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仙跟項方就這般大大咧咧的在餛飩攤的桌子之上。


    兩個人對這位跟他師父一個輩分的老前輩倒是沒有什麽尊老的客氣想法。


    葉仙倒還好,本來他對金陵唯一感興趣的一點就是這位隻知道姓張而不知道姓名的餛飩儒生。


    他葉仙很少自己那位眼高於頂的師父誇讚別人,即使天下武夫第一人的高振輝,以及大陸共主的夏家皇帝都難入師父的法眼,卻偏偏對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甚至是老不正經的餛飩儒生格外青睞,甚至不吝讚美之詞,這讓葉仙的對於老人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至於項方則有些表情古怪。


    剛才二人的對話雖然是在街道之上當麵對話的,但是雙方所說的話並不會被常人聽到,因為有項方在,以內力將二人的對話聲音都定在了自己兩人身邊方圓半尺的距離,因此項方對於老人能夠聽到自己二人說的話有些奇怪。


    “張師伯,麻煩您來兩碗餛飩,我這師兄是經不起餓的人。”


    葉仙笑著說到。


    老人似乎是早早的就預料到了葉仙二人到來的時間,提前放入開水中的餛飩此時已經漂浮而起。


    老人親手擀製的麵皮極為細膩,餛飩煮熟之時,麵皮透明到了可以看到包裹在其中的肉餡。


    煮熟的肉餡像是一顆紅木珠子一般。


    可見用料十足。


    老人在先是從旁邊一直燒開著的雞湯鍋中分別往碗裏舀了一大勺的老火雞湯,然後再往每個碗中撈了十五顆餛飩進去,隨手的撒上蔥花香菜末,這是這般隨手灑落的蔥花香菜,卻成了這碗雞湯香氣濃鬱卻並不顯的餛飩最大的增色。


    老人一手拖著一個碗,分別放在了葉仙跟項方的麵前。


    老人即使是已然花甲年齡,雙手都已經如樹皮一般幹枯,但是手勁卻不小,那堪比人頭大小的青花大碗,老人端著居然是一點都不抖,就連放在桌子上之時也是那般隨意自然。


    滿滿當當足有碗麵八成高的雞湯,愣是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老人把兩碗餛飩往桌子上一放。


    並沒有落座陪著這兩個晚輩,而是先動手摘了自己餛飩攤的招牌。


    按照規矩,摘了招牌自然這一天是不能待客的。


    縱然此時的街道兩旁不複昨夜那般萬千士子攔江等鳳船那般的擁擠盛景,此時的秦淮河畔,不要說人了,連一聲雞叫都沒有一個。


    然後老人還是沒有靠近那張此時隻有師兄弟二人的桌子,而是來到了自己台麵之後的白案之上,拿起擀麵杖在案板之上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麽。


    老儒生手不閑著也就算了,就連嘴也是那般不肯停歇。


    “葉亭這個老不死的,自己在背後跟徒弟編排我也就算了,還要派自己兩個徒弟來我這來騙吃騙喝,這世上哪有這般好的事情,偏偏都叫他葉亭趕上了,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葉仙聽到有人罵自己從小就勢視若神明的師父,居然沒有絲毫生氣反而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而一旁的項方原本在一旁一口一個的吞餛飩,湊巧碗裏的辣子多放了一些,此時項方的吃相實在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不過聽到老儒生突然談起自己師父,項方倒是停下來自己本就不是很雅觀的吃相,眼中滿是狐疑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知道在一旁耐心做糕點的老儒生是不是因為沒聽到項方那大口大口像是瀑布一般的吞咽餛飩的聲音,老人特意停了一下手裏的擀麵杖,抬頭看了一眼滿嘴紅油的項方,開口說道。


    “這世間啊,並不是隻有武夫的大道才能證長生。”


    項方在聽了老人的話之後,猛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平白對老人多了一股尊敬,擦了擦嘴邊的紅油,很恭敬的說到:


    “先前晚輩不知道這三教之中還有聖人師伯您這種真正的聖人境在。”


    自己師父說過這位儒家學問最大者並不擅長武道,是再正宗不過的文脈儒生了,那麽一個不通武道文人,能夠輕易的視項方內力隔絕於無物,可以聽到師兄弟二人之前的談話,就證明眼前這個賣餛飩的老先生是實打實的三教聖人境,而且是天下罕見甚至是千年一遇的以讀書讀出來的聖人境,這不得不讓他震驚。


    哪想到這位單從境界上來看還要高於武帝高振輝的老人隻是微微一笑。


    “罵人是不?三教之中不說佛道二教為虎作倀,我儒家做的是哪般事?不為天地謀而為蒼生謀,怎麽就不能出個聖人境了?”


    項方在一位聖人麵前,略微顯得有些拘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算現在這群讀書人少了點骨氣,那也是為自己謀而不為天道謀,你黑刀看不起剩下兩條走狗也就算了,可不興連我一起罵了。”


    老人話說的雖然重,但是語氣卻是輕鬆。


    項方隻能苦笑。


    “師伯教訓的是。”


    老人本來就在乎這些,隻是笑意濃重的說到:


    “你呀在我麵前這般亂說也就算了,內心裏瞧不起三教中人也沒啥大不了的,在你們小師娘顧惜花麵前說也就罷了,要是敢在秋欣那婆娘麵前說的話,恐怕要丟掉半條命咯。”


    葉仙望著碗裏熱氣騰騰還未動口的餛飩,笑著說到:


    “估計不止,因為二師兄口無遮攔讓師父受了家法之後,估計時候師兄你還要再丟小半條命。”


    項方自己想了想那副畫麵,想起自己大師娘秋欣那冠絕天下女子的霸道不禁背後發涼,隻是想起了師弟後半句關於師父的話,有覺得有些好笑。


    “師伯這般深厚的修為,哪怕不是武道也讓人敬佩。”


    項方在師門中人的麵前一向好說話,對葉仙是如此,除了對那個跟他一直不是很對付的大師兄之外,跟師門長輩更是如此,規規矩矩的,不像是江湖上傳言那般一言不合桀驁不馴。


    沒想到這次老儒生卻莫名惱火起來。


    “你這後生,又罵人,我這半吊子境界算高了?你師父十八歲的時候就是這境界了,而且我一個文聖人,論打架十個打不過你師父自己,你這家夥就是不會說話。”


    葉仙強忍著笑意,對著自己這位師兄招了招手,做了一個非禮勿言的手勢。


    看著自己這位在江湖上最是桀驁不馴亦正亦邪的師兄被這位老儒生擠兌的汗都滴下來了,實在是既無語又好笑。


    葉仙心想,二師兄你一個莊稼漢出身的武夫,為何非要跟一個可以算是天下讀書人祖宗的家夥講道理呢?


    人家是儒聖,怎麽講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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