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殿。


    朱元璋聽完許青的策劃之後,蹙眉沉思起來。


    “咱有個問題。”


    “老大你說。”


    “以資抵債如何抵?”朱元璋道,“朝廷已頒布詔書:農戶隻有土地耕種權,沒有買賣權,若是以資抵債那不相當於把土地賣給了朝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地本就歸大明所有,這樣不是自相矛盾、自毀長城、自己打自己臉嗎?”


    許青解釋,“是要以資抵債,卻不是將土地賣於朝廷。


    一畝地一年產的糧食大概能賣800文上下,而一畝地的抵押資金是七兩,這麽算下來,不到十年就能回本。


    屆時,土地再還給他們,就相當於,他們交出了9年的土地耕種權。”


    “嗯,這個主意不錯。”朱元璋點點頭,“不過9年有些長,朝廷吃點虧,7年吧!”


    “這樣的話,本就不高的利息,完全可以抹平。”許青道,“甚至還倒貼一點兒,我怕會引起大批量的借貸,壞賬一大堆。”


    “想多了。”


    朱元璋斷然道,“咱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提高百姓借貸的勇氣。”


    “四弟你對百姓不夠了解,他們老實本分慣了,就算賺錢的機會擺到他們麵前,他們也不敢輕易嚐試。”


    “安安穩穩過日子,是絕大數百姓的想法,就算有些手藝的人,也沒多少敢闖的。”


    朱元璋輕歎道,“他們大多數都是求一個踏實罷了,出些力氣,掙倆小錢兒,老婆孩子熱炕頭……雖說你定的利息本就低得可憐,但那樣肯定沒幾個人願意借貸。”


    “必須得讓他們沾點便宜!”


    許青有所明悟,心悅誠服道,“皇上英明!”


    “嗬嗬……咱也是農民嘛。”朱元璋笑笑,隨即又道,“不過隨著大明的發展,百姓的創業的激情也會大大增加,到時候就不能這麽幹了。”


    “嗯,皇上思慮周全,微臣自愧不如。”


    朱元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少拍馬屁。”


    接著又笑了,“明兒咱就下一道旨意,等銀行建成,大明的官員有餘財者,都要存進大明銀行。”


    “利潤的話……前期一年半成利,就當發福利了。”


    他哼哼道,“官員們的俸祿一漲再漲,比開國之初足足翻了四倍有餘,幾乎快趕上富宋了,他們有錢。”


    許青都替他臉紅,什麽叫快趕上,分明差著一大截,不過現在確實夠用了,還能有些富裕。


    朱元璋笑言:“官員這兒我來辦,百姓那兒你來想辦法,不能硬來,得讓人心甘情願的存錢。”


    “隻要大哥這兒辦妥了,百姓那邊水到渠成。”青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這話怎麽說?”


    許青道,“大哥你想,官員們有家室吧?到時候他們得了好,肯定會推薦他的親戚也存銀行,他們的親戚也有家室吧……”


    “啊……妙!”


    朱元璋哈哈一笑,旋即又道,“敢情都讓咱幹了啊!”


    “……我會從《大明月報》下手,用以宣傳。”


    “大明月報?”朱元璋道,“是你讓標兒搗鼓的大明出版社嗎?”


    “沒錯。”


    “行吧!”朱元璋囑咐道,“你不要一把抓,把控大方向就行,讓標兒上手操作。”


    他露出老父親般的笑容,“標兒處理奏折已經有模有樣了,再著重培養個七八年,等他過了15歲,咱就把位置騰出來。”


    “大哥你春秋鼎盛,這麽急著退位幹嘛?”許青好奇。


    一般帝王都是將至尊寶座看得比什麽都重,生怕太子勢大,奪位篡權,甚至……相比之下,朱元璋也是皇帝界的一股清流了。


    也就是朱標年齡太小,不然,老朱說不定都要退了。


    朱元璋道:“咱才32,就算活到70,還有38年呢。”


    “世上哪有當40多年太子的?


    再者,標兒聰慧、賢明、能文能武,再加上他一出生咱就給他造勢,年紀雖小,卻也頗有威望,文臣武將哪個不服?”


    “……那也不用這麽早吧!”


    “咱累了一輩子,不得享受享受啊?”


    許青立即換了副嘴臉,諂笑道,“一起一起,帶上兄弟。”


    說著,起身忙活起來,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那個熱乎勁兒,讓一旁的小桂子都自歎不如。


    朱元璋笑嗬嗬道,“好說,好……看情況吧!”


    “嘁~”


    許青笑容一收,重新落座,低頭抿著茶,哪有半點剛才的樣子。


    弄得朱元璋一時間都適應不過來,愣了一會兒,失笑道:


    “到時候大明國泰民安,家家富足,那你也退了吧,咱們兄弟沒事喝個小酒、下個棋、搓個麻將也挺好的,你就當個逍遙王好了。”


    “當真?”


    “君無戲言!”


    朱元璋歎道,“知道你一直挺累的,可大哥又何嚐不是,一天至少一半的時間都在處理政務,咱們既然打下了這江山,不治理好它怎麽行?”


    “四弟你胸有大才,又豈可獨善其身?”


    許青輕輕頷首,矜持道,“大哥謬讚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許青起身告辭。


    朱元璋道,“帶上標兒吧,他今兒從你府上回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中午都怎麽沒吃東西,還是我哄著才吃了一些。”


    “他雖早慧,可終究是個孩子。”


    “嗯。”許青點頭,“標兒在哪兒?”


    朱元璋撓了撓頭,“小桂子,你去後宮把標兒帶來。”


    小桂子瞄了一眼角落處,小聲回答,“皇上,殿下就在這大殿裏呢。”


    兩人同時扭頭,一道黃影立即躲入大柱後,動作很快,但幾人看得真切。


    朱元璋沒好氣道,“出來吧,扭扭捏捏的。”


    少頃,小家夥兒扭扭捏捏地走出來,“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


    朱標起身,又看向許青,“幹爹。”


    “嗯。”


    許青道,“銀行的事,還得靠標兒你的《大明月報》,走吧,咱們去王府談。”


    “嗯,好。”


    朱標點點頭,“父皇,那兒臣……”


    “去吧去吧。”


    從中殿出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走了會兒,許青腳步略慢。


    擺動的胳膊緩緩抬起,掌心向後,五指張開。


    接著,一隻小手遞到他的掌心。


    許青握住,兩人平行,長短胳膊一搖一搖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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