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鹿鳴對祝飛鳳有點印象,這位和他年仿的小道士,和他差不多時間上的龍虎山,一直默默無聞,也沒什麽朋友,存在感很低。


    若不是因為閻守一,餘鹿鳴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道士。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釀成今晚龍虎山大亂的罪魁禍首,居然就是這個小道士,而且他在龍虎山潛伏已久!


    “竟然是你……”


    餘鹿鳴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騙。


    祝飛鳳拔掉了腦袋上的子午簪,讓濕漉漉的頭發自然下垂。


    他挺起胸膛,昂著首,被雨水打濕的龍須劉海黏在臉上,原本清秀的臉變得邪魅起來。


    “好久不見啊,老天師。”


    祝飛鳳……不,此時應該稱他為李根苗才對。


    祝飛鳳不過是他的一個假身份,他真正的身份是——新玄山派的領頭人,儺鬼戲傳人李根苗!


    老天師盯著李根苗,臉上的神色沒什麽變化:“李根苗,你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不僅變了模樣,還混入我龍虎山,想必我龍虎山內,應該也有人在暗中幫你吧。”


    餘鹿鳴目不斜視地盯著李根苗,但他其實一直在注意著老天師身邊的張午馬。


    張午馬是奸細之事,他和老天師都已經知曉,興許此時老天師提起此事,也是在暗示張午馬,讓他懸崖勒馬。


    然而,張午馬隻是靜靜地站著,並沒有任何動作。


    李根苗跨過門檻,走進天師殿內,沿途留下了一片水漬。


    他在天師殿的正中央站定,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天師,您沒想到吧,我活下來了!”23sk.


    老天師眯著眼道:“恭喜你。”


    隻見老天師揮動拂塵,指著殿下的座位說道:“李根苗,你坐吧。鹿鳴,給他倒杯茶。”


    餘鹿鳴心裏不情願,他覺得自己怎麽能給一個妖人倒茶呢,但既然師父開口了,他也隻能照做。


    而李根苗則十分狂妄,從一旁將桌椅搬到了天師殿的正中心,正對著老天師的天師椅,同時他也不願意坐下,而是踩在椅子上,蹲在桌子前。


    他這是想與老天師平起平坐。


    餘鹿鳴端來熱茶,走到李根苗的麵前,冷眼看著他。


    李根苗打量著餘鹿鳴:“這就是你心中的天師人選?太年輕,太不懂事——也太弱了。”


    餘鹿鳴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直接將熱茶潑向李根苗!


    但李根苗卻是張開嘴,將那潑向他的茶水全都吸進了嘴裏。


    “好茶!”李根苗拍桌大笑。


    這一幕著實把餘鹿鳴給嚇一跳。


    李根苗的反應速度……也太快了吧?


    “鹿鳴,回來吧!”老天師喊道。


    餘鹿鳴心顫,不敢在李根苗麵前多停留,有些狼狽地回到了老天師身邊。


    老天師微笑道:“李根苗,今日你召集了這麽多人殺上我龍虎山,就隻是為了殺地牢那位?”


    “目的很多,殺張清素隻是其中之一罷了,”李根苗舔著嘴唇說道,“但我真正的目的,您老肯定也知道——今日這天師殿上,必然要死幾個人了!”


    “放肆!”


    張午馬喝道:“你豈是老天師的對手?!”


    李根苗壓根沒有正眼看張午馬,他一邊卷袖子一邊說道:


    “老天師今年貴庚?我猜應該有一百三十多歲了吧?俗話說人老成精,這話可說的真不錯,老天師現在恐怕已經不能稱為人了吧?”


    張午馬又道:“老天師身為道統之首,承天地氣運,庇護天下,自然長命百歲!”


    沒想到李根苗卻是噗呲一笑,不屑地說道:


    “這人呐,能活一百歲,也就夠了,活得久了些,對自己不好,對別人更不好!老而不死是為賊,好在您已經為自己找好了後人,想必也是做好去死的打算了吧?”


    老天師凝視著李根苗。


    他沉聲說道:“老夫能活到這個歲數,的確使了一些手段,隻是因為過去天師之位後繼無人。”


    餘鹿鳴猛地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天師。


    之前他沒能聽出來。


    如今他似乎有所察覺。


    師父……本活不到如今的。


    而師父使了手段,強行活到現在,隻是因為天師之位後繼無人。


    如今天師之位即將傳給他餘鹿鳴,豈不是意味著……老天師的使命完成了,即將離去?


    再想到之前師父摸著自己的頭,慈祥地說“真希望看到你繼任天師的那一天”,意思便全然不一樣了。


    “師父……”


    餘鹿鳴臉色難看,忍不住靠近老天師。


    可老天師卻是甩動拂塵,將餘鹿鳴推到遠處!


    與此同時,張午馬突然亮出袖中的匕首,從身後刺向老天師!


    “師父!”餘鹿鳴臉色大變。


    老天師猛然抬起手,抓住了張午馬的手臂,張午馬臉色一沉,剛想掙紮,下方的李根苗竟扔出手裏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張午馬的臉上!


    張午馬頭破血流,不敢相信地看著李根苗。


    卻聽李根苗冷笑道:“你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誰讓你對天師不敬的?!”


    一瞬間,張午馬麵如死灰,眼中的恨意無以言表!


    他本是龍虎山天才,天賦高又肯努力,但那近在咫尺的天師之位卻被餘鹿鳴給搶走!


    後來他勾結外道,引狼入室,想要刺殺老天師表衷心,沒曾想連李根苗都看不起他,不讓他插手這一切!


    “混賬!!!”


    張午馬懷恨在心,抬手便想要發出一道雷法。


    可老天師的動作更快,手裏的拂塵狠狠抽打在張午馬的胸口上,張午馬頓時吐血倒飛出去!


    “張午馬!”


    隻見老天師站起身來,年邁的身子卻好像一堵牆一般,立在天師殿上!


    轟!


    驚雷響起,老天師的影子將倒在地上的張午馬完全籠罩!


    這瞬間,老天師的氣勢,猶如天神!


    李根苗見老天師站起來了,便也裂開嘴,站在椅子上:“開始了嗎?”


    隻聽老天師喝道:


    “你本是天之驕子,是龍虎山年青一代最有天賦的弟子,可知道你為何得不到龍虎秘文嗎?”


    “正是因為你利欲熏心,藐視蒼生,倘若讓你這種人成為天師,你必定會成為比李根苗還要可怕的禍害!”


    “之前給你機會,你不把握,如今已沒有後悔藥可吃!!”


    老天師的身上,雷光閃耀,張午馬的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打濕!


    可張午馬還是扯著嗓子喊道:“那你就有資格當天師了?你為了活得更久,吸取地牢死囚的陽壽,你何時把人命當命,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轟——


    餘鹿鳴不敢相信地看著老天師。


    這就是師父能夠長命的原因嗎?


    犧牲地牢裏那些十惡不赦的死囚?


    李根苗玩味地看著這一切,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戲碼。


    “你說的不錯……”


    老天師沉聲說道:“老夫沒有資格當天師!所以,老夫在等,等一個比老夫更有資格的人!”


    隻見老天師轉過身,用拂塵指著餘鹿鳴,大聲吼道:


    “新任天師已定,老夫已然放心,如今大限將至,卻也要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滅幾個為禍人間的妖人,為老夫犯下的孽贖罪,還天地一片清靜!!”


    老天師的聲音蓋過龍虎山上的狂風驟雨,滾滾驚雷,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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