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月光下,少女笑容甜美輕鬆,眼底止不住的熱烈愛意。


    像是院子裏隆冬仍盛放的芬芳花卉,惹人憐惜。


    許曼欣安靜地站在身後,看著他們談笑自如的模樣,痛徹心扉地感覺到,她是一個多餘的外人。


    她想要逃離,但是她的腳步不甘心往回走。


    袁非伊問得如此直白,卻不知慕容潯會怎麽回答。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盯著自己,慕容潯並不回頭,隻是用能動的左手捏住茶盞,輕輕轉動。


    這是他刻意做的一場戲,劣跡斑斑,隻要說出口,便會毫無疑問地傷她至深。


    慕容潯在這一刻閃過沉重的遲疑,但這遲疑終究還是被他的悲觀給打敗了。


    一個多月了,他的右手完全沒有知覺。


    連溫熱的杯盞碰觸到肌膚,都感覺不到暖意。


    何必再奢求呢,該死心了。


    他嗤笑一下,幾近自殘地說:“未嚐不可啊。”


    袁非伊明知他的意圖,聽到這個回答,還是激動地一把抱住了慕容潯。


    “啊,表哥,你說話可要算話啊!那我這輩子就賴上你了,反正我也不會嫁給旁人的,你可是我從小認定的人!”


    許曼欣死死咬著嘴唇,下唇都被她給咬出了血。


    還是袁非伊轉頭的時候見到她,方做出一副意外的樣子。


    “許側妃,你怎麽在這裏啊,你什麽時候來的!啊,該不會我跟表哥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慕容潯的手指緊緊抓住杯子,卻沒有回頭的意思。


    許曼欣深吸一口氣:“抱歉,打擾到二位的雅興了,我這就走。”m.23sk.


    她頭也不回地紮進房間裏,開始將包裹拿出來,囫圇地將衣服將往裏麵塞。


    翠竹見狀忙攔住她:“側妃,側妃您這是做什麽呀!”


    “他要娶袁非伊了,他不需要我了。既然殿下已經對我生了厭惡,我何必繼續討嫌,或許離開才是對的。”


    “側妃,您不能這麽走啊!奴婢豈會不知殿下在您心裏是什麽樣的分量,您這一走,不是等於剝骨抽筋,如同斷送自己半條性命嗎!”


    許曼欣手上的動作未停,眼淚一顆顆清晰地墜落。


    她拂開翠竹的手,胡亂地將東西打包好。


    “你也收拾一下,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走吧。”


    “可能是王府側妃啊,能走到哪裏去?”


    許曼欣自嘲一笑,泛著淚光看向她。


    “殿下說,會廢掉我的側妃之位,所以翠竹啊,以後這世上再沒有許側妃了。我早該知道的,從跟他重逢的那天起,就恍如一場繁花似錦的美夢。但夢終究是夢,夢做完了,人就該清醒了。”


    庭院中,慕容潯出神地望著月亮。


    他耳力好,許曼欣的話也能盡數聽清。


    她說的每一個字,落的每一滴淚,都是他心裏不可修複的疤痕。


    臨近年關,又是月半,月亮圓如玉盤,是個團圓的好兆頭。


    可惜,他實在是個運氣太差的人,沒有那樣的福分,跟心愛之人共候好時節了。


    許曼欣是天亮之後離開的。


    她甚至沒有跟慕容潯辭別,隻是留了一封書信在桌子上,就帶著翠竹和老管家告別了。


    “這麽久以來,在王府中,多虧了您的照拂。今日一別,再見不知何時,隻願您身體康健,能繼續陪伴在殿下的身邊。”


    老管家沒想到事情終究到了這一步,他不舍地抹著眼淚。


    “側妃,老奴有愧啊!老奴想要跟皇後娘娘提及此事,但是娘娘人還在南詔寺尚未回來,宮裏的旁人老奴又說不上話……何況殿下也不知怎麽了,鐵了心似的做到這種份上,老奴實在是……”


    許曼欣搖了搖頭:“不用再說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跟殿下之間,隻怕是有緣無分。既然殿下身邊已有了解語花,我就不繼續礙他的眼了。我在房內留了一封信,還請您代為轉交給他。”


    “側妃請等等,這些是府裏為您準備的盤纏。您日後少不了遊走四方,有這些銀票傍身,才不會吃苦啊。”


    許曼欣沒有接過來:“王府已經給了我很多了,餘生我和女婢二人足夠過活了,這些就不必了。”


    “告辭。”


    她說完,最後看了一眼慕容潯的寢殿方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老管家匆忙來到慕容潯的房內:“殿下,殿下!側妃她走了,您真的不再挽留了嗎,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啊。”


    慕容潯的睫毛輕輕顫動著:“讓董斌進來。”


    董斌是慕容潯手下得力的暗衛之一,老管家以為他改變主意了,忙去叫人。


    誰知慕容潯隻是吩咐董斌:“帶幾個人,一路暗中保護許曼欣,不要讓她有任何的危險。但也切記,不能讓她發現你們。”


    許曼欣跟她那個婢女都不會功夫,自然是不會察覺到有人跟隨。


    董斌得令離開。


    老管家急切地:“您真舍得側妃走啊!明明放不下才想著保護她,又為什麽不將人留在身邊呢?”


    “她有沒有留下什麽書信?”


    “說是給您留了一封信。”


    慕容潯從他手裏接過來,單手打開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


    入眼,是他太過熟悉的字跡。


    “人說三世結緣,方得今生相守。許是與君前緣不足夠,才致此生無疾而終。君乃簷上皚皚飛雪,自有金枝比肩,妾卑如塵泥,實不敢高攀。今日與君分離,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伏願君千歲無憂,平安白首。許曼欣謹立此書。”


    這上麵的每一句話,都生生刻在了他的心口。


    她寫下這些字的時候,一定是恨極了自己吧。


    慕容潯不知將這封信看了多少遍,原本簇新的紙張,都被他的手指捏得褶皺不平起來。


    許曼欣走了。


    帶著對他的一腔失望,連最後一麵都不肯相見,就這麽徹底從他的生命裏剝離了。


    慕容潯起先是感覺心髒一陣陣地劇痛,到後來,是一種幾近麻痹的空虛。


    袁非伊聽說了許曼欣離開的消息,就試探著來詢問慕容潯。


    見到慕容潯一動不動的樣子,跟前一日判若兩人。


    他坐在輪椅上,完全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反而似失去魂魄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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