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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放為還是給他弄來了一頓火鍋。


    鹿行吟說的是沈青雲上次帶他們吃的那家, 在市區,現在不到周末,按照鹿行吟那個認真學習的勁兒, 再回市區恐怕也不現實。


    顧放為於是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直接派來了廚師, 帶好食材調好底料, 過來給他們做。


    這廚師還是顧老爺子禦用的, 什麽都會做, 來了這邊還覺得火鍋技術含量不夠, 為他們特意燉了牛骨的湯底,清透如玉。


    小酥肉沒得買, 也是“禦廚”現做現炸,外脆裏嫩, 滴了花椒油, 撒了辣椒粉, 香得樓下都能聞見。


    顧放為不愛吃火鍋,覺得火鍋的大多數菜品都是垃圾食品,他讓人外帶了他愛吃的一家餐館的烤鵝肝,四份打包過來,淋上梅子醬, 馥鬱清香,肥而不膩。


    “怎麽樣, 嚐一嚐,這家可不比姓沈的帶你吃的那家差。”顧放為說。


    他切了鵝肝下來, 問鹿行吟:“吃不吃這個?”


    鹿行吟碗裏放著火腿腸和普通魚丸、蟹排——顧放為寧願餓死也不會吃的垃圾食品。


    在吃的方麵,顧放為一直有點不理解鹿行吟,就他自己來說, 方便麵和飯團之類的東西,都是他實在沒錢後的無奈選擇,而鹿行吟……還挺愛吃,還會挑選口味。


    “鵝肝?”鹿行吟的神情有些猶豫,顯得有些好奇,還有點不確定,“我不喜歡吃肝。豬肝……很難吃。”


    他小時候總是缺鐵,臉上也沒什麽血色。


    鹿奶奶買豬肝炒給他,那種滑膩黏軟又帶著腥味的口感讓他一直敬而遠之,每次吃起來不啻於吃藥。


    顧放為笑:“你試試,這個不腥的。”


    他夾了過來,綿軟彈滑的一塊,烤過後濃鬱的香氣在舌尖爆開,又被梅子醬的清新壓了過去,口感很奇妙。


    鹿行吟吃完一塊,眼睛亮了起來,眼巴巴地又看了看。


    顧放為覺得舒服了:“好吃吧?跟哥哥,吃哥哥的,總比跟外人來得好。那個沈青雲自己要辦工作室,功利性很強,你要學競賽,真不如來找找我。”


    鹿行吟不回答,就悶著吃。


    四份鵝肝都被他吃光了,小酥肉也吃了一大半,這麽一顆小團子埋頭吃得頭也不太,火鍋熱氣中蒸騰得臉頰瑩潤。


    顧放為也沒了脾氣,隻拿個手機拍了一小段視頻,發送給顧青峰處。


    謹慎地發送消息報賬:帶弟弟吃鵝肝。


    顧青峰很快地回了,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不是叫了廚師在你那裏做飯嗎!打包都是外帶的,你就讓你弟弟在你那個小破屋裏吃飯?”


    顧放為:“……”


    顧放為:“老頭,我就是看弟弟要學習,所以才沒打擾他的。快快快,弟弟愛吃,您要不就先給我打四百份鵝肝的錢吧。”


    顧青峰沒有回複了。


    顧放為眨著他漂亮的桃花眼,認真琢磨:“老頭?老頭?在嗎?你在嗎?轉線給李助理安排日程了嗎?李助理你在嗎?”


    ……


    他們是下午出來的,翹了兩節晚自習。鹿行吟趕著回去上競賽班,把明天的任務預習了。


    顧放為一隻手插兜,一隻手掂量著他給他的那顆鋼鏰兒,往上散漫無聊地拋著:“還想許什麽願望?”


    鹿行吟說:“沒有了,願望太多,貪心,不好。”


    “這叫什麽貪心?”顧放為想了想,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會蹬鼻子上臉,小東西,就詐我一頓火鍋?”


    “就詐你一頓火鍋。”鹿行吟規規矩矩地說,像是抱怨,又不像是抱怨,“又不能詐你的人。”


    又是表白暴擊。


    鹿行吟幾天沒給他玩這招,他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顧放為心一跳,一時間也有些說不清的慌:“……”


    鹿行吟看著他的反應,笑了笑,隨後又歎了一口氣:“哥哥,你其實不用這樣的。我先回班上了。”


    他眼神清透:“你過來,我會分神,進度也會被影響,這幾天我們班上很忙,哥哥這幾天別來找我了吧。”


    鹿行吟借著路燈,抽出了一卷競賽無機知識點開始看。


    顧放為幾句話憋了回去,試探著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鹿行吟摸了摸書包,掏出一支筆,“是實話。其實許願吃火鍋是開玩笑的,哥哥不用這麽當真。”


    他的聲音有點遺憾,認認真真的:“今天錯過了兩節晚自習。”


    “等於哥哥幫你上下忙著準備火鍋,還是我的錯了是吧?”顧放為聲音冷了下去,“不是你自己說,自己答應的?”


    “不是這個意思,哥哥請我吃火鍋,我很高興。”鹿行吟輕輕說,又像是謹慎地選著措辭,“我以為……隨便說一下,哥哥不會當真。但是哥哥當真了,我才逃了兩節晚自習的課,和哥哥一起出來。”


    顧放為深吸一口氣。


    從鹿行吟的眼神中,他忽而意識到了一件事,一時間氣湧入頂,讓他整個人震了一下。


    他帶鹿行吟出來吃飯這件事,似乎並沒有經過什麽考慮,鹿行吟要什麽,就給他什麽——這種近乎沒有思考的寵溺和縱容,對他來說已經十分不正常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帶弟弟妹妹,一向都是有點敷衍的有求必應。


    而這一次,他還居然期待著鹿行吟的反應。


    說不上是心疼,還是較勁,或是其他的什麽,從他看見鹿行吟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從淩晨的東風裏努力地跑過來時……就有什麽東西,躁動得比以前更加強烈。


    顧放為繃著臉,什麽話都沒說,扭頭離開了。


    各班小實驗室陸續搭好。


    陳衝前奧林匹克冠軍隊教練的名氣在這裏,鷹才中學方麵的負責老師也提出了交流學習的建議:“本來就是兩校互動,不知道陳老師可不可以開放一下競賽班,讓我們這邊的學生也聽一聽呢?正好,我們過來的這些學生裏,有不少人也是我們學校競賽班的,也可以讓這些孩子們彼此切磋。”


    鷹才中學雖然是強校,卻還真沒有競賽方麵的人才。


    陳衝表麵答應了,背地裏嘿嘿笑著跟他們吐槽:“上課就上課,他們能從我這套出任何幹貨,都算我輸!”


    鹿行吟一行人在底下笑。


    果不其然,這周陳衝把競賽課全部改成了實驗課。


    青墨七中原本有化學實驗室,但基本就是擺設,學生上實驗課等於自由活動,老師教起來也覺得沒什麽意義。但因為每個實驗室開啟前都要報批申請,競賽班本身就沒通過校務處審批,所以這一幫學生也難得能有時間進這樣的大實驗室上課。


    也是因為實驗器材由老師自掏腰包的原因,不可能歸入學校實驗室。


    青墨的學校實驗室裏隻有一些燒瓶、容量瓶、滴管、普通試劑,而鹿行吟他們的小黑屋裏鎖著的器材,比如什麽循環水泵、棕色係列器皿、洗耳球、恒溫磁力攪拌器等等,都是他們競賽生專用,理論上還是陳衝的私人器材,更不能帶去學校實驗室。


    “省隊選拔考試之前,不考有機內容,咱們省內最多考到無機。所以這一周開始,大家首先從最基本的酸堿中和滴定開始練習。”


    陳衝說。


    黃飛鍵在地下笑著跟他們小聲吐槽 :“看老陳,保護幹貨,幹脆不講課了,全讓我們做實驗。這是寧願拖進度也不願意給敵人製造機會啊——”


    “不,酸堿中和滴定就是非常基礎的,需要訓練的操作。”


    旁邊一個鷹才女生說話了,看他們的眼神有些鄙夷,“你們考過省選實驗模擬嗎?四個小時做實驗寫實驗報告,時間每延長五分鍾扣三分,滴定本來就要練,考實驗的時候,時間就是一切。”


    “是啊,你們當中不是還有個當年q省區域競賽理論實驗雙第一的人嗎?這你們都不知道?”


    實驗室裏很安靜,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十分突出。


    程敏君看了鹿行吟一眼,鹿行吟正洗著一根玻璃棒,眼神放在前邊的一個空位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說:“雙第一,誰信啊,那個考試又不是沒人考過。我當時就在他旁邊考試,滴定讀數二十秒出結果,誰信?”


    鹿行吟看著前邊的空位,有些走神——顧放為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又是兩天沒出現了。


    他其實知道他生氣了。


    沈珂戳了戳鹿行吟:“……鷹才那群人又在說你。”


    鹿行吟恍然回過神,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什麽?”


    “別裝不知道,鹿行吟。”程敏君看所有人都在場,膽子也肥了一些,他直截了當地問,“別老是拿金牌說事,你敢不敢承認你實驗操作作弊?那一年好幾個省市抓出泄題壓分事件,退一萬步來講,你要是經常練習也就算了。但你之前是冬桐市過來的,從沒做過實驗,怎麽可能這麽快?”


    “你是……”鹿行吟回過神來,歪了歪頭,“一直提這件事,別人比你強,就是這麽想不通的一件事嗎?”


    他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出來,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鷹才和青墨的不合從上次月考就已經奠定了,而鹿行吟、顧放為、沈珂三個排名壓在他們所有學生之上的青墨學生,自然受到最多的關注和壓力。


    簡言之,最拉仇恨值。


    程敏君麵子有點掛不住,他說:“你——”


    一個字還沒說完,鹿行吟打斷了他:“那就現場比一下時間吧,用當初我們的實驗題的滴定部分,最簡單的酸堿中和測定滴定實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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