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變幻莫測。人們因此賦予它各種性格。但大海就是大海。


    他在大海中沉睡。那裏沒有光線,平靜而幽暗;那裏沒有海流,就像時間被凍結。


    他曾是靈能法官,曾是擁有靈能審判強大法力的神靈。自從他偷走那強大的“終極審判”到此,已獨自守護了26年。


    他在睡夢中,耳畔偶爾響起導師的遺言。


    “孩子,替我修正他。”


    此時一個威脅悄然而至。他在沉睡中似乎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那聲音來自海上。他又仔細聽了聽,沒錯,他們在找他,而且不久便會找到。


    他有些煩躁,靈能隨之鼓動,就連千年不動的海水也生出了暗流。


    他終於按捺不住。如果有人找到並利用那股力量,不管為什麽,都絕對不行。


    他施展靈能法術拖著自己的靈體離開身軀。“人沒法揪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提起來,但靈能可以。”那是他的導師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一想起導師,他又有些躊躇。就這麽離開身軀,離開守護多年的“終極審判”?


    他的靈體在海水中翻滾著,卷起更更多海流。他撕扯著自己的靈能法術,那法術複雜而多變,就像大海的性格,難以捉摸。


    他現在必須暫時離開“終極審判”,由得它無人看管。因為他必須弄清楚是誰以及為什麽呼喚自己。


    時間緊迫。他繼續拖著自己向上升。他感覺不到深海的壓力,卻能感覺到越來越強的光線。他來到海麵,看到了一艘大型科考船漂在那裏。


    “好大手筆……”他驚呼。


    二十多年不曾有過的好奇心引著他接近那船。那船的甲板上有十數人在向著海麵有節奏的呼喊:“肖雷……肖雷……肖雷……”喊了幾分鍾,便有人指揮著把另外十幾個人換上來繼續呼喊。然後再換一批。


    肖雷的靈體懸在半空中,歎了口氣。他曉得,不用擴音器隻用肉嗓子,懂得用這種方法尋找自己的人隻有兩個,知道自己藏在哪裏的人也隻有這兩個。26年前正是這兩個人幫助自己藏在了這裏。一個是失去了靈能法術的墮落者,一個是不懂得靈能法術的世俗人。


    “可是,為什麽?”肖雷這麽想著,釋放自己的靈能,任由它遍布那艘科考船的每個角落。


    “沒有。沒有我認識的人。”


    他落在甲板上,去看那指揮眾人輪班呼喊的頭目。那些人還在賣力的喊著,沒人知道他們在找的人已經來到他們身邊。肖雷仔細打量那個頭目,又黑又高,孔武有力,一條臂膀是金屬手臂,手臂上端嵌一枚雞蛋大小的金色的石頭。


    “這是什麽?”肖雷仔細的打量那塊金石,摸不著頭腦。


    雖然他很好奇,但是沒有軀體他便沒法跟那頭目交流,即便是精神法術也需要軀體的承載。而且能夠遊蕩的時間也不多了,他的靈在遊離態中保持不了太久,否則就會消散。他需要找到自己的分身,作為臨時的軀體,進入他們以他們的身份行走,再找出是誰派這些人來喚自己,然後阻止他。


    26年前的那場逃亡仍然記憶猶新。在靈能法官帶著“終極審判”離開靈界時,他還是一體,那時他的名字還不叫肖雷。逃亡中,他的靈一度被打的粉碎,就像一隻玻璃杯從十樓墜落摔在水泥地上,碎片散落各處。一個叫肖雷的人找到了破碎靈能的主體並獻身容納了他,之後他便成了肖雷。不久後,眾多碎片中的其中四塊被找到,並且被容納而分別有了宿主,成為肖雷的分身。他的靈可以自由的在五個分身中間跳躍、轉移。


    “除了海裏那個還有四個,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總有一個還健在吧。”他這樣想著,來到空中,離開大氣層。放眼望去,分身數量之多讓他驚訝。那四個分身都在,可那些新的……是怎麽來的?


    現在看來,一定是在肖雷沉睡後,又有人收集了其他碎片,並且給它們找到了或是製造了軀殼。他現在不隻四個分身,而是有了數十個分身,世界各地到處都是。但他不知道做這事的人意圖為何,他想“但願這麽做的人是朋友不是敵人。現在能相信的仍然隻有那四個老的。那麽好……”


    很快,他找到了四個老分身中的一個。那人此刻正在英國,在自家的後院bbq。


    “高頷首”就是兩個知道肖雷藏身處的人的其中一個,而沉睡前,這個分身就在高頷首的身邊工作。最好的選擇。肖雷想:“很好,先從高頷首開始。我可以進入這個分身,以他的身份去見高頷首。如果是高頷首在找我,那麽我將問明原因,勸他收手,然後回大海裏繼續睡覺。如果不是他,那就一定是另一個,排除法也不錯。就這麽辦。”


    肖雷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


    分身的手裏正熟練的翻著烤爐上的肉塊兒,肖雷的不請自來讓他很不舒服。他們兩個在一個軀殼內,那不是合二為一,隻是借用。這樣肖雷仍然還能在不同的分身之間自由轉移,隻要他把自己的靈體與這軀體的靈體劃分的涇渭分明即可。


    分身抗議這種粗暴的入侵,可也隻能被動的接受,沒有別的法子。抗議無效!


    肖雷對分身的態度很失望,畢竟二十幾年沒見了,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討厭自己。


    肖雷說明來意,然後他們交換記憶、交談。分身終於讓肖雷明白,26年了,他早已經退休不再為高頷首工作。肖雷回身看了看這棟別墅,恭喜他這二十多年來自由自在的生活,然後對不請自來表達了歉意。肖雷請他打幾個電話找到高頷首,剩下的事便不用他管。於是分身同意了。肖雷本想臨走前嚐嚐那些烤肉,可他看了看烤爐上已經燒焦的肉塊,便說了聲抱歉,然後離開這個分身再次回到了空中。


    分身打電話了解情況需要時間,那麽過些時候再來問結果就行了。現在肖雷想要借這點兒時間找到另一個知道他藏身處的人——“鍾離”。


    肖雷記得鍾離隱居的地址,一個夜市大排檔,北興市,中國,他在那裏當店老板兼廚師。至少26年前是這樣。


    肖雷在外層空間尋找,他看到中國北興市有兩個分身。他們倆都是肖雷沉睡後的新分身,他不認識他們。可現在他也顧不了那麽多。肖雷落到北興市的上空,找到兩人中的一個。很遺憾,他發現那個分身是個小偷,小偷鬼鬼祟祟的尾隨一個衣著光鮮的男人,用低級的靈能法術窺伺著他們身上值錢的物件兒。肖雷聳了聳肩,這個靈能碎片一定是帶著他本體的一些貪婪。他不願意以這樣的身份行走,所以,pass!


    他再次升起,很快找到了另一個分身,分身在一個兩房一廳的公寓中。肖雷覺得這個看起來還算正常,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白色麵皮,有些男兒氣概,腰細腿長,不算壯也不瘦弱。分身坐在桌邊窗前一邊看書一邊寫寫畫畫,身邊還有另一個人,長的比分身粗壯,蜷在沙發裏一邊大吃大喝一邊玩著平板電腦,似乎是分身的朋友。肖雷掃了一眼桌上的書,語文、數學、外語、物理、化學、生物。


    “這麽低級的知識……”肖雷撇撇嘴,接著他看到桌子的一隻腳墊著一塊兒靈能。原來這桌子的腿長短不一,這小子居然將靈能物化然後用來墊桌腳。看這個分身的年紀,肖雷沉睡之時他應該還沒降世。“算了,是福是禍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肖雷進入了這個分身,然後交換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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