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業看著癱倒在地上的宸回,目光冷漠到了極點,無論宸回此前給他造成了何等的困擾,展現出了怎樣的價值與天賦,但麵對將死之人,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


    弛硯南,宸沙,無妄,其餘的劍聖,沈潮崖等等最頂尖的強者,他們唯一的價值便是帶來傳說,而其餘的,作為死人,蕭千業對他們沒有任何的恭敬。這場對決的生死勝負幾度逆轉,但最終蕭千業贏了。


    宸回的生命氣息已經徹底的消失,盡管他還沒有死,但看著宸回癱倒在地,指尖無力的顫抖著,蕭千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


    “你一定很奇怪,或者你們也很奇怪,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蕭千業將君臨劍隨手一擲,這把黑色的神劍此刻仿佛也如同一把將入劍塚的廢劍一般,黯淡無光,葉依然品評天下名器但凡與其主人契合者,會能感應到其主人的狀態。


    宸回將死,其劍也蝕。


    “兩極劍法之中的任何一種劍意,其實可以在須臾間轉換。掌櫃的確很強,在你們到來之前,他與我交手了不下百餘個回合,可惜,這個世間沒有葉之境能夠戰勝極意境界,你們三人的確對我造成了困擾,若非我將枯榮劍意植入宸回的體內,在風沙劍意的壓製下喚起,恐怕這場對決,我已經敗了。”


    蕭千業掃了一眼角落裏的李念雲,李念雲還在努力的恢複著傷勢,他又看了一眼宸玲,而宸玲為了壓製蕭千業將幾乎全部的力量灌注了風回之中,紫色的紋路也已經黯淡不少,她的時間已然不多,麵對強盛之態的蕭千業,她已經沒有半分勝算。


    輸了。


    李念雲不甘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這一次終究無法再爬起來,感到了強烈的不甘心。宸玲隻是睜大眼睛看著宸回,她不相信……


    明明就要贏了,明明做出了最神妙的配合,就好像去年的那個夏日裏,在最漆黑的地底裏,他與風展的心有靈犀一樣。這場對決,他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契合,將兩股風回之力合二為一,困住了數倍強於自己的對手,勝利……明明已經那麽近了。


    宸玲的視線裏,宸回的手指一直在動。


    她已經明白了蕭千業該是做了某種很可怕的事情,在一個瞬間,將自己與對手的傷勢互換,這該是一種兩極天地劍和兩極陰陽劍運用到極致的手法。


    “在施展兩極冰炎劍的時候,我便已經壓製住了他,不然你們以為為何我會遲遲不下手殺掉掌櫃?難道我真的會畏懼你們二人的聯手?兩極冰炎劍的劍意植入他的體內,變換為枯榮劍意,倒轉陰陽,唯有在將死之時才能施展出的生死逆轉之術,便連我的師傅無妄也沒有練成,但是我練成了,如今的兩極劍法,才是真正的沒有弱點的劍法!”


    蕭千業以湛盧劍劍指宸玲,說道:“下一個,便是你,雖然很遺憾不能參悟風沙劍法,但總歸好過放虎歸山,我必須得承認,那個人的徒弟和女兒都很優秀,你們的天賦和潛力,在這一戰之後,我才明白比我預想的還要高,所以我會殺了你們,就像我已經殺掉了掌櫃一樣。”


    李念雲看著眼前的一切,知道這場對決勝負已分,他拚命的勸誡著自己冷靜,嘴裏不住的念叨著:“冷靜冷靜冷靜……”額頭上有冷汗不斷地溢出。血肉修複時的巨大痛楚也在這一刻完全感覺不到了。他隻是定定的望著倒在地上的那個人,不停的重複著冷靜兩個字。


    宸玲沒有動,她的眼眶有些紅,臉上的神情是看起來與往日無異,她本就是一個清冷之人,隻是握著弧光劍的手,一直在顫抖著。某種巨大的情緒在不斷地積蓄著。


    “宸回!你不能死!本座沒有打敗你之前!沒有找到那個人之前!你絕對不能死!”宸玲忽然咆哮起來。


    宸回的頭動了動,無論任何人,心髒遭受這樣的重創都當已經死去,但宸回雖然生機已絕,卻還是在不斷地試圖爬起來,他的姿態顯得無比可笑,在蕭千業看來,就好像一隻死掉的蟲子,不斷地揮舞著四肢想要從絕望裏掙脫出來,卻沒有一點的力氣。他曾從楚人口中得知這個年輕人在經脈盡斷的情況下,還能出劍殺人,知道宸回有著強烈的求生意誌。


    這一點上,蕭千業與宸回是一樣的。


    他相信那些傳說,相信這個世間有英雄,也相信哪怕活在這個世界上承受著無盡的痛苦,也好過無為無知的死亡。


    他仿佛一道宸回的影子,或者說,宸回仿佛是他的影子,所以他非常清楚,這樣一個人能成為多麽可怕的對手。如果再過些年,如果他們避開天機閣再修煉幾年,天機閣也許便不再是客棧的對手。


    如果自己沒有在最後的關頭,參悟兩極生死劍,無法將植入宸回體內的劍氣作為傷勢交換的引子,今日或許真的會出現葉之境戰勝極意境界的例子。


    宸回受了致命的創傷,但蕭千業的兩極生死劍到底是第一次施展,尚未能將完整的傷勢轉移給宸回,而且施展這樣的一道劍意,對他來說,也頗需要一些運氣,宸回傷重將死,生命氣息也已經弱到幾乎沒有,但終究……還剩一口氣。


    這讓蕭千業有些敬佩,又感到有些無聊。


    他甚至不需要再去看一眼宸回,因為他明白,自己哪怕什麽也不做,宸回也會就這麽死去。


    李念雲在這個時候,緩緩站了起來,蕭千業也沒有看李念雲,強弩之末的存在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劍的事情。沒有靈犀意的李念雲和宸玲,蕭千業的兩極天地劍和兩極陰陽劍便足夠輕鬆的將這二人擊敗。


    “雖然有個意外的來客,救走了些人,但你們三人死在這裏,魔宗客棧便將名存實亡。”


    李念雲對宸玲說道:“走,離開月河塔。”


    如今的局麵,再戰下去,隻會全部死在蕭千業手裏,但如果在七情訣之下施展全力逃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李念雲走到了宸玲的身前,他此刻也隻是堪堪能夠行動,護在宸玲身前,甚至都無法起到保護宸玲的目的。但李念雲還是走到了宸玲身前,直麵蕭千業。


    “掌櫃他……已經沒有可能再……宸玲妹子,咱們現在必須離開這裏!”李念雲盡可能想要平靜些,一個七尺男兒卻也掩蓋不住話音裏的哭音。


    蕭千業冷冷的說道:“離開?你們以為我會讓你們離開麽?”


    蕭千業再動,卷動星河的一劍再次襲來!


    狂暴而又鋒利的劍氣如深海中的饑餓的怒鯊一般要吞噬一切。李念雲麵對這一劍,將再無生機,先是對戰李藏劍,再是對戰蕭千業,兩次身受重傷,其餘劍傷更是不計其數,饒是他有不死不滅之力,在這一刻也回天乏術。


    而宸玲從宸回倒下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某種失神的狀態裏,整個人僵住,蕭千業的這一劍帶著前所未有的強大襲來,便是李念雲有一戰之力,正麵承受這一劍,她與李念雲二人也都將必死無疑,但偏偏的,宸玲仿佛丟了魂一樣,沒有任何的意識。


    李念雲看著這一劍襲來,速度奇快無比,最終,他閉上了眼睛。


    萬事休矣。


    ……


    ……


    月河塔第三層的巨大缺口成了齊麟牙與鍾雲秀一行人離開的道路。


    齊麟牙,唐閑,鍾雲秀,以及昏迷不醒的丁七兩幾人漸漸的離開了荒月神教。帶著丁七兩魁梧的身軀,齊麟牙的速度也絲毫不慢,一直走在眾人之前,因為齊麟牙此刻境界全開,其強大氣場也讓任何天機閣或者荒月神教勢力教眾不敢靠近,他帶著鍾雲秀一行人慢慢的離開,前往安全之所。


    隻是猛然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齊麟牙回過頭,望向已經了月河塔,許久之後,他輕輕的歎了一聲。繼續前進。


    鍾雲秀不知這是何意,唐閑的心卻一下便亂了。他說道:“前輩……塔內可是發生了……”


    死寂的意味從意識裏升起,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齊麟牙說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局,你家宗主與客棧掌櫃也算是聰明人,卻偏偏要冒死闖這樣的局,這世間固然有奇跡,但不會總是出現奇跡,更多的時候,人們會因為自己的熱血,自己的執念而付出代價。”


    鍾雲秀愣住,喃喃的說道:“您……這是什麽意思?”


    齊麟牙說道:“沒什麽意思,此地不算安全,繼續走罷。”


    鍾雲秀回過頭,看著那座依舊被黑霧籠罩的月河塔,沉默了許久之後,鍾雲秀的眼淚緩緩滑落。


    隻要活著,便會等來生命中美好的事情,可有時候,活著本身便是最難的事情。鍾雲秀知道醫者應當有著見慣生死的淡然,但這一刻裏,她還是感覺到窒息一般的難受。因為在月河塔裏還沒有出來的那個人,是客棧裏的掌櫃。


    “如果你們繼續留在這裏,隻是在葬送他們以性命換來的生機,那座塔頂端的那個人,實力甚至不在我之下,即便隔著這麽遠,我也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劍意,如果要哭哭啼啼的去悼念死者,那也得換個地方,江湖便是如此!生死無償,刀劍無眼!”


    齊麟牙的語氣中也帶著一絲絲的惋惜。掌櫃的風采他也見過,這場對決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但正如他所言,這便是江湖。


    鍾雲秀很是艱難的點了點頭,紅唇輕啟,但最終沒有說出話來,隻是感覺到越來越壓抑。


    該如何在丁大哥醒來的時候告訴他這一切?該如何在先生回來的時候告訴他這一切?又該如何麵對客棧內的還在等著他們歸來的小琉璃?將來末樓客棧又當如何自處?鍾雲秀的大腦一團亂,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但鍾雲秀還是轉過了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走著。


    齊麟牙看著失魂落魄的鍾雲秀,又感受到丁七兩的沉重傷勢,他搖了搖頭。眉頭皺的也越來越深,無論怎樣的天才死去,他也不會太難過,但江湖之中,恐怕就將出現一個最為可怕的勢力。


    ……


    ……


    秦州城外,夏日的天氣,總是變得很快,在書生麵對著帝雲獨惡意的刁難之時,天空忽然下雨了。


    連雷聲都沒有,就忽然的下起了大雨,書生抬起頭,不知道為何,心裏特別的難過,自然也有父親母親被人侮辱被人踐踏的憤怒與不甘,但也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哀在慢慢的彌漫著。


    這場雨來的很不是時候,在書生學著自己的車夫指著父親的雕像痛罵了一番自己的父親後,帝雲獨看出了書生的猶豫,他並不知道這個人便是他要等的書生,但對於他來說,隻要有人在這個過程裏有半分的猶豫,他便會讓這個人繼續辱罵沈家的其他人。


    這一刻裏,書生的心境便如天氣一樣,滴水不漏的心終於亂了起來。


    書生沒有罵,世人隻知道沈潮崖,因為那是當世名將,但對於書生而言,母親亦是這個世間他最親之人。他罵不出口,而這場大雨,也將唐閑給他的易容妝扮漸漸洗去。在真正的容顏顯露的一刻,書生渾濁的眸子裏,布滿了悲傷之色。


    帝雲獨在雨中拍著手,放聲大笑道:


    “聽說你的人頭值七萬兩黃金,言家的人還真是沒用啊。”


    車夫在惶恐中跪下求饒,書生站在雨中任由大雨淋濕自己。他的眼神裏帶著從來未曾有過的無力感和悲哀。


    應該有所作為的,他這麽想著。但書生卻仿佛沒有了力氣,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一場謀略隻是進行到了一半,便感覺到了徒勞與失敗。


    枷鎖來臨的那一刻,書生望向了南方,眼裏的絕望慢慢擴散開來。


    (本來想寫完,把一部分心裏描寫加上去,但是找不對情緒,因為隔壁的破飯店今天一直在裝修,我從早上九點聽著鑽頭鑿牆的聲音聽到下午四點,太難受了。所以留在明天補上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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