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站班太監一揚拂塵,尖聲唱道,旋即朱元璋從側廊走了出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朱元璋還沒徹底緩過來,坐上龍椅後,給站班太監使了個眼色。


    太監會意,依律唱道:“百官有本早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


    吏部尚書汪廣洋,第一個站了出來。


    文臣們眉尖一挑,精神一振!


    吏部尚書打頭陣,讓他們心中更加有底。


    王廣洋從朱元璋占領滁州起,就加入了明軍,才學不凡,主要負責處理軍機要務,勤勤懇懇,做事穩妥。


    朱元璋對於悶頭做事,不喜出風頭的王廣洋觀感甚佳,立國後雖隻給了他伯爵,卻任命其為禮部尚書,統籌百官。


    吏部主掌官員升遷,為六部之首,吏部尚書更是被譽為天官。


    就連李善長這個丞相,對其也是客客氣氣。


    朱元璋見是他要上奏,點頭道:“汪愛卿有何本奏啊?”


    “臣,彈劾長青王,目無禮法,有悖君臣之道,讓皇上龍體抱恙,實屬有罪。”


    “臣,附議。”


    “臣,附議。”


    吏部左右侍郎出班,一臉憤怒。


    這些人若是知道長青王不僅把皇上喝醉了,還抱著皇上哇哇吐,拿龍袍擦嘴,非氣死不可。


    “咳咳。”朱元璋幹咳兩聲,“朝堂之上,還是談論國家政務要緊,稍後將彈劾奏折送往禦書房,咱自會審閱。”


    文臣明白皇上這是想打太極,哪裏肯願意。


    上次他們彈劾許青,奏折滿天飛,朱元璋卻一律留中不發,遞上去的奏折,如石沉大海,連個浪花也不見。


    “皇上,臣有本奏。”


    工部尚書出班,“臣以為,吏部尚書言之有理,但不全對。”


    “哦?”


    朱元璋眼睛一亮,“那你說說。”


    “臣以為,長青王大逆不道,不僅有罪,還是大不逆的僭越之罪,臣請皇上削其王爵,貶為庶民,以儆效尤。”


    文臣們心情振奮,工部尚書這話殺傷力太大了。


    六科給事中,都察院十三道禦史有大半站了出來,異口同聲:“臣,附議!”


    朱元璋本以為工部尚書會說出不同意見,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文臣們也不傻,他們明白,削掉許青的王爵根本不可能,之所以這樣說,主要是想著有討價的餘地。


    朱元璋望了許青一眼,隻見許青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動如山!


    暗罵:“娘的,你倒是辯解兩句啊,不然咱咋給你說話?”


    見群臣激憤,朱元璋嗬嗬笑道:“咱隻是閑來無聊去長青王府上多飲了幾杯而已,沒什麽打緊。”


    不待這些人反應過來,他直接道,“彈劾長青王就此作罷,諸位愛卿應該把目光放在國事上才是。”


    “皇上,臣有本奏。”


    禮部尚書曹亮出班奏道。


    朱元璋沉聲道,“咱說了,彈劾長青王就此作罷!”


    “臣,不是要彈劾長青王。”


    “哦。”朱元璋臉色緩和下來,“愛卿有何本奏啊?”


    曹亮一梗脖子,“臣,彈劾皇上!”


    “刷——!”


    此言一出,技驚四座。


    六科十三道的言官更是熱血沸騰,剛才他們還覺得工部尚書給力,轉眼就成禮部尚書迷弟。


    彈劾王爺,哪有彈劾皇帝威風啊?!


    我文人風骨,寧折不彎!


    朱元璋傻眼,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訥訥道,“你要彈劾咱什麽?”


    “皇上九五之尊,萬金之軀,身係天下萬千黎民,怎可如此不愛惜龍體?”曹亮擲地有聲,“臣,叩請皇上下罪己詔。”


    “啥?”朱元璋大怒,“你讓咱下罪己詔?”


    曹亮正氣凜然:“是!”


    “啪!”


    朱元璋一拍龍書案,咬著牙道,“放肆,這是咱的私事。”


    “帝王事,無私事!”


    “你……”


    朱元璋豁然起身,他本就體虛,加上情緒激動,這猛地一站起來,頓時頭暈目眩,一屁股跌坐在龍椅上。


    “皇上……”


    站班太監嚇壞了,連忙撲在他身邊,用手撫著他起伏劇烈的胸膛。


    抬頭朝拿著蒲扇的宮女尖聲叫道:“禦醫,快傳禦醫。”


    “禦什麽醫。”朱元璋一把推開太監,咆哮道:“都給咱滾。”


    “滾~!”


    ……


    回到後宮,朱元璋是越想越氣,吼道:“來人,去傳錦衣衛,將曹亮抓進昭獄,秋後問斬!”


    “是,奴婢遵旨。”


    太監連忙答應,轉身就要去傳旨,卻被馬秀英叫住。


    “重八,禮部尚書豈能說殺就殺,他不過是頂撞你兩句,你這樣做,日後誰還敢言?“


    朱元璋正在氣頭上,聞言怒道,“如若不懲治,日後豈不更加肆無忌憚?”


    “重八…”馬秀英柔聲道,“你是喜歡直言、敢言的臣子,還是喜歡唯唯諾諾,隻知逢迎臣子呢?”


    “咱……”朱元璋悶聲道,“自然是喜歡前者,但曹亮這廝欺人太甚,不好好整治一下他,咱難消心頭之恨。”


    “殺了他簡單,可天下人如何看你?百年後,史官如何記載?”


    馬秀英勸道,“你是開國皇帝,要為後世之君做好表率,宰相肚子都能撐船,何況你這個皇帝呢。”


    “呼~!”


    被馬秀英這麽一開導,朱元璋也沒那麽氣了。


    沉下心來想了想,若因被頂撞兩句,就將禮部尚書給砍了,確實顯得小家子氣。


    殺是不能殺,不過也不能饒了他……


    馬秀英見他眉毛一擰,似要下決定,轉移話題道,“標兒快兩歲半了,我想給他請個先生。”


    朱元璋一愣,隨即猛點頭,“對對對,咱咋把這件事兒給忘了,還是妹子你想的周到。”


    “這事不能馬虎。”朱元璋將曹亮的事暫擱一邊,一門心思的要給兒子找個好老師。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許青最合適。


    “妹子,咱出去一趟,中午不回來吃了。”


    馬秀英知道他是要去找許青,忙囑咐道,“這次可不能再喝了。”


    “滴酒不沾!”朱元璋拍著胸脯保證。


    龍輦出了皇宮,直奔百官一條街。


    朱元璋半躺在軟乎的椅靠上昏昏欲睡,忽聽外麵吹吹打打,甚是熱鬧,好奇地掀開簾子。


    “這是哪家死人啦?”


    隨行的錦衣衛稟報:“回皇上,今日禮部尚書下朝後買了副棺材,準備給自己辦喪事兒。”


    “嘿!”朱元璋氣樂了,“什麽文人氣節,不過是好名,想用這種方式搏個忠臣的名聲罷了。”


    “去買些棺材釘來,將他釘在棺材裏好好反省反省。”


    “是!”


    朱元璋冷哼一聲,放下簾子,“去長青王府!”


    ——


    許青安然無恙地下了朝,提著心總算放了下來。


    回到家,和柳葉熙膩歪了一陣兒,便抱著閨女去了後花園,準備一雪前恥,給小丫頭抓幾隻蝴蝶玩玩。


    不料剛擼起袖子,丫鬟就火急火燎地跑了來,“王爺,皇上來了,在前院大堂呢。”


    許青一呆,暗罵晦氣。


    我靠,你咋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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