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電劈下,寒光凜凜,閃得寒夜如同白晝。


    夜空中烏雲翻卷,悶雷滾滾藏在雲後。


    一整夜的雷鳴電閃,到天亮時分,終於下起了瓢潑大雨!


    密不透氣的雨,“嘩嘩”的一直下個不停,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吱嘎”的一聲,城隍廟那腐爛、腫脹的木門,被輕輕從外麵推開。


    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人,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


    他顯得有些疲憊不堪,顯然走了很長的路,才走到這裏。


    他頓在那兒,似乎一步也不願多走。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方摘下鬥笠和蓑衣,向著門外,抖摟抖摟上麵的雨水後,放到門邊。


    隨之“吱嘎”的一聲,將不停的漂進雨水的大門,緊緊的關上。


    他借著劃過夜空的閃電,看清了那神龕上供奉著的,是城隍爺爺和城隍奶奶。


    隻是由於年久失修,那麵目上的塗金斑駁陸離、花花搭搭的,有些猙獰和詭異,電閃雷鳴的暗夜中一見,著實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他揉了揉眼睛,隨之轉到了神龕的後身。


    黑暗中,呼隆隆的一陣響,他被砸倒在地上。


    一陣靜默,靜默的可怕,隻有外麵嘩嘩的雨聲和隆隆的雷聲……!


    他真想就這麽一直躺下去,感覺太累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半天,歇夠了,慢慢推開壓在身上的東西,從地上爬起來,撲樓撲樓身上的灰塵,從懷裏掏出油紙包著的火折子,“啪啪”的打出一絲微弱的亮光。


    始看清,被自己撞倒,砸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個書架,落滿灰塵的經書散落一地。


    他用腳將那書架向旁邊扒拉扒拉,抬眼向那書架倒下後,露出來的牆麵望去。


    火光森森,照著凹凸不平的土牆,土牆斑駁。


    突的竟發現這牆下有一個窟窿,大小容得一人進出,他弓腰鑽了進去。


    這裏麵原來是個隔間,隻是這門開的非常小,而且在書架後麵,尋常人根本無法發現。


    “這暗藏的裏間,究竟有些什麽用途啊……?”他感覺裏麵陰氣森森的。


    借著弱弱的火折子的光,朦朦朧朧中,好似有兩個人相擁萎縮在牆角。


    他一驚,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晦氣!”他自語著,認為是自己私闖了他人的禁地,衝了別人的好事。


    轉身欲走,全當什麽也沒有看見!


    可剛走幾步,似覺不對,這二人見到暗夜中突然有人闖入,總該驚叫一聲,不驚叫起碼也得出點動靜吧,怎麽卻跟個死人似的。


    念及至此,他的心裏咯噔一下,莫不真是死人吧?!


    他返回身,拿火折子湊近前去一照。


    確是兩架骷髏架子靠牆而坐,長發幹枯,但至死還相擁在一起。


    那男人穿著和尚的袈裟。


    那女子一身綾羅綢緞,綾羅綢緞未腐朽,但屍臭味直嗆鼻子。


    他愣愣的杵在那兒,久久的凝視著,直到火折子熄滅了,他才渾身打一激靈。


    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幸虧暗夜中沒有人看見,不然的話,他這冷血無情的天下第一殺手,至此再也不會有人像以往那樣的懼怕他了。


    因為他也有情感,他也有動情的時候,他並不是傳說中那麽鐵血!


    人啊,就是這樣,未知總是給人帶來神秘,讓人敬畏;可是如果經常接觸的話,那麽也會英雄常見亦平常!


    他知道這兩個人肯定是殉情而亡,一個有夫之婦,愛上了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在世俗的眼中,他們是多麽的大逆不道啊!可他們把這份情,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他們寧要情,而不要生命!現世不能容他們,他們到另一個世界雙宿雙飛,死的是肉體,升華的是靈魂!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雙手擎天,涕淚交流的道:“兩位受在下一拜!”。


    隨之“砰砰砰”磕下三個響頭。


    “我堂堂七尺男兒,空有絕世武功,可不能比擬二位於萬一!”他一陣哽咽,緊接著嘶叫道,“芸兒——!你在哪兒,你究竟在哪兒啊!我找你找的好苦,你知道嗎?!我寧願像他們二位這樣,緊緊的摟著你,與你一起死去,我也心滿意足了,我空有這通天的本領,沒有你,活在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呀……!”


    突的他的身體一陣抽搐,緊接著倒在地上不停的抖動。


    他知道壞了,自己的舊病又複發了。


    他的身體,不停的在那地上滾動著,牙關緊咬著,口吐白沫。


    就這樣滾動著,沒有任何人來救他,那管是來關心一下他。


    這麽多年他已習慣了,每當他發一次病,那麽病好後,他殺人會比以往更狠!他的心態,就是在這扭曲中,一點點的走向深淵。


    天旋地轉、渾渾噩噩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慢慢的昏睡過去。


    待他醒來時,陽光已從窗口照進房間,連破敗牆壁龜裂的細紋都清晰可見。


    他爬起來,鑽出隔間,揉了揉眼睛,隻覺得嗓子幹裂的疼。


    他走到門前,收拾好蓑衣,打在包袱裏,將那鬥笠扣在上麵,背在身後。


    一切收拾停當,“吱嘎”的拉開廟門。


    一陣陽光刺眼,他用手遮住,適應了一下,方邁開腿步向大路上走去。


    正走間,不遠處傳來哭聲,抬頭一看,隻見一家門口鋪著一張破破爛爛的草席,裏麵裹著一個青年。


    那人長手長腳,生得人高馬大,草席裹不住,頭腳都露在外麵。


    容貌已經看不清了,腦袋被鈍器拍得變了形,沾滿了幹涸的血,一片狼藉。


    一個老太太一邊大聲嚎哭,一邊用木盆裏的水,衝洗死者身上的血跡。


    他一時生了惻隱之心,邁步過去,“婆婆——!他是因得何事而死的!”


    老太太見有人相問,仿若見了救星般的,嚎啕大哭起來,“你這好心人啊,我這兒子是被這王府的人打死的呀!”


    “王府,哪個王府,這兒可有王爺居住?!”他驚訝道。


    “哎呀,離這半裏多路,當著大官的老王家的府上,我們都叫他王府。他家的門楣上,卻也懸掛著王府的牌匾……!我的那個老天爺呀,沒了兒子,今後你可叫我怎麽活啊……!”說完,老太太又嚎啕大哭起來。


    聽得他心裏不是個滋味,他決定自己的事,先放一放,先探一探這王府究竟是個什麽去處?若是惹得爺爺我不高興,就是龍潭虎穴也給你攪得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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