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俞反手把球扔給賀朝, 然後兩個人對調了位置。


    賀朝運了幾下球,餘光瞥見聚在籃球場場外的幾個人。這種天氣, 羅文強身上隻穿了件無袖球衣, 手臂肌肉尤為突出。


    賀朝看了幾眼:“他們?”


    謝俞把外套拉鏈往下拉,看著賀朝漫不經心運球的樣子, 沒心思管什麽‘他們’,皺了皺眉說:“認真點。”


    “不是, 他們圍著兩女生幹什麽……”賀朝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兩名女生手拉著手從萬達邊上擠了出去。


    兩名女生跑得飛快, 簡直拿出了校運會百米衝刺的速度, 看起來很驚慌, 跟逃命似的逃進了教學樓。


    ……


    賀朝沒看懂這個故事發展, 也想象不出前因後果。


    羅文強他們這幾位當事人也不太懂。


    萬達站在原地摸了摸後腦勺:“怎麽跑了?”


    劉存浩反思了一下:“我們剛才說話態度還可以啊,溫和有禮, 又沒凶她們。”


    羅文強覺得心很累, 抱著球回籃球場,實在是摸不透女生的心思, 邊走邊說:“問題是她們聽懂沒有啊……記住了,是正直的好兄弟, 正、直!”


    籃球場上零零散散三四隊人。


    三班占了半個球場,隔壁四班的隻能拍著球往裏麵走。


    四班分了兩隊人,看樣子是要打友誼賽,規模挺正式,其中有個人脖子裏還掛了口哨。


    賀朝收回目光, 打算認真跟謝俞一對一過幾招。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把球投出去,看到斜對麵毫無預兆地飛過去一顆球,直直地往羅文強那邊砸。


    羅文強反應快,往邊上跨了一步,那球幾乎貼著他的臉擦過去,像陣淩冽的風,陡然間逼近,最後重重地砸在對麵的鐵網上。


    ——“砰。”


    球重重地落在橡膠地麵上,彈了好幾下。


    “不好意思,”四班隊伍裏有個男生站在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頭發特別短,寸頭,說話的時候皮笑肉不笑,雙手攤開作無辜狀,“手滑。”


    說完,他一路小跑,跑到鐵網邊上,彎腰把球撿起來,然後高高舉起,手腕發力把球扔回場上:“兄弟們接著!”


    那隊人哄鬧一陣。


    謝俞對那位皮笑肉不笑寸頭第一印象不太好,俗稱不順眼,看到羅文強打球打得好好的,卻第二次不小心被他“手滑”打斷,忍不住停下問:“他誰。會不會打球,手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


    謝俞話剛說完,身後又是“砰”地一聲。


    隨即而來的,是羅文強陡然變高的聲音:“你這人怎麽回事。”


    幾次三番被人打斷,就算脾氣再好也忍不住。


    “是這樣,”那人笑了笑,指指羅文強他們那個籃球架,這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們平時都用這個,用習慣了。”


    四班這節不是體育,之前也從來沒碰見過他們,今天估計是臨時換了課。


    敢情把球場當成自己家了。


    羅文強被這個人不要臉的程度驚了驚,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麽,就見一顆球猛地砸在了對方後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那人“操”了聲,回頭看過去,看到傳說中的西樓老大站在兩米開外,臉上沒什麽表情。


    “不好意思,”謝俞說,“手滑。”


    四班那人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謝俞什麽來曆他清楚得很,不隻是謝俞,還有邊上那位靠著籃球架、看起來挺懶散的,雖然沒說話,眼神裏明顯帶著警告。


    剛才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倆跟班裏其他人分開打球,還以為他們之間關係並不怎麽樣。


    雖然不爽,但四班的人也不敢說什麽,最後還是憋著氣彎腰把球撿起來,再起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掛著一點笑意,把球輕輕拍過去說:“你的球。”


    硬還是俞哥硬。


    劉存浩衝謝俞比了個“厲害”的手勢。


    有兩位大佬鎮著,一直到體育課下課,兩個班各打各的,沒再鬧出什麽摩擦。


    等下課羅文強收運動器材的時候,萬達才沒忍住說:“剛才俞哥簡直酷炸了,四班那個梁輝……”


    謝俞幫忙拿球,聞言挑了挑眉:“梁輝?”


    萬達:“就那個手滑的。”


    梁輝在年級組裏也算出名。


    不過他的這種出名,跟“校霸”又不太一樣,隻敢背後做點小偷小摸的事,耍完陰招,當麵對峙還死不承認。


    私下提及,年紀裏都心知肚明他是什麽人。


    器材室沒什麽人,謝俞把球往收納箱裏放,剛放完就聽到萬達繼續講八卦:“體委不是總想著籃球比賽嗎,瘋狗說今年不一定有,就因為他。”


    “等會兒,”被萬達提醒,賀朝才想起來,打斷道,“是那個狗東西啊。”


    被‘狗東西’三個字震懾住的萬達:“……朝哥,我之前沒發現你罵人水平那麽強。”


    賀朝:“客氣。講禮貌,文明你我他,我一般不輕易罵人。”


    高一那場籃球賽最後鬧劇收場,比分作廢。


    梁輝那一整個隊打球都是一個路數,怎麽髒怎麽打。賀朝本來帶著班裏幾個男生報了名,結果初賽還沒上場,坐在邊上看著都覺得頭疼:“搞什麽?這種隊還打個屁。”


    最後賀朝都懶得上場。


    一麵之緣,他對梁輝這個人沒什麽印象,也不知道他叫什麽。


    老唐替他們爭取到了一節體育課,下午上語文的時候全班都各位捧場,看上去跟上公開課一樣:“老師,這題我會,我來回答!”


    “這段文言文我會背!”


    “我!”


    弄得老唐都不太好意思:“你們這樣,我都不太適應。”


    “不用慌不用慌。老師,我們上課就是那麽積極主動。”


    “行了,我再提一下,”老唐搖搖頭,笑了笑說,“離期末考就剩下兩周時間,大家也不要有什麽心理壓力,注意複習方法。整理錯題很重要,把各科錯題多看幾遍……”


    期末考臨近。


    平時大家也沒有別的娛樂時間,就一周兩三節體育課,還都是老唐費盡口舌從各科老師手底下搶過來的。那些老師雖然搶課搶不過老唐,但也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給三班同學留的回家作業越來越多。


    光數學試卷就留了兩套,所有科目加起來,厚厚的一疊。


    謝俞洗過澡,穿過走廊,走到賀朝寢室門口推開門進去的時候,那一疊作業,賀朝已經刷得隻剩下一套數學卷。


    這人做題快,大部分題目都隻在邊上打了個勾,圈了選項。大題更敷衍,打了點草稿,答案特別潦草地混在草稿裏。


    謝俞帶了支筆過來,單手擦頭發,黑色水筆捏在另一隻手裏,隨手往賀朝桌麵扔,語氣不太好地問:“哪套?”


    賀朝停下來,連人帶椅子往後退了退,轉過去,側身看他:“模擬卷a,倒數第二題。”


    謝俞走過去,低頭看了眼題目。


    他剛才洗澡洗到一半,這人一通電話打過來,問他數學作業做了沒,說有道題還有點意思。


    當時謝俞渾身上下滴著水,赤腳踩在瓷磚地麵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就這事?”


    賀朝隱約聽到電話對麵有流水聲,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小朋友說“我洗澡,沒事別煩”。


    謝俞剛洗完出來,有點冷,渾身上下帶著點寒氣。


    賀朝看著看著,沒忍住,覆在他的手上,摁著那條半幹的毛巾,動作不太熟練地幫他擦頭發。


    “……”謝俞被這人的動作擾地分了神,一道題目看了半分鍾也沒看進去。


    這題前麵老吳特意打了個星號,讓他們有時間可以看看,做不出來也不必強求,最重要的是感受一下題型。


    “打個賭?”賀朝隔著毛巾,碰到謝俞的頭發,靠近的時候鼻尖都是這人身上的味道,“五分鍾。”


    謝俞:“賭什麽?”


    五分鍾解道題。


    至於賭什麽,兩個人都沒想好,賭了再說。


    謝俞直接坐在賀朝床上,順手撕下一頁草稿紙。


    窗外夜色如水。


    窗戶半開著,風從窗戶縫裏鑽進來。


    謝俞穿得少,身上那件毛衣看著寬鬆,從袖口望進去,能看到半截腕骨凸起的手腕。


    賀朝把掛在椅背上的外套遞過去,想到上次他們倆比賽做題的場景,開玩笑說:“讓你一分鍾?”


    “……”謝俞抬眼說,“你很囂張啊。“


    手機計時器上的數字不斷跳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這道題題型新穎,難度也不算大,重點在突破固有思路,五分鍾時間還是太短,等計時器停止不動的時候,兩人都還沒算出最終答案。


    不過賀朝心算快,在謝俞最後那個步驟基礎上,又往下走了兩步。


    “小朋友,”賀朝扔了筆,側頭看他,“願賭服輸。”


    謝俞低著頭,手上沒停,把最後答案算了出來,才說:“賭什麽。”


    “我想想,”賀朝心裏一下轉過很多念頭,又不舍得把人欺負得太狠,最後隻說,“……叫哥,叫聲哥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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