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有兩個賊最為惹人注目。專偷死人的鬼盜——閻羅目,以及專偷活人的大賊——風展。前者其實說是偷,但更確切的來說,是盜。


    閻羅目和風展皆精於偷盜之事,隻是閻羅目是眼疾手快,風展是眼疾腿快。閻羅目的本事其實遠比風展多得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風水學,玄學,建築學等等五花八門的東西都很精通,曾經葉依然點評這位鬼盜為經天緯地之才,知曉天文地理百家學術,稱是君本賢才奈何做賊。


    風展的本事就很少了,可勝在一個極字。任何一樣本事做到了極致,就一樣能一法破萬法。風展很快,快到了莫說常人,便是武者們也難以理解認為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他並非不偷死人錢,而是那些詭異的墓穴他破解不了,反倒是活人錢最好偷。


    閻羅目此刻就在倒鬥。閻羅目的真正姓名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但麵具之下的閻羅目據說是一個驚世美男子。不過這也無法考證,因為對奇門遁甲的超乎尋常的運用,閻羅目的行蹤無人知曉。


    而此時閻羅目所在的地方,乃是楚皇陵。照理來說,楚皇陵本不該還存在,因為秦楚之仇斷不會讓楚國的皇族墓地還完整的保留。隻是當年楚國的第一任皇帝便是個玄學狂熱者。信奉生前死後之說。故而在楚國,皇帝死後的陵墓乃是楚國的最高等級的秘密。每一個皇帝的死後的皇陵所在也皆不相同。


    如今閻羅目費盡心思遍訪大江南北七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其中一任皇帝的陵墓,他以豐富的經驗判斷出其間藏有的寶物價值不小。隻是如今閻羅目也犯了難。


    因為他遇到了一個非同小可的守陵人。這個守陵人膚色黝黑,穿著黑色的毛裘,平時也甚少說話,皇陵唯一的入口便由他把守。有守陵人的墓閻羅目也去過不少,但總歸是有辦法將其引開。


    但這個人仿佛可以不睡覺一般,也甚少與人說話。他雇了不少人試圖用聲東擊西的法子去引走守陵人,都沒有任何效果。那人不動如山,守在皇陵門口一動不動。


    閻羅目多番打聽,從當地人口中得知,此人姓張,平時不愛說話,是個悶油瓶兒,但武藝高強反應機敏。容顏仿佛不會老去一般鎮守皇陵十數載。是個神秘的怪人。(注)


    閻羅目用盡手段也無法讓這個悶油瓶離開,請來了不少高手也都被這守陵人輕鬆擊敗。不得已,閻羅目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與自己齊名但是比自己更愛錢的人……風展。


    大賊風展其實閻羅目早就想結識了。雖然閻羅目與風展齊名,但二人從未正式認識過,也未交手過,大家各偷各的,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閻羅目保守估計皇陵裏的東西價值不低於武林任何一位強者的賞金,很是心動,但奈何沒有人能正麵突破這個悶油瓶的防禦。而江湖上的頂尖強者也不會為了錢去盜楚國皇帝的墳墓。所以誌同道合者,唯有風展。風展雖然沒有強大的武功,但超一流的身法卻可以讓風展越過守陵人。


    一個不算成型的計劃在閻羅目腦子慢慢浮現。但眼下,他又有一個難題。閻羅目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為了一個計劃可以鋪墊數個月甚至更長。在考慮到要找風展幫忙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找到風展。


    同樣是盜賊,以前作案的時候,風展的頻率可比自己高多了,但似乎……從去年夏末開始,他就沒有聽過風展的名號了。


    按理來說,風展這種大賊要是落網了,帝國沒理由不大肆宣揚。所以閻羅目認為風展不是落網了。隻是風展去了哪裏他也不清楚。如果沒有風展,那麽閻羅目便隻有設計一個騙局,讓武林的頂尖高手來協助他盜墓。


    但閻羅目還是好奇,那個與他齊名的大賊,將近大半年銷聲匿跡是去了何處?


    ……


    連慶,唐索野草廬。


    從北域戰爭歸來後,再見到依米,風展感覺到比以前還要強烈的思念與幸福感。整個北域戰爭裏,他與鍾雲秀做到的事情並不多,最大的成就,大概便是讓項武回到了戰場,在帝國最後的幾千人就將覆滅的時候,讓項武脫離了重傷垂死之態,重新戰鬥。


    最終等來了一個悲壯卻又終究是勝利的轉折。


    但也是那個時候,風展與鍾雲秀都意識到,能在戰場上活著過來,無論戰爭的勝敗,其本身都該是一種幸運。


    所以當客棧的人決定前往東海城度假的時候,風展拒絕了,以他的速度,連慶到東海城也不過兩日腳程,他選擇了多陪陪依米。雖然唐索野帶著她的傀儡在風展看來是很可怕的事情。但甜蜜總歸更多。


    客棧的生活自然也是有趣的,風展原以為跑堂該是一個很累的活計,可現在看來,客棧的生意想很累都難。在客棧裏隨著宸回這樣的人四處遊走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一旦沒有了背負著的東西和使命,風展才真正的感覺到原來……天空可以如此寬廣。


    他喜歡如今的生活,也喜歡客棧裏的生活。因為喜歡,所以才有些患得患失。


    源於北域霜川城中,破廟裏項武的一番話。


    “如果有一天,你麵對一個以死相博也無法戰勝的對手,你明知道他活著將會危害更多的人,也知道隻要犧牲一部分人就能殺掉這個對手,你會怎麽做?”


    “將來如果有一天,你被魔宗的人被那些楚民推上了楚國複辟的道路,或許你就會麵臨這樣的選擇,也許那一天,讓你麵臨困境那個人會是我。如果失去一部分楚國士兵或者楚國百姓,就能殺死我,如果不殺死我,他們能活一時,但不久的將來,你的追隨者們就會麵對更大的危機,你會如何選擇?”


    與項武的那番對話是風展心中的一個結。自那之後風展每隔一陣子就會想到這些,楚國皇族的身份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留待他的,隻有生下來便注定要背負的責任。以及帝國的無盡追殺。可終究,他是楚國的皇族。


    風展不懂政治,但即便他是一個門外漢,也知道帝國如今極度虛弱,雖然帝國並無需擔心外患,可卻還有內憂。


    項武那番話並非空穴來風無稽之談,他作為帝國軍界的第一號人物,世間最強之人之一,自然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比之如楚國。


    楚國當然已經滅亡了。但這幾年來,項武和神兵絕將營都能隱隱感覺到有股勢力在慢慢擴大,如同蟄伏的蛇一樣等待著一個致命的機會。那個勢力必然跟楚國有關係。而那個機會,也許便是如今。


    在帝國損失了近半數的兵力和不少名將之後,若真有某個勢力要複興楚國,風展感覺到那一天不遠了。


    這一刻,他甩了甩頭,盡管最近這樣的感覺越來越濃,但風展或許沒心沒肺慣了,倒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如今是夏日,連慶山外已經顯得有些炎熱,風展裸露著上身,勻實的肌肉展露無遺。在連慶的這段期間,是由唐索野負責烹飪,依米負責幫工和收尾,而尋找食材的任務,便落到了風展身上。因為無論是狡兔還是狐狸,無論是飛鳥還是遊魚,在風展這樣的速度下,它們都跟待收割的莊稼一樣。


    唐索野是個追求美的人,自己的美倒是其次,但自己所能感受到的美則必定不能輕慢,故而她的傀儡多是俊男美女,做的菜肴手藝,雖然比不上丁七兩,但對於風展和依米來說,是絕對的人間美味。


    在打獵的期間,風展掃了一眼天空,看見了一隻信鴿。雖然沒有阿卡司那般禦風攬月的逍遙,但憑借驚人的腿力,風展也能躍至高空。其實不久前他也在想,似乎很久沒有見到掌櫃廚子那群人了,再待幾天就得去跟他們會合了。而沒多久,掌櫃的傳信鴿就來了。信中的內容很短,隻有寥寥數語:


    魔宗有難,速來南沙城最大的酒樓會合——掌櫃字。


    風展知道宸回的說話風格,也知道魔宗對於宸回來說是比較特殊的,所以沒有想太多轉身便前往了草廬,準備收拾一番道別。事實上他也有些閑不住,清閑的日子愜意歸愜意,但風展骨子裏也有一部分是渴望著冒險的。


    風一般的速度隻在瞬息間風展便穿越了連慶山外的樹林,來到了唐索野的小屋。


    自打北域戰爭結束後,風展便一直在鍛煉自己,習得了一套吐納之術鍛煉內勁修為,同時也在雙腿之上綁了更重的鐵塊。他想要更快。


    讓風展疑惑的是,屋子的門被大開,走進屋內時風展大驚,唐索野被人擊昏了。連慶山外的小屋乃是客棧的秘密據點,唐索野這麽多麽年來除了招待過客棧中人和魔宗的人,並未將地點告訴任何人。


    風展喚醒了唐索野:“唐索野,依米呢?”


    唐索野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仿佛連怎麽暈倒的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麽,忽然暈了。”


    風展愣住。對方是偷襲麽。


    但隨即唐索野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來,唐索野忽然尖叫道:“啊啊。小風風,我記起來了,依米被人劫走了,是個很好看的人。”


    “什麽特征?”風展的關注點可不會像唐索野一樣落在美麗與否上。


    唐索野搖頭說道:“看著有些滄桑的大叔,一身黑衣,然後的,我就不記得了。我應該是被他打暈了,依米不見了的話,應該是被他帶走了。”


    風展知道自己素來都有不少仇家,但是能找到這裏的,那該是一個也沒有。他很焦急。


    但隨後風展看到了腳印。小屋內的地麵上,竟然有被踏破的痕跡,此人的腳力該是非常強橫。風展忽然想到了阿卡司。


    阿卡司的確也知道唐索野小屋存在,但阿卡司並不會對一個弱女子下手。這腳印便是痕跡。風展望向了屋外。


    風展說道:“本大爺去救回依米,你躲進你的傀儡屋裏,不要出來。”


    唐索野說道:“你不帶我一起去嗎?”


    風展不解:“為什麽要帶你一起去?”


    唐索野說道:“那個人帶走了依米,你們一定是要比腳力吧,嘻嘻嘻,那你也要帶上我才公平啊。”


    風展頭大,現在的重點似乎不該是公平不公平,關心則亂,風展怒道:“一邊去,別給本大爺添亂!”


    唐索野小聲說道:“我覺得那個人應該不對依米怎麽樣……”


    風展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不對,對方本就是衝著自己來,也不怪唐索野,便說道:“你小心些,保護好自己。”


    說完這句話,原地忽然刮起一陣狂風,風展的身影便消失了。


    這世間速度最快的是阿卡司,但即便是阿卡司也沒有辦法在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速度還能快過風展,腳印顯示了對方強橫的腳力,但同時也表露了對方的去向。


    風展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兩道鎖。


    此時的風展,全身冒著白色的煙,小腿處更是發出微弱的赤紅色光芒。兩道禁製解開後,天下間除開阿卡司的月臨,再無任何人可以比風展快。


    狂風呼嘯,風展的視線中一切景致都在迅速的倒退。隻在幾個眨眼間,風展便已經行進少數裏。


    他斷定世間不會有人能在自己的兩道禁製打開的情況下還能快過自己,尤其還帶著依米。風展很快的看見了那個人。


    但情況又與他所想的不同。在林間彼端的那個人如唐索野所言,一身黑衣,懷中抱著依米。他淡淡看了一眼風展,長發無風自動。他不是在躲風展,仿佛是在等風展。


    這一眼裏,風展莫名的感覺到一股恐懼。這種恐懼與他這些天的夢有關。他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該是近天命之年了,但看起來,隻有有些滄桑,並不蒼老。


    風展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即便麵對項武,他也從未有一絲恐懼感。但這這個人……明明沒有項武的那種威壓,卻讓風展感覺到本能的畏懼。


    見到風展的樣子後,那黑衣人放下了依米,動作顯得很輕柔。


    “你……是誰?”風展顫聲道。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第一掌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更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更慫並收藏天下第一掌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