居所,亦即地宮裏的兩處宮殿之一。而卿妙月則帶著客棧一行人還有李念雲前往其他地方。


    “早些時候便聽玲兒說,末樓客棧裏個個都是人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是魔宗長老卿妙月。”卿妙月可不想一路上過於沉默,便想與客棧的人聊聊,多做些了解。


    鍾雲秀說道:“卿姐姐好,我是鍾雲秀,叫我阿秀便好。”對於魔宗之人,鍾雲秀一點也不生分。


    “阿秀也算是我們自己人了,作為白長老的親傳弟子,天下第一神醫的女兒,聽說如今還拜入了雲慈穀,假以時日,必然在醫道上無人能及,到時候可要記得相助我星辰宗。”卿妙月笑道。


    書生感覺到卿妙月說話極是巧妙,而且句句帶著目的性。不過短短幾句,便要給魔宗添一位妙手神醫,不禁笑了笑。好在魔宗在書生看來雖然是個麻煩勢力,但既然掌櫃的與現任魔宗宗主淵源不淺,他自然也不去阻止。


    鍾雲秀既然開口了,廚子自然也會立馬跟上,說道:“我叫丁七兩,卿長老叫我廚子便好,先前對你家宗主多有誤會,見諒見諒。”


    因為南蠻秘境之行,南沙城客棧一行人與宸玲的初遇險些導致客棧就此解散,所以即便是天坑城再遇宸玲時,廚子也對宸玲抱著敵意。再到後來數次與魔宗打交道,客棧才算是真正的與魔宗不分彼此。丁七兩是個耿直之人,一直對於此事比較介懷。


    卿妙月說道:“唐長老跟我說過,丁少俠在武林大會上的表現可是很奪目的。假以時日,江湖的頂端必有你一席,此番能來相助我星辰宗,如獲千人力。”


    “這位小妹妹呢,甚是可愛呢。”卿妙月又看向了公輸琉璃。


    “我叫公輸琉璃,是客棧的鑄匠,大姐姐你叫我琉璃便好。”公輸琉璃大概和唐索野有一點是很相似的,對於好看的人,都不會討厭。


    事實上,對於客棧的每一個人,卿妙月都做了細致的了解。再問一遍,也不過是熟絡一下。唐閑思情報搜集,卿妙月負責整理情報審問犯人,但作為有著傾國之色色女子,她也極為適合替魔宗招募人才。


    “各國爭著拉攏的機關術大師也入了這客棧,果然,玲兒說的一點沒錯。小妹妹還真是厲害。這位想必便是客棧的賬房了吧?”卿妙月其實一直期待見一見書生。


    書生點頭說道:“卿長老稱呼我為書生便好。”


    書生的武藝,甚至不如擁有萬變離中傘的公輸琉璃,卿妙月雖然也精於戰鬥,但是對於書生這種實力,也能一眼將其看穿。


    她早已經探聽了不少客棧的情報,因為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外來勢力能夠進入魔宗的這座地宮,便是魔宗之內,也隻有宸玲所能信任的人可以進入,所以地宮其實可以容納很多人,但如今這地宮之中,不過數百人。


    而今次,客棧一行人加上一個九大派的掌門進入地宮,雖然在宸玲眼中都是可以信賴之人,但卿妙月大多要親自過問一番。


    李念雲她已經了解過,這樣的人她見過不少,浪子心性放蕩不羈率性而為,又帶著些許孩童氣,事實上這樣的人是可以性命相托的。


    鍾雲秀作為白北冥親傳弟子,自然也能信任。


    而從鍾雲秀話音落下後的回複時間間隔和神態上,卿妙月便覺到了廚子丁七兩對鍾雲秀的特殊情愫。能修煉成九牛無悔勢的人,自然不會是反複無常之人,因為隻有貫以直道之人,才能舍棄退卻。


    公輸琉璃作為一個孩子,公輸家的後人,她先前囑咐唐閑提及地宮來曆,便是為了讓這個小姑娘有歸屬感,一個人如果一旦一家被帝國滅門,再次回歸故土,就總是很容易相信這裏的人。所以卿妙月相信,公輸琉璃也沒有問題。


    唯一讓卿妙月難以放下戒心的,乃是這位武功實力最低的書生。


    在唐閑的情報裏,書生智謀過人,做事講究絕對的理性,這樣的人本身就不值得信任,卿妙月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因為她自己就欺騙過不少人,而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而且書生的背景很複雜。


    一方麵這位書生是帝國龍將的智囊,一方麵又是客棧的賬房,同時又是天機閣的重要人物。卿妙月曾經也有過很多身份,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最終隻能是魔宗的長老。


    可書生呢?她不知道,作為一名優秀的間諜,她知道一件事,隻有每個間諜自己才最為清楚自己是誰,在把真正的麵具揭下來之前,他有可能背叛任何一方。


    當然,這源於卿妙月同樣作為女智將的多疑和敏銳。


    她的確喜歡聰明人,她甚至看書生的時間比其他人稍微久了一兩息。但她更喜歡自己人。


    “書生嗎?還真是人如其名。”卿妙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不再說話。而沒多久,客棧一行人便到了地宮之中他們的居所。


    與此同時,另一邊,宸回也到了宮殿之中。


    火燒秦州城事件後,他與宸玲在連慶待了些許天,直到宸玲有了自保之力他才離去,前往北域尋找鍾雲秀和風展。那段時間,對於宸回來說,仿佛回到了過去。


    依舊是連慶山外,依舊是兩個姓宸的人。


    而在秦州城被宸回救了一命之後,宸玲對宸回的態度也大為改觀。這讓宸回感到很開心。北域戰爭結束後其實便一直想要找尋宸玲,隻不過在宸回看來,魔宗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而宸回也聯係不到宸玲。


    但每逢夜晚,他便會想到她。


    這世間有很多事情,宸回看起來總是悶不吭聲,實際上卻都有自己的看法。他是一個客棧掌櫃,但用書生的話來說,他很不稱職。生意沒有做過多少,閑事和麻煩卻是惹了一堆。


    可書生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江湖,有很多自以為有個性的人實際上卻都很無趣。宸回看似很無趣,但在書生看來,卻是這些年他見過的最值得追隨的人。


    一個男人帶點邪氣總是會更有味道,宸回完全不像故事裏那些改變世界的帶著痞氣邪氣的英雄,他的過於淡然其實本身是一種乏味,卻也是一種睿智。


    就好像在一個滿世界都講究快意逍遙強者為尊的時候,忽然跳出了一個人,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樣是不對的。這讓書生很不屑,卻又始終敬佩。顯得有些矛盾,卻隻有客棧的人知道掌櫃的魅力。


    麵對所有麻煩,宸回從來都有自己的看法與答案。


    但這世間有些事情,並不是睿智就能明白的。宸沙教過宸回很多東西,卻沒有教過宸回為何一個男人會在深夜裏思念一個女人。


    就好像多年前的連慶山外,宸回也始終不明白,為何師傅總是會隔一陣子就坐在滿山的桃花中,獨自喝酒。


    宸回進來的時候,站的有些久,宸玲在看著某些書卷,時而皺起眉頭,宸回以為是看入神了,在思考著問題,便不曾打擾,於是便定定的站著。唐閑早在進入這樓宇前,便已經離開了。唐閑很喜歡宸玲,喜歡自家宗主,故而其實對於他來說,替宗主傳喚掌櫃,是一件不怎麽愉快的事情。


    宸玲皺起眉頭便一直沒有舒展開,她的目光雖然落在書卷上,心思卻早已在別處。


    這位魔宗宗主心想著大概自己是在連慶草廬時對這位掌櫃太好了,進來了也不打招呼,就這麽傻站著是什麽意思呢?


    難道是要自己打招呼嗎?


    於是宸玲便開口了,沒好氣的說道:“來了。”


    宸回一楞,沒想到宸玲會忽然說話,有些慌忙的說道:“嗯,來了,你如果還有事要處理,便先處理,我可以等你。”


    宸玲說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等你來麽?”


    宸回不知所措,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麵對書生和廚子,其實宸回也經常妙語連珠,但是麵對宸玲,他便顯得有些詞不達意。


    “過來坐。”宸玲指了指自己對麵。


    宸回便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你先看看這個。”宸玲交給宸回的,是一幅畫卷。


    宸回展開畫卷,終於明白了為何宸玲會皺起眉頭。


    “玲,這幅畫卷莫非是……”


    “唐長老潛入荒月神教得來。”宸玲說道。


    宸回盯著畫卷,思考著什麽。


    畫卷的內容宸回很熟悉,乃是五個人。


    掌櫃,廚子,女醫,跑堂,賬房。每個人物下都要筆記。記錄了很詳細的每個人的信息特征。


    沉默了很久,宸回才說道:“原來,這一切比先生想的還要複雜。”


    宸玲沒有說話。隨即宸回又搖頭說道:“先生這些天一直不安,直到暗海來客到來,以及天機閣與玲你這邊交鋒,先生便更加不安。如今看來,這樣的不安,原來真的與我們有關。”


    宸玲說道:“我之所以讓卿長老求援雲慈穀,是因為九大派中關係與你最密切的,便是雲慈穀,因為客棧若有難,李念雲必然會相助。原本在卿長老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機閣與昊天教為了讓帝國對其網開一麵的一個妥協,故而他們開始針對我星辰宗。”


    “但唐長老取得此物後,我在想,也許荒月神教對付我星辰宗其實隻是一個幌子。”宸玲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一字一句道:“他們要對付,乃是你,與你的末樓客棧。”


    宸回點頭說道:“此事我還得與先生說說。如此說來,這次其實是我客棧連累了你。玲,你召我們前來,莫非是要保護我們?”


    宸玲搖頭說道:“如果你還需要我來保護才能立於世間,那你還不如趁早死了。”


    這話說的雖然重,但卻是這個道理,宸玲不希望宸回死,但一個人終究無法永遠保護另一個人,宸回既然是宸沙的徒弟,那麽在宸玲看來,宸回便該有自保的能力。


    “恐怕對付你是真的,對付我星辰宗也是真的。這次的敵人很強,這荒月神教的崛起,雖是朝夕之間,但其教派的實力,恐怕在九大派中,也唯有佛宗道教和霸劍門可以比。其餘幾派也都遜色於這荒月神教。若非我星辰宗的確不敵,縱然它荒月神教對你們有所企圖,我又何需支會你們,直接滅了它豈不是更符合我的作風。”宸玲說的很平靜,但作為一宗之主的霸氣卻展露無遺。


    隻是連這樣一個強悍的女武者都感覺到棘手的對手,宸回心道恐怕這次的敵人真的很強。


    隻不過這兩個宸沙的傳人,都兼具一種思維,無論你多強,能造成多大的威脅,解決的途徑無非不過隻有一種——江湖事,江湖了。


    宸回最終笑道:“師傅曾說過,我們是天下第二,既然如此,那這天下之事,便以劍破之好了。”


    兩個風沙劍法的傳人聯手,無論什麽樣的敵人,宸回都有著絕對的信心。


    (哎呀,寫不到一萬字了,再等今日就要斷更了,暫且這麽點兒湊合了,因為是月末最後一天,強迫症表示一定要在這一天把劇情推入到另一部分裏,總算東拉西扯的把天機閣和客棧魔宗的對戰搬上台麵了,力爭下個月寫出最為慘烈……啊呸,最為競猜的客棧劇情。不寫武林群雄了,搬出意大利炮,使勁轟天機閣。膨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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