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玲還是沒有醒。


    宸回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傷勢開始一點一點的加劇,而同時間……因果之力終於散去。


    玲應該醒過來的,宸回不解,他已經感覺到宸玲的傷勢恢複,那些致死的傷勢已經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宸玲還沒有醒。


    忽然間,宸回感覺到了一股玄妙的氣息……在宸玲的體內慢慢的流轉。


    兩極生死劍,似乎也在這一刻,讓二人的感知交融。


    玲在經曆著極為神妙的變化。


    生死一線的宸回忽然感覺有了些許力氣。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逆轉或者說交換二人生死狀態的過程裏,宸回應該是開始慢慢的接近死亡。在某個時間裏的確如此,但此刻,他駭然的發現,自己本該不斷惡化的傷勢,開始一點一點的止住。


    強烈的希望再次湧現在宸回心裏。


    “沒想到你還活著。有趣。”


    姬凝淵原本是打算殺掉寧無邪和雲滄玄,事實上這二人的實力更比宸回要強。


    但不知為何,這位活了千年的強者有一種預感,宸回與宸玲十分危險。


    在感知到宸回氣息的時候,姬凝淵便皺起了眉頭。


    還沒有死掉。


    真是倔強啊,簡直就跟當年的小師弟一樣難以殺死。


    姬凝淵瞬間一躍,來到了宸回身前,看著宸回與宸玲。


    他眉頭皺的更深,宸玲的傷勢竟然……回複了不少。


    “佛宗的氣息,看來你領悟了佛祖當年的手段,但這一次,我不會給你機會。”


    天空中驚雷再次落下。


    宸回抬起頭,有些絕望的看著這一幕。誠然,在宸玲的身上他看到了希望,可是對手是姬凝淵,這位戰鬥了一千年的強者並不會犯下那麽多愚蠢低級的錯誤。


    雷霆震落,毀滅的一擊瞬間降臨,此時此刻的宸回,絕對沒有辦法閃開這一擊,尤其是……帶著宸玲。


    到最後,果然還是沒有辦法麽?


    宸回打算認命的閉上雙目的一刻……可就在此時,一道銀色的光芒閃過,仿佛黑夜裏的一道月光。


    驚雷落下,宸回與宸玲竟然消失了。


    姬凝淵露出了些許厭煩之色。


    他自然看清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來遲了。”銀發,閃爍著如月光一般的匕首。能在驚雷之下將兩人救走的速度。


    天下間隻有一個人能有這些特質。銀月死神阿卡司。


    在姬凝淵欲要再次進攻的時候。一道狂暴的吼聲襲向姬凝淵,打斷了姬凝淵的動作。


    “對不起,我……我雖然很害怕……但是沒辦法見死不救!”最年輕的的鐵獅教主,年小糖到來。


    姬凝淵內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煩躁。


    但眼下,的確沒有他忌憚的東西存在,他看著這二人,兩個九葉巔峰的弱者,根本不會對這場戰鬥有任何影響。


    無非不過是拖延一下宸回與宸玲的死亡時間。


    可是於掌櫃而言,眼下時間非常的寶貴。


    “請幫我拖住一下他!”宸回不得已提出這樣的請求。


    阿卡司說道:“麵對這樣的角色,隨時都可能死。但你欠我的已經很多,也不在乎這一個。”


    阿卡司的身影越來越朦朧。整個人變得有些虛幻。


    年小糖有些羞愧,他來得太遲,因為一路上遇到了逃跑的武林群雄,他到底隻是一個少年,對於未知境界的武道強者……多多少少有些恐懼。


    但就在不久前,他阿卡司都看到了黑雲消散的一幕。


    那是掌櫃的風沙無限,宛若黑夜裏唯一的光明。


    不斷有強者氣息變得微弱,甚至徹底消失。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這位始終冷靜的刺客,做了一生之中最勇敢的決定。亦如鐵獅教主年小糖。


    姬凝淵淡淡的說道:“把那兩個人交給我,我可以不殺你們。”


    輕風吹,人頭飛。阿卡司的身影在微風之下輕輕的晃了一下。


    下一息,姬輕煙駭然發現自己的極意視界裏仿佛有一道光閃過。又仿佛沒有。


    太快了。


    這個世間竟然存在這樣的速度!


    姬輕煙難以置信,姬凝淵同樣饒有興趣。


    “很快,這速度都快與當年我的三師弟風枯一樣了。”


    姬凝淵的身影同樣變得飄渺起來。


    他的聲音從各個方位傳來:“輕煙,你去殺了那兩個人,我與這個人,鬥一鬥。”


    寧無邪驚訝的看著阿卡司,他此刻傷勢很重,在拚命的恢複,準備著最強的一招,亦如雲滄玄。寧無邪至今還記得,去年的武林大會上,他與阿卡司對決,阿卡司說要摘掉那個快字,從天下第一快,變成天下第一。


    在有了寧無邪和雲滄玄這樣的高山下,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語,大多人都以為是狂言,可此刻,寧無邪發現阿卡司真的在變強。


    這是一種無關境界的強。


    這位武林最強者並不知道阿卡司與風展在銀月國有過怎樣的交流,故而他駭然發現,本該早就是步入了極限的速度,竟然還可以突破……


    阿卡司此刻很快。快到連姬凝淵這樣的強者,竟然一時間無法壓製阿卡司!


    年小糖此刻同樣很強。


    這位年輕的江湖後生此刻的表情終於不再是那般怯懦與惶恐。


    年小糖是一個總是很怯懦的人,總是害怕自己做錯了事情,可隻有一件事情,他認為絕對不會出錯。


    那便是拯救自己的朋友!


    而宸回便是他的朋友。


    姬輕煙的攻勢很強大,尤其是此時此刻天雷再次成為了姬輕煙的利器。


    但……


    震人耳膜的吼聲竟然讓姬輕煙難以結出一道落雷的動作。


    “就算是從此以後失聲,我也絕對不會讓你碰到掌櫃!”


    沙啞的聲音代表著這樣強大的獅山海嘯,於年小糖來說是一種超負荷的咆哮。


    可年小糖的眼中沒有一絲猶豫。這個平日裏怯弱的男人,此時此刻就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


    時間。忽然就成了最為寶貴的東西。


    寧無邪發現了,雲滄玄也發現了。玄生十二也好,李念雲也好,李四象也罷,重傷之下的葉依然張天師李藏劍皆是如此。


    因為有光。


    宸玲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在黑夜裏不顯眼,可是每個人都能看見。


    那道藍色的光,姬凝淵並不曾見過,卻本能的有些警惕。


    他很想迅速的去殺掉宸玲和宸回。


    但阿卡司很快,月光一樣的攻擊落在姬凝淵身上,並沒有辦法傷到姬凝淵,因為即便是肉身的防禦能力,姬凝淵也僅僅隻比玄生十二稍弱。


    阿卡司的那些手段無法攻破姬凝淵,姬凝淵的攻勢卻也無法觸碰到阿卡司。


    實在是因為這個銀發的男子……太快!


    姬凝淵的身影忽然停住,天空之中滿是驚雷。


    無數道月光落在他身上,甚至沒有讓他感覺到痛楚。


    “真是難纏,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將速度修煉到這般程度的。”


    “能被你這樣的人物說出如此評價,看來我也不弱。不過我的速度並非最快,將來還會有比我更快之人。”


    阿卡司的呼吸已經有些急促,銀色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下去。


    與姬凝淵交戰,哪怕隻有這麽短暫的時間,對體力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的。因為便連阿卡司,也必須全神貫注才能盡數避開姬凝淵攻擊。


    “無妨,這麽大的天下,總會有幾個奇才,盡數殺掉便是。”


    姬凝淵抬起手,冷冷的說道:“我要殺人,手段很多,原本你們之中不是所有人都得死,在場的大多是九大派的頭目,如果能夠控製你們,我以後要辦的事情,會方便很多。但可惜,你們要保護的人,是我一定要殺的。既然如此,你們也都一道陪葬好了。”


    群雷翻滾,仿佛世界末日。在這一刻,每個人都抬起頭看著天空,感受著即將震落的毀滅力量。


    ……


    ……


    宸玲很想醒來,她已經隱隱感覺到那個人在呼喚自己。


    那個傻子,說不定會用他的命來換自己的命吧?


    可她又無法離開。記憶並沒有結束,在宸沙與弛硯嵐跳入天坑之後,畫麵再次變換。空氣中忽然有了悲慟的氣氛。


    這是一場秋雨裏。


    那個數年如一日為自己父親做飯的弛硯嵐,身軀倒在秋雨之中,滿身泥濘,滿身血汙。


    旁邊的男子哪裏還顧得上昔日裏風華絕代的姿態,他嚎啕大哭,當年即便是劍閣裏被七十二劍童們打得昏迷,他也未曾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此刻,他像一個孩子一般。


    這是記憶,便自然有情緒,感受到這些情緒,宸玲也悲傷起來。


    父親總是很孤獨,從步入劍閣起,這位大師兄就待他如親人一般。如果說還有誰是父親的摯友,大概便是此人了,也僅有此人了。


    弛硯嵐將死,宸沙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脆弱。


    “師兄,我不要你死!我還沒有吃夠你做的菜!”秋雨之中的宸沙涕淚橫流。


    弛硯嵐微微抬起手,這對正在經曆生離死別的忘年交忽然讓宸玲有些羨慕。


    “師弟……師兄隻能走到這裏了……到最後……還是沒有救下那個人……”弛硯嵐的目光裏帶著遺憾。


    沈潮崖攔在了他的劍前,而後被秦先皇所殺,弛硯嵐帶著致命的劍傷遁走,去尋找宸沙,找到之時,卻也是將死之時。


    “我會殺了那個人!師兄,我一定會殺了那個人!”


    “師弟……來不及了……我們的對手……從來都隻有一個人……現在的你還不夠強大……還不夠……”


    弛硯嵐的氣息微弱,宸沙內心的恐懼,讓宸玲想起了南蠻秘境裏那次死別。


    “師兄,施展天行吧……求你了!”


    弛硯嵐緩緩搖頭:“師弟……還記得師兄說過的話麽……老是腐朽的源頭,師兄……老了啊……”


    弛硯嵐露出了有些釋懷的笑意,這麽多年來,他拖著殘老的身軀維護著江湖的正義,這是不服老。可如今他發現,承認自己老了,原來是如此的輕鬆。


    因為有宸沙在。


    打從那個孩子進入劍閣的那天起,弛硯嵐便知道,宸沙將是自己的延續。


    “人……不應該違逆這個世間最本源的規則……我不會違逆……天行的力量終究還不完善,師兄的衰老,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師弟……你要答應師兄……在你練成天行不息之前……不要去找你大師兄報仇……不要參與到這件事中來……現在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的你……需要忍……”


    哭泣之聲響徹在秋雨之中,宸沙在悲痛之中,不斷地點頭,應允著弛硯嵐的話語,內心已經埋下了仇恨。


    天坑城裏那些劍意和邪惡的氣息,那黑暗身處裏,無限下墜之中風枯帶著哭腔的呐喊。


    那些瘦弱的,不曾見過陽光的楚人,那些腐爛散發著惡臭的屍體還有屍體旁哭泣的人。


    這些畫麵不斷的湧入宸玲的識海裏,悲傷與憤怒並起。


    “你要變強……將天行不息領悟……將劍法練到極致……然後去阻止他……讓這個世間……不再有天坑那樣的悲劇……”


    宸沙已經無法說出話來。


    “師弟,師兄……真的很對不起你……給你留下了一個……世間最強大的敵人……”


    宸沙拔出佩劍,那把跟隨了他多年的劍,被宸沙折斷。


    “師兄,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一定會變強,強到足以殺死他!”


    弛硯嵐帶著欣慰的笑意,卻也帶著難過的自責。


    “從今日起……你便是這個世間最孤獨的劍客。你要躲開那個人……也要遠離你的妻子和女兒……”


    弛硯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同樣流下了兩行濁淚。


    “師兄知道你……有多疼愛自己的妻女……但是你麵對的那個人……太強了些……風家……沈家……公輸家……都被滅門……俗世之人自然……自然難以戰勝你,但小師弟你的家人卻沒有你這般強大……如果是你的話……他會親自出手……終有一天……他會找到你……”


    宸玲捂住嘴,泣不成聲,這些年她所在意的事情,她所尋求的答案,終於開始慢慢的揭開。


    “為了天下蒼生……你要……忍受孤獨……活下去……變得比他更強!”


    秋雨變得急了一些,秋雨之中,那個落魄的劍客點點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弛硯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而後徹底的死去。


    “師弟……對不起……師兄害你拋妻棄女……師兄……對不起你……”


    帶著無盡的自責,弛硯嵐死去。


    宸沙在大雨之中沉默了許久,然後背起已經死去的弛硯嵐,慢慢離去。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獨。


    宸玲看著父親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意識再次變得昏暗,秋雨消散,天空也消散,所有的光影都化為灰暗,和一捧篝火。


    篝火旁邊,是一名劍客。


    宸沙。


    “小玲。”


    世間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呼喚自己,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盡管在昏暗的篝火下,她無法看清那個人的臉,可是她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


    宸玲無聲的哭泣著,沒有想到自己與他的見麵,會是這樣的反應。


    “其實,我很好奇,許多年後你見到我,會不會恨我?大概是會恨吧。畢竟我沒有怎麽陪你,也沒有照顧好你,還有你娘親。”


    宸玲此時經曆的事情,與宸回在月河塔時的經曆差不多。


    “我……”許久之後,宸玲開口,卻是難以說出一句話。


    宸沙很平靜,臉上的笑容比篝火還要溫暖。


    “我們父女,真的有些可憐啊,可能一輩子最長的一次交談,竟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我猜測,我離開之後,你娘親和你,或許過得不會很好。對不起,蘇染遇到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明明曾經許下過誓言,她和你才是我的整個世界,卻偏偏為了另一個世界,拋棄了你們。”


    宸沙的話語很平靜,眼角卻有淚光。


    已經知道了父親離開自己與娘親的原因後,宸玲此前所有的仇恨在這一刻,開始慢慢崩塌。她流著淚水,像一個失語的啞巴。


    (父女間還有最後一點對話,基於篇幅和我的體力,我實在熬不住了,隻能在下一個章節裏結束結束這段對話了。這是三四點發的,而我是從今晚十點開始寫的……明天還要工作,但是不知不覺就寫到這個點了。是很想一口氣寫完,但是熬不住了。明兒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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