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熬好了藥,端到前麵山洞裏時,見湖心島主和垂眉老者還在那不停的爭講著,兩個人都是臉紅脖子粗的,誰也不讓誰。


    “藥熬好了,師父——!”中年男子趕忙用話將二人的爭講打斷,免得尷尬。


    “哦……!”胡心島主停住了與垂眉老者的話頭,扭轉了身,接過裝藥的碗,“分了三次了嗎?”


    “分了。”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把藥遞給師父,扭頭凝視在暗淡的油燈光下,臉色鐵青,但口裏已不再吐白沫,呼吸也有些平穩起來的劉知遠。


    “你過去把他的頭扶起來。”胡心島主指揮著他。


    “好的。”他答應一聲,走到劉知遠躺臥的石床前,輕輕的用雙手將他的頭扶起來,引得劉知遠一陣咳嗽,口裏又吐了一些白沫出來。


    垂眉老者探頭到跟前,瞅了瞅,眉頭不僅緊皺起來,心焦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呀?!胡心島主用手慢慢的扒開劉知遠幹裂的嘴唇。


    中年男子神色緊張的瞪大眼睛,緊盯著那藥碗,直到胡心島主將整碗藥都喂進了劉知遠的嘴裏,他才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接過師父手裏的空碗,緊忙的離去。


    回到後麵的洞穴,雙手顫抖的放下手中的藥碗,使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兩眼呆滯的瞅著那一旁的藥碗發愣。


    突的前洞的一聲慘叫,他渾身打一哆嗦,身子隨之一震,扭轉身疾步奔向前洞。


    正在那手足無措的垂眉老者,見他進來,趕忙大叫道,“小子哎,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麽東西了呀?!”


    他一楞,臉色突變,“垂眉,你怎麽能胡說八道呢,我給他吃了什麽?!我給他吃了師父配的藥呀,怎麽了?!”


    “怎麽了……?你自己看看吧!人快要不行了,這可如何是好啊?!“垂眉老者急的簡直要哭出來了。


    中年男子眼見劉知遠在那兒渾身不停的抖動,口吐白沫,臉色青紫,顯然是活不成了!


    湖心島主神色冷峻,雙眉緊皺,眼睛緊盯著劉知遠,急的直跺腳,”這究竟是怎麽一會事啊?!怎麽會是這樣呀?!”


    回頭見中年男子進來,趕忙道,“徒兒,你是按照為師告訴你的方法熬的藥嗎?半道可有什麽差錯?”


    “這……?!”中年男子身子一頓,愣在哪兒,眼睛瞅了瞅垂眉老者又瞅了瞅湖心島主,搖了搖頭,口氣堅定的道,“沒有差錯,我一切都是按照師父告訴我的去做的!”


    “按照師父告訴你去做的?那怎麽能出差錯了呢?!”這垂眉老者見中年男子嘴硬,把火氣朝著他發去。


    “垂眉,你怎能這樣說呢?我本來就沒有什麽差錯。你看到我有差錯了嗎?你親自過去看了嗎?我一切都是按照師父告訴我去做的,那麽他出了什麽問題,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嗬,你這人,我說和你有關係了嗎?我隻是問問你有沒有差錯,你看你就來勁兒了。你不是真的有什麽問題吧?!”垂眉老者大為不滿的嚷嚷道。


    中年男子挺身上前,還要繼續與他爭辯,被湖心島主給喝止了,“好了,好了,怎麽總是沒大沒小的!”


    垂眉老者一聽這話,心下大為不悅,一陣跳腳大叫,“你這老東西,怎麽說話呢?!難道我大,就得讓著他嗎?你不要拿出指桑罵槐的那一套對付我,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你——!”湖心島主見他一副蠻不講理的架勢,無奈的搖搖頭,隨之扭過頭去,不再理他,繼續觀察著劉知遠的變化,嘴裏不停的嘟囔著,“這問題究竟出在哪兒呢?!”


    這爭講了半天,湖心島主心下也不免生疑,但他又不便明說,隻好將話叉開,轉過話題,“也可能是我的藥不對症……!”


    垂眉老者則大為不滿的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是什麽大夫?這不是拿人命當兒戲嘛?!沒有那金剛鑽,你就不要攬那瓷器活……!”


    湖心島主覺得垂眉老者的話甚不順耳,有心與他爭辯幾句,可他心中另有打算,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返身從藥箱中拿出來幾根銀針,來到劉知遠的身旁,在他的天目、印堂、命門等幾大穴位上分別下了幾針。


    過了一會兒,那劉知遠口吐白沫,渾身顫抖的症狀,慢慢的有些緩解,又過了一會兒,身體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昏昏睡過去,湖心島主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好了,忙活了大半夜,都累了,我們分頭睡了吧,明天再想想法子……!”湖心島主故意打了一個哈吃,做出很困倦的樣子。


    二人見說,也都鬱鬱寡歡的分頭找了個角落各自睡去。


    中年男子和垂眉老者也確實被折騰的夠嗆,各自找來了幹草鋪在那角落處,躺下不到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湖心島主聞聽得二人發出了鼾聲,從躺臥之處悄悄地爬了起來,提起油燈,捏手捏腳的向後洞走去。


    到了後洞,他找到了中年男子放到灶台上的另兩碗藥,他端起了一碗,緊跟著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前麵,噗的一口將油燈吹滅,放到一旁,徑直的走出了山洞。


    頭上天色,卻越發黑了起來,又是月初頭上,沒有月色,四外陰森森的,風吹草動,也自心驚,四周的山色,籠罩在一片朦朦朧朧的神秘之中。


    他順著洞外的小徑走了一程,最後鑽進了小樹林裏。


    他躲閃著時常掛住衣服的樹枝,貓著腰,東瞅瞅西看看,最後將藥碗放到地上,趴下身子,耳朵貼到地麵上,屏住呼吸,聽了半天,隨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緊跟著,向著自己前方不遠的茅草濃密處,躡手躡腳的慢慢走去。到了近前,彎下腰,兩手向那深處使勁一掏,隨即那茅草處一陣撲騰。待他直起腰時,手中扯著的,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大白兔的兩隻耳朵。


    他嘿嘿一笑,嘟囔道:“這下我看你還往哪兒跑?!”


    返身回到原地,在那藥碗的旁邊坐了下來。


    用手不停的撫摸著那兔子,待他與他廝混熟了,不再要逃離他時,他才端起來那藥碗,放到兔子的嘴巴邊。


    那兔子剛剛折騰了半天,也是渴極,便將那藥喝了一些下去。


    緊跟著就不老實了,開始撲騰起來,再過了一會兒,竟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在那兒不停的抖動掙紮。


    “當”的一聲,藥碗掉到地上,摔個粉碎,湖心島主驚悸的瞪大眼睛,愣愣的瞅著這一切,不知所措,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嘴裏不停的咳嗽一陣,隨後,那山兔子竟從懷裏滑落到地上而不知。


    難道真的是他……?胡心島主心煩意亂失魂落魄的打地上起來,向前漫無目的走去。


    他心朝翻湧,情緒極度失控,他開始狂奔起來,不停的用手用腳揮打和踢踹著阻礙著他前進路上的一切,什麽也別想阻擋得了他,他看到什麽都覺得擋害。


    周圍的山石樹木在他的手下腳下四散飛落,他的內心在極度的狂亂之中,他一路嚎叫著,“為什麽?難道真的是他,這不可能,上天為什麽要這麽懲罰我呀……?!”


    他不想相信這蠱毒是他下的,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告訴他,他是垂眉與翠兒所生的兒子呀!


    當年他潛到垂眉與翠兒居住的地方,將他偷了出來。他要報複翠兒的背叛,他要殺死他們的孩子,讓他們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


    當他揮起手掌,要向剛剛一歲的垂眉與翠兒所生下的孽障,惡狠狠的拍下去時,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這孩兒竟然醒了過來,瞪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哈哈的笑著緊盯著他時,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


    他一下子淚流滿麵,緊緊的抱住孩子,再也不願意分開。他到鄉下找了一個剛剛生過孩子的母親,暫時將孩子寄養在那兒。


    後來孩子七八歲時,他又將孩子接回到湖心島,開始教他武功。他與他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已經形同父子。就是現在他千錯萬錯,他又如何向他下得了手啊?!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無奈過,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連他現在都能背著他做出傷人的事,那天底下他還有什麽人可以相信的呢?!他真想就這樣一路狂奔著,不用思想,直至到死,他真得覺得人生太累了,他沒有再麵對一切的勇氣,因為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中年男子朦朦朧朧中,似有什麽要發生的,心裏一陣狂跳,大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


    瞅了瞅四下黢黑一片,趕忙坐起來,捂住胸口,半天才緩過神來。


    揉了揉惺忪睡眼,始適應洞內的光線。


    借著洞外灑進來的微軟的晨曦的光亮,看清垂眉老者正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酣睡,便悄悄的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個紫檀木盒子,打開盒蓋,拿出一個指甲長短的尖刺般的東西,躡手躡腳的走到垂眉老者的身前,迅疾的向他的肩頭用力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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