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壓,乃是將全部力量聚集於鐵錘之中,然後傾力揮舞,釋放出磅礴如山海般的破壞力。這種事情其實很難辦到,因為任何材質的金屬質料,在麵對武者的元氣之時,都無法真正的相容,可山海鍛可以,因為山海鍛的質料特殊,能夠完美的儲存使用者的元氣。


    因為這種特殊的質料,徐家在這麽多年以來,都在努力的試圖做到一件事——造出一把能夠超越山海鍛,真正可以契合武者內勁元氣的兵器。一個可以有著山海鍛一般恐怖到讓人怒瞪口呆的破壞力的兵器,卻又能夠摒棄掉山海鍛那些致命缺點的兵器,為了製造這樣的兵器。徐家數代人都在努力。


    而徐老太爺口中那位阿大,乃是他的長子,因為有著強於其他人的理念,以及許多的古怪念頭,因此經常被人當做是異類。


    這位徐老太爺的長子有著很瘋狂的計劃……他堅信,人的靈魂是可以與兵器契合的。且不說人是否有靈魂這個東西,即便是有,又如何做到契合兵器?


    靈的說法自然是玄乎的,在佛宗道教裏是承認這個說法,但便是道士與僧侶,內心深處真正認同這個說法的估計也不會太多,故而……這位徐家長子,原本極有可能是家主的男人,被人當做是瘋子。


    徐山石向宸回承諾了要造出一把真正的天下最強之劍,這最強,在徐家人的態度裏,自然是要超越如今的天下第一神兵山海鍛方能稱之為最強。這對於客棧的人來說是好事情。但要見證這樣一把神兵出世,恐怕其間的任何步驟都不得有差錯。這話雖然放出來了,但徐山石徐老太爺金嗅都是知道的,這件事能做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徐山石並非一個愛誇海口的人,隻是在他看來,他這一輩子打造過無數的兵器,卻從來沒有一把劍能夠像君臨劍一樣,明明已經斷掉了,卻偏偏還能在觸碰的瞬間,感受到仿佛十數萬人不屈的意誌,十數萬亡魂的不甘。


    這種不甘沒有那種怨氣,反而帶給他一種熱血。


    他想起多年前,大哥離開的時候天真的說道:“老弟,真正的兵器,我一定會造出一把真正的兵器,待到它與有趣的靈魂相遇,它一定能夠成為這世間最耀眼的兵器,哪怕在漆黑的地底,黑暗的深處。”


    這些熱血的話在那個時候身為弟弟的徐山石來看,顯得無比幼稚,他甚至在想,大哥為何跟一個孩童一樣喜歡說這些聽起來很厲害但也許根本無法兌現的話語。


    他這麽想著,自己的兄長卻是轉身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大哥失敗了。愛說大話的大哥失敗了。多年之後徐山石這般想著,大哥終究還是看多了故事,哪裏有什麽靈性的神器?除了自己家的鐵錘,世間可還還有一把兵器能夠與武者的元氣契合?更別說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這麽想著,兄長失敗了,鍛造兵器,沒有那麽多邪門玄乎的道道。可不曾想,多年之後,大哥雖然沒有歸來,卻帶回來了震撼他心靈的東西。


    在觸碰到君臨的時候,這個從來不曾在漆黑地底裏待過的徐家家主,卻仿佛能看到那些記憶一般。


    這原本該是隻有宸回能辦到,可徐山石是這把劍真正的鑄造者的兄弟,他本身對兵器的敏感也遠遠強過常人。所以他感受到了,所以他終於明白……原來大哥是對的。


    這是一個熱血與悲哀並存的故事,幸運的是,徐山石在這一刻拾回了信心,大哥將這種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搬到了。那麽自己雖然做了數十年的鑄劍師也無法造出超越山海鍛的作品,但隻有繼續努力,便一定可以。


    客棧一行人再次感激老太爺,而後的這幾天,徐家閉門謝客,現任家主徐山石開始動員整個徐家的人相助於他。感受到了當家的前所未有的熱情,徐家人也顯得分外有拚勁兒,徐家已經有些年沒有出現神兵了,在徐家人看來,如今家主所使用的質料,是屬於那種瞎做都能做出絕品佩劍的質料,所以於徐家人而言,這是一次考驗,也是一個再次證明徐家的機會。


    為匠者,若能夠鑄造出千年一現的神兵,便可算不負平生所學,這一點徐家的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


    反倒是宸回一行人便閑了下來,鑄造上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根本是幫不上徐家人忙。公輸琉璃這兩日則是東走走西走走,仿佛想要探索徐家的隱秘。而丁七兩的九屠刀其實也有些損毀,身在齊家,也開始尋找閑一些的鑄匠幫著修補。


    九屠刀的材質很特殊,某種意義上來說,和山海鍛的材質在構造上有些許相似。但並不如山海鍛那般能夠作為元氣的載體,頂多在引導的過程裏強過許多兵器,而且作為鈍刀,氣勢上雖然足了,但鋒利程度確實很弱,恰好這次公輸琉璃帶來了不少的黑海銅。


    廚子這些天可謂是把客棧裏的小姑娘喂得心滿意足,黑海銅他可買不起,但好在,公輸琉璃不缺錢。


    念及此處,丁七兩倒是有些羨慕掌櫃,客棧常年沒有什麽生意,偶爾接濟幾個趕路人,賬房也不負責收錢,掌櫃要過一把掌櫃的癮,總是瞎收錢,入不敷出是常態,好在客棧的人本事都不小,阿秀辨別哪些植物可以吃,掌櫃與自己則負責打獵,雖然一群人看似極為貧困,但吃這一點上,極為滋潤,畢竟廚子可是前禦膳房大廚。


    但廚子每每打算買些什麽東西的時候就會覺得不對勁。因為不入城還好,要啥自己抓。一入城,很多好東西其實野外難找,但貨商都已經備好,隻管掏銀子便是,這個時候廚子就囊中羞澀了,心道,怎麽自己一個禦膳房廚子的水準,過得就這麽拮據呢?


    萬惡之源自然還是不幹活的賬房和瞎幹活的掌櫃。


    這個時候廚子就忍不住歎息,要說這客棧,也是個寶貝,怎麽著也不該是普通人用得起的,這玩意兒在如今也是公輸秘寶之一,絕對的價值連城,可偏偏,住這裏麵的人,一個個都這麽窮。


    這兩日找小琉璃要黑海銅更是如此,這黑海銅的價格廚子打聽了,那可真不是一般高,可以說天下人誰都希望能夠讓自己的兵器摻雜些黑海銅進去,但一來這門手藝他們沒有,二來,黑海銅,還真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小琉璃的價值在這一刻丁七兩徹底明白了,敢情這小姑娘隨便賣點東西,那都是無價之寶,便是有價那也無市,可即便如此,小姑娘還是選擇了跟客棧過苦日子,雖然也著實不算苦,但絕對是真的窮。


    想到這裏,廚子就忍不住感歎,掌櫃真是害人不淺。


    要說這跑堂,現在貴為楚軍統領,將來指不準做一國之君,可偏偏的,回到楚軍陣營卻是要徹底脫離楚軍。


    要說這書生,若去年夏日不為掌櫃辭去天機閣的灰玉司一職,不離開軍部放棄做項武的智囊,如今恐怕在天機閣與軍部的地位都不低。


    再說阿秀,隨隨便便開個醫館,隻要擺出鍾家的牌麵,那不是沒病也得生個病去找她瞧瞧?


    好像唯獨自己,是沒遇上掌櫃就落了難的,但一家人重要的是整整齊齊,廚子此刻心想,一定是老天爺知道掌櫃要來找自己,於是好端端的言番要讓自己做苦瓜。


    這麽一想的時候,廚子便覺得掌櫃真是害人不淺。


    當晚,一行人回到客棧,用膳之時,每個人都對自己的湯讚不絕口,宸回卻發現自己的湯寡淡無味,但心道廚子這麽一個老實人,斷然不會坑自己,或許是不小心忘了放鹽。


    隨後好幾日都是如此,宸回便再想到,廚子這麽個老實人,斷然不會坑自己,但看大家夥喝的那麽開心,難不成大家都變了口味?


    嗯,一定是大家都變了口味吧。看來隻有適應了。畢竟廚子這麽一個老實人,斷然不會坑自己的。


    ……


    ……


    書生乃是沈家後人的事情,徐家是知道的,他們知道書生武功在客棧最是低微,武器乃是折扇,於是便打造了一把扇子,百般推辭卻無果的書生,隻好收下了這把折扇。


    而丁七兩的九屠也在三日後改造完畢,丁七兩握著九屠的時候,手感依舊沒變,但刀刃變薄了一些,很細微,可丁七兩能感覺到,如今的九屠,極為鋒利。


    隻有宸回的君臨劍,還在繼續重鑄。這幾日宸回無事可做,經書生提醒,想到了要去找老太爺,徐老太爺說不定知道劍譜前三名劍到底是如何的。


    老太爺這日在院子裏靜養,老人家畢竟經曆過許多事情,當年長子出走時便傷心了許久,如今又傷心了幾日,但總歸是緩過神來了。


    在見到宸回後,老爺子也很開心,畢竟自己兒子用一生心血所造出的兵器便是落在了宸回手上,而宸回沒有辜負這件兵器,去年客棧的所為,江湖都有目共睹。


    宸回想要問詢的事情,徐老太爺也表示的確知道一些,在場的自然也還有書生與廚子以及小琉璃,都是愛聽故事的主兒。


    老太爺的會客廳裏,此刻便隻有老太爺與客棧眾人。


    老太爺說道:“宸少俠想要知道的是為何葉依然沒有將武林名劍中前三列出來,又為何執意在劍譜排名上,將如今最強的一把劍吹雪,放在第四。”


    宸回點頭,他的確很想知道這些,不是對那些劍感興趣,而是對於用劍的人感興趣,他甚至有一種預感,也許這一次,會讓他知道一些真正的有價值的秘密。


    徐老太爺歎道:“時隔多年,老頭子我有些細節也記不得了,但這三把劍的大致,我始終沒有忘記,原以為要帶到棺材裏去了,卻不想竟然有人詢問。宸少俠,容老頭子我問你個問題。”


    宸回說道:“老太爺您問。”


    “這三把劍,其實隻有兩把來自我徐家,排名第一的一把,是在我造出兩把之後,求劍之人告訴我的,在這兩把劍之上,還有一把最強之劍。說這個,乃是因為宸少俠你在我眼中,便是橫空出世的一把劍,江湖中很少有人像你這般一鳴驚人,一入江湖便是江湖最頂端的存在,便是當年的寧無邪雲滄玄,也都不是這樣的經曆,可這江湖武者,高手原本盡在九大派之中,如今的你,所用的武功,兵器皆是讓江湖群雄聞所未聞,老頭子我很想知道,宸少俠你師承何處,可是來自於……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徐老太爺提及此處的時候,聲音竟然有些打顫。這位見過無數風浪的老人竟然有些恐懼。


    但宸回並不知道徐老太爺說的是哪裏,倒數書生猜到了些,書生沒有打斷這場對話,靜靜的聽著,公輸琉璃與丁七兩此刻也是全神貫注的聽著。


    宸回搖頭道:“晚輩不知道前輩說的地方是哪裏,但我的師傅叫宸沙。”


    宸回很少這樣直接提起自己師傅姓名。


    “當年師傅在連慶山外,將我從劫匪手中救了下來,那個時候我便隨師傅一起生活,我的武功全是師傅教我的。師傅的名字,老太爺或許沒有聽過,他一生低調,其蹤跡飄渺不定難以尋覓,但這一生裏,卻也並非沒有做過一些轟動江湖的大事,想來老太爺該知道,十七年前的蓮空城事件。”


    宸回的話很慢,每個字說得很清楚,徐老太爺聽得也很清楚,隻是內心掀起驚濤駭浪,聲音反倒是有些模糊了。


    徐老太爺說道:“莫不是……那個救了江湖的神秘人?”


    是了,天下第一樓是一間會動的樓,末樓客棧是一間會動的客棧。十七年前那個神秘人擊敗武林豪傑,用一隻巨獸將天下第一樓帶走,一年前的秋天,宸回做的事情,雖然沒有那麽誇張,其輪廓卻是一模一樣。


    原來這二人是師徒,原來這個宸掌櫃,竟然是這麽了不得之人的徒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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