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 萬達果然神秘又隆重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麽樣,想不想給平淡的周末生活增添一些色彩?宿舍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們難道都不好奇嗎?人活著難道不是應該不斷向未知事物發起挑戰?你們來個人回應一下我好吧, 你們這樣我覺得自己好涼。”


    謝俞看著班級裏寥寥幾個人,除開他、賀朝和萬達, 剩下來的也就隻有兩個平時在班級裏不怎麽說話的男生。


    薛習生從頭到尾連頭都沒抬,恍若未聞。


    他還在糾結那道超綱難題, 全身心都隻有學習兩個字,周圍一切事物仿佛都與他無關。


    另一個男生叫丁亮華, 平時回答問題都跟蚊子叫似的, 性格沉默, 看起來膽子奇小。萬達聽別人傳過這人有輕度社交障礙, 但也不知道真假。


    隻有許晴晴給了他一點麵子:“達弟,雖然姐很感興趣……但姐感興趣也沒用, 你們是男生宿舍。”


    萬達:“男生宿舍怎麽了, 隻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變成我晴哥。”


    “……”許晴晴扔過去一塊橡皮, “你給我死開。”


    萬達覺得理想和現實真的是有很大差距,他幻想中的捉鬼天團不應該是這樣的。


    薛習生他不敢過去打擾, 隻能去糾纏丁亮華。


    他往丁亮華麵前一坐,察覺到丁亮華整個人抖了一下。


    萬達往前湊,丁亮華就往後閃躲:“兄弟,你意下如何?我再強調一遍,這是場男人的冒險。”


    丁亮華:“……”


    丁亮華不太擅長跟人溝通, 說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肯還是不肯,聊得相當費勁。


    謝俞在跟周大雷有一搭沒一搭瞎扯。


    大雷傳過來一張胖橘貓和小奶貓的照片,小家夥長得憨態可掬,身上覆著一層細軟絨毛,兩隻貓連歪脖看鏡頭的姿勢都一樣。


    背景是大雷家陽台。


    周大雷:幾個月不見原來跑去生孩子了,跟胖胖長得賊像,就決定叫它小胖!


    謝俞笑著按下保存。


    這隻胖橘貓是黑水街街寵,來曆成謎。


    它剛來的時候還沒那麽胖,瘦骨嶙峋的。大概是流浪了很長時間,見到人就躲開,他們也不知道它平時睡哪兒。


    黑水街阿貓阿狗來來去去的很多,梅姨雷媽她們習慣性會把剩飯剩菜拌在一起,有魚骨頭的話也會摻進去,盛在不用的鐵盆裏,往門口擱。


    時間久了,橘貓就在黑水街安了家。


    這隻橘貓很有個性,它也不吃白飯。吃了誰家飯,晚上就呆在那家抓老鼠,抓得幹幹淨淨,還喜歡把老鼠屍體都叼到門口,擺成一個連。


    周大雷:我媽可是下了血本了,專門給它煮了一條魚,說它不在的這幾個月總感覺家裏不幹淨……隔壁王姨也煮了,兩個人一個清蒸一個紅燒,在比誰今晚能留得住胖胖。


    謝俞:你,反省,想想為什麽自己過得還不如一隻貓。


    周大雷:……


    萬達纏著丁亮華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人太煩,丁亮華最後居然點了點頭。


    賀朝本來還在想如何脫身,腦海裏分分鍾閃過十幾個劇本,結果得知丁亮華也參加:“他?這個上台發言都哆嗦的家夥?”


    謝俞對丁亮華沒什麽印象,也沒什麽想法。


    “連他都去。”賀朝把手機一扔,往椅背上靠,突然間被激起了鬥誌。


    謝俞心說別看人家這樣,總感覺比你強。


    最後萬達走到最後一排來問兩位大佬的時候,賀朝一拍桌子:“男人的冒險,不去不是男人。不用怕,有朝哥罩著。”


    萬達:“朝哥,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親哥,太帥了,簡直是男人中的男人。”


    謝俞當場冷笑。


    晚上四個人約好了聚在賀朝宿舍裏,等半夜十二點鍾以後的敲門聲。


    謝俞離賀朝宿舍近,本來不著急,打算再做一套試卷,但是他剛洗完澡就被賀朝幾通電話催著喊著讓他過去。


    謝俞還在擦頭發,發梢水滴不斷往下淌:“你煩不煩。”


    賀朝說:“快過來,給你看個大寶貝。”


    這人真的煩得很。


    謝俞脖子上掛著毛巾,慢悠悠穿過走廊,推開門說:“搞什麽。”


    “馬上就好了。”賀朝正在寫東西,頭也沒回,手上動作大開大合,字本來就醜,這下更是看不出他到底在寫什麽玩意兒。


    謝俞走近了,看到桌上擺著一張長條形的紙,紙上畫滿了彎彎繞繞似是而非的東西,中間是一個陰陽符號。


    “……”


    謝俞隱約猜到,擦頭發的手停住:“這是……”


    “民間驅鬼術,最強的一招,鎮鬼符。”賀朝說。


    謝俞頭發濕濕的,身上穿著件簡單的t恤衫,手裏抓著毛巾搭在頭上,賀朝看著莫名覺得這人的眼睛看起來也像是被濕氣沾濕了似的,濕漉漉地,挺軟,但對上他的眼神又覺得冷。


    謝俞看了那張“鎮鬼符”半天,張口道:“啊,那你真棒。”


    萬達是第三個到的,他換了件了卡通睡衣,黃色海綿寶寶圖案,背了個包,手裏還拽著個手電筒。


    “朝哥,我來了,哇俞哥到得挺早啊。”萬達推開門走進來,“我帶了個手電筒,你們有的話最好也帶上,如果那玩意兒法力高深的話,可能會把整棟樓的燈都滅了。”


    謝俞向靈異小說裏的經典劇情提出質疑:“你為什麽覺得手電筒會不受影響?”


    萬達:“……”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時間還早,三個人無所事事湊在一起打了一局狙擊遊戲。


    屋裏隻有一張椅子,不坐椅子就隻能坐床,賀朝的床萬達不敢隨便碰,於是隻能把目光轉向謝俞:“俞哥,你要不起來一下?我……我喜歡坐在椅子上。”


    很快萬達就體會到跟這兩個人玩遊戲是一種多麽糟糕的體驗了。


    謝俞玩三排能玩出單排的感覺,放蕩不羈愛自由,根本不顧及其他兩位隊友,而賀朝根本不顧及萬達:“我這有好東西,老謝過來,人呢,過來拿。”


    “朝哥,我,我也是你的隊友,”萬達欲哭無淚,“奶一奶我唄,我好窮啊。”


    賀朝這才看看萬達的方位,給這位隊友一點關注,但是看完之後他說:“太遠了,你自己努力吧。”


    萬達:“……”


    快十一點,丁亮華才到。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坐啊。”賀朝往邊上挪了挪,拍拍床。


    丁亮華平時跟賀朝接觸不多,站在門口有點無措,他下意識去看萬達,萬達心領神會,分出半張椅子給他:“你也喜歡坐椅子?來吧。”


    丁亮華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賀朝摸不著頭腦:“你們兩個什麽毛病?”


    謝俞頭發幹的差不多了,把毛巾拿下來隨手擱賀朝桌上。


    “那我們擬定一下今天晚上的作戰計劃,”萬達興致勃勃道,“說起來,俞哥你真的讓我驚喜,還以為你不會參加呢……”畢竟那麽不合群。


    “我看戲。”謝俞說。


    半夜十二點半。


    窗外漆黑一片,宿舍樓也靜得出奇。


    周末放假基本上走光了半棟樓的人,腳踏在地麵上引發的回聲似乎都比平常響,從走廊盡頭望過去,盯著不斷向前延伸的樓道和門牌,有一絲眩暈。


    萬達放緩自己的呼吸聲,率先推開門走出去。


    ‘吱呀’。


    開門的聲音被氣氛烘托出幾分詭異。


    賀朝遲遲不動彈。


    “走啊朝哥,幹什麽呢?”萬達回頭說。


    謝俞排在賀朝後麵,被他堵著路出不去,拍拍他的肩:“罩我啊……朝哥。你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賀朝:“……”


    賀朝今天晚上出息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那張鎮魂符帶給他的勇氣。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實在是無聊,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丁華亮,你……”


    “人家叫丁亮華。”


    “……”


    “抱歉,沒什麽印象。”


    “……”


    “但是我敢打賭,老謝肯定連你姓丁都不知道。”


    萬達正笑著問謝俞是不是真不知道,讓他別接下賀朝這個隨手就甩的鍋,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敲門聲。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就在萬達準備說“可能是幻聽”的時候,又是“咚”地一聲。


    聽起來聲音很遙遠。


    隔著什麽東西似的,又悶又輕,但是傳過空曠的樓道,順著樓梯繞上來。


    “今晚敲的不是三樓,”萬達聲音有些顫抖,“在……在我們樓下。”


    很久之後謝俞再回憶起高中生涯,一定不會忘記這個晚上,一係列智障的情節展開以及弱智的結局倒是其次。


    一個明明怕到手都在抖的大傻逼,卻把符紙塞進他手裏。


    賀朝把那張畫得賊幾把醜的鎮鬼符往謝俞手裏塞,符紙已經發皺,還沾著他掌心的溫度。賀朝正緊張地盯著樓梯方向看,一係列動作都是下意識,他抬手拍了拍謝俞的腦袋:“別怕,哥罩你。”


    謝俞低頭看著那張紙,有點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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