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子川被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法院不能立馬開庭要求審理判決,還給了他治療和養病的時間,甚至同意給予些許自由,隻是在他腳踝上帶了電子鐐銬,隨時監控他的行蹤。


    犯人在沒有被剝奪公民權利之前,也享有基本人權。尤其是臨終者,享有臨終關懷。


    警方親自到醫院去找他做筆錄,他知道自己的人已經落網後,他也沒辦法反駁,便承認了自己的罪責。


    隻是說到最後時,他歇斯底裏地吼叫:“是阮老狐狸害我病危,我害死她孫女我償命我認,他給我下毒,他也得償命!”


    但是,所有明麵上的證據,都顯示,是項子川自己在害阮秀秀的時候,沒有控製好自己中毒的計量,而他又錯過了治療時間,所以病情惡化成這樣。


    根本就沒任何證據證明是阮老又下了一次毒。


    警方自然也不會憑他空口白牙的就去抓人。


    最後項子川也不喊了。


    他認輸了。


    他的人生,一直為了成功而不擇手段。


    可這次,一敗塗地,拿命相抵。


    政/府的醫生給他換了新的止痛藥,並且盡力通過透析來延長他的壽命。


    但這種藥完全沒有阮老爺子手下的醫生開給他的藥有效,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經曆病痛折磨。


    他經受不住,一天到晚鬧著要被槍決,要被安樂si。


    這些在國內都“不符合人權”。


    這麽熬了兩天後,他真正意義上疼到麻木了,也不鬧了。


    醫生見他情緒穩定,給他安排了家屬探視。3sk.


    他爸媽來到病房時,兩個人的眼睛都是腫的,估計已經哭了好多天了。


    項子川見到他們倆這樣,麻木的心也漸漸有了一絲溫度。


    雖然他們倆培養他的方式不對,但他知道,他們倆還是愛他的。


    項媽媽當著兒子的麵又哭了好半天,才握住他瘦的骨節根根分明的手,聲音嘶啞地說:“早知道,還不如不和喬婄詩離婚呢,現在也不至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項子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早知道,他當時高考就不該陷害同學。


    早知道,他當初也不該欺辱溫玖。


    早知道,他也不該故意和步鍾瑤演那場戲逼走喬婄詩。


    要是什麽都能早知道,他一定不這樣過他的一生。


    壓抑的氣氛蔓延數息,最後項爸爸猶猶豫豫地開口,打破了沉寂:“子川啊,你這些年也有不少積蓄吧?不會全部充公吧?”


    項子川一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父親。


    他父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他媽媽。


    項媽媽擦了擦眼睛,吸了口氣,拐彎抹角地說:“貝貝現在跟著她媽媽,她媽媽又年輕漂亮,以後肯定會改嫁,跟咱們家也沒什麽關係了。你的錢也用不著留給她。”


    項爸爸立馬接過話;“對啊,小喬自己就挺厲害的,她能賺大錢,也不需要你的錢。倒是我們老兩口……現在你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帶了些哽咽,“沒有人給我們養老送終了。”


    項子川慢慢從怔楞中回過神來。


    他聽明白了。


    心裏慢慢升起的寒意,比醫生給他下病危通知書的時候還甚。


    可他卻並沒有那時那麽歇斯底裏,而是微笑著說:“對,你們放心,等我死了,我的財產都是你們的。”


    那老兩口悲痛的臉上,竟然帶了一些欣慰。


    看著他們忍不住上揚的嘴角,真是要多諷刺就多諷刺。


    他們倆哭了半天,最後是項子川說自己累了,他們才被帶離醫院。


    項子川下了床,走到窗邊,看見老兩口的車離開後,立馬聯絡了自己的律師。


    這律師也是他在蘋果用了很多年的,他十分信任。


    一個小時後,律師趕到。


    他本以為項子川是要為自己辯解減刑,還帶了一遝資料過來,打算展示給項子川看。


    但項子川卻搖搖頭阻止了,直接說:“所有的罪我都認了,我都快死了,減刑對我沒任何用。我叫你來,是希望你替我立一份遺囑。”


    律師立馬進入狀態:“您說。”


    “我知道我犯了這麽多大罪,我的財產有一大部分要充公,有一部分要賠償給阮家家屬。但我手上還有股份,還有很多不動產,總能留下來點。”


    律師想了想,又點點頭。


    他幫項子川這麽多年,對他的財產確實心知肚明。


    那也是普通人幾輩子都花不完的。


    項子川繼續說:“除了法院判處的之外,剩餘財產全歸我女兒喬貝貝所有。”


    律師遲疑了一會兒,忍不住提醒:“您財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您的女兒和您的父母。不過當然,遺產的分配由您遺囑決定。您真的要全部留給女兒?”


    項子川眼底幽深:“嗯,一分都不給那老兩口。”


    他本來,不想把自己這失敗的人生,歸咎到他父母身上。


    但他還沒死,這兩個人就開始盤算他的財產。


    他看清楚了這對父母有多自私。


    他從一開始,生他就是為了“光宗耀祖”、“給他們養老”、“給他們長臉”。


    所以他們才會一路逼他不擇手段去成功。


    可真可笑啊。


    律師見項子川態度堅決,便不勸了,點點頭說:“我會盡快為您準備好遺囑具體合約,今晚就過來簽字。”


    “辛苦了。”


    “應該的。”律師收拾起所有材料,離開了這裏。


    項子川閉上眼,靠到床頭。


    靜默了會兒,他忽然拔掉了手上的針管。


    都快死了,多戳幾下少戳幾下根本就沒什麽差別。


    他打開自己的設備,查了一下自己現在可以自由調動的財產,然後去……安排收購了一棟商場。


    那是他和女兒以前最愛去的地方。


    安排完後,他給喬貝貝發去消息:“貝貝,最近學習忙不忙?能不能來見爸爸一麵?”


    他順道發了個位置過去,然後不等女兒回複,就給女兒補了一條。


    “貝貝,這家炸醬麵館,你還記得嗎?以前爸爸經常帶你去吃,這棟樓的頂樓還有一家抓娃娃店。不過這棟樓太老了,最近要拆遷了,娃娃店也要搬走了,爸爸後天再帶你去抓最後一次,行嗎?”


    ……


    喬貝貝收到消息時,正一個人在家寫作業。


    她低頭看了一眼消息,心裏忽然莫名地難受。


    她這個年紀,對文字情感的把控沒那麽敏銳的,但卻從“行嗎”兩個字,看出了她爸爸的卑微。


    這份卑微,讓她無法狠下心來拒絕。


    她很想現在就答應爸爸,不過她忽然想到,媽媽出差前特意交代過,如果要去見爸爸,一定要讓溫阿姨陪著一起。


    媽媽說,爸爸殺了那個阮小姐,他太可怕了,怕她單獨去見他不安全。


    但媽媽也知道爸爸也快要去坐牢了,所以也沒說不讓她去見。


    於是喬貝貝先沒答應,而是給溫玖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頭傳來溫玖輕柔的聲音:“貝貝,怎麽啦?”


    喬貝貝甜甜地喊了她一聲:“溫阿姨,我爸爸說想見我一麵,但是我媽媽今早剛剛出差去了別的城市,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見我爸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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