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還不過來,見過這位伯伯?”


    杜氏指著前頭站著的管事,生怕家裏的兩個姑娘一家看不上,便多找了幾家,錯開日子上門來挑人。她自認為秀兒和錦娘的姿色也不差,總該有人要的,現下正與管事商議價錢呢,好巧不巧,就捉到了秀兒。


    秀兒身形一顫,愣在那兒,半晌才敢緩緩轉過身來,低著頭,也不吱聲,生怕緊張說說錯了話,把碗緊緊捧在手裏頭,遠遠站著。


    “還杵在那兒作甚?還不快過來,你瞧瞧,這傻丫頭,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不夠利落!”此時的杜氏在外人麵前儼然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哪裏是平時那個凶悍的婦人,含著笑對秀兒招了招手,溫聲細語的叫她過來。


    秀兒挪著步子往杜氏那兒靠近了些,頭上的碎發散下來,蓋在臉上,襖上好幾處縫補的痕跡,鞋底也是殘舊不堪,“見過老爺。”杜氏早就教過秀兒,城裏來的人,一律都得稱呼老爺,才能討人家的歡喜。


    “這是……?”李管事打量著秀兒,眉頭一皺,委實是個瘦得可憐的丫頭,怕是帶回去,這幅病怏怏的樣子也入不了自家主子的眼。


    杜氏趕忙將秀兒推出來,“這是秀兒,我弟弟的女兒,還沒過十五呢,來,秀兒,把頭抬起來。”杜氏從後麵捏著秀兒脖子,硬是要她抬起頭來,“老爺,你瞧瞧,這長得可是水靈呢!”


    秀兒百般不情願地抬起頭,可心中又畏懼杜氏,隻能咬著唇,沉默著,李管事投來讓她厭惡的目光,可想到錦娘的話,她隻能忍著。


    “那個大些的呢?”李管事又問。


    杜氏臉上閃過一絲的揶揄,“大點兒的那個前幾天染了病,在裏屋躺著呢。”想到錦娘早上一副快要咳死的模樣,杜氏並不打算現在就讓錦娘露臉,還是等她好些再說,不然把這幾個人嚇著,這倆丫頭,指不定一個都賣不出去!


    “染病了?染得是什麽病?”畢竟是要帶回府裏的姑娘,聽到生了病,更是要問個清楚。


    往錦娘的屋子裏瞥了眼,杜氏安撫道,“老爺您放一萬個心吧,不過是普通的風寒,前兩天已好了大概,不礙事的,再躺兩日就好了,若是實在不行,你將秀兒先帶回去也行……”杜氏怕最後落得兩空,想著能賣一個是一個。


    怪也怪杜氏先前將錦娘捧得太高,秀兒單薄瘦削的樣子城裏來的管事實在看不上,可總不能夠白跑一趟,更想見見錦娘,要真是風寒,那也不要緊,帶回去吃些藥就好了,怕就怕是什麽駭人的怪病,才藏著捂著不讓見人。


    這李管事怎麽說也是員外府裏的能人,這點算盤還是會打的,一個丫鬟也就幾兩銀子的事兒,可蒼蠅再小都是肉,往這鄉下地方跑一趟,銀子就得花得值。


    “杜嬸子,先前你可是跟我打過包票的,說這倆丫頭都好著呢,我這來一趟也不容易,你讓我看看那個大點兒的,要是病得不厲害,我今日便帶回去了,也免得過幾天再跑一趟,府裏事情也多,我也沒這閑工夫一天到晚往這鄉下地方跑。”李管事是鐵了心要見一見錦娘,大抵是存了見不到錦娘這筆買賣就作罷的心思。


    杜氏知道李管事這邊兒沒有回旋的餘地,給秀兒使了眼色,“你去與錦娘說一聲,老爺要見她,讓她收整收整!”


    秀兒趕忙往錦娘屋裏去了,方錦剛合眼,卻聽到推門的聲響,看到是秀兒,才緩了口氣,“秀兒?你怎麽又回來了?”見到秀兒手裏還捧著碗,“碗怎麽還在手裏?”


    秀兒顧不上解釋,大口喘著氣,“嬸子,嬸子她帶著李管事來了!”一手扶著門框,心裏頭早就打起鼓來,沒了底氣。


    方錦沒想到杜氏來的這樣快,難道是自己早上還沒嚇住她?“秀兒,你先別急,這事兒我來想辦法,放心,今天那李管事,一個也帶不走。”她從床上翻了個身,聽到外頭杜氏和李管事的對話。


    “病了多久了?”


    “沒幾日。”


    “隻是風寒?”


    “對對對!”杜氏連聲回應,生怕招致李管事的懷疑。


    不一會兒,李管事便被杜氏領進了屋子,一進屋子,黴味撲麵襲來,李管事的臉色並不好看,卻也隻是捂著口鼻,遠遠兒站著。


    瞧見方錦還躺在床上,杜氏沒了心情,拉著臉,“錦娘,還不來給老爺請安?”明明上午見著,這丫頭還挺有精氣的,怎麽才幾個時辰又發了蔫?


    方錦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裝作什麽都聽不見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李管事見狀不對,也不方便貿然上前,心裏卻打起退堂鼓來,看著樣子,真是病得不清了。


    杜氏愣在那兒,推了秀兒一把,“該是睡著了吧,去,秀兒,把她叫醒!”外人不知道錦娘生得什麽病,她杜氏心裏可是一清二楚,癆病,染上就要命的東西,當然得讓秀兒去。


    秀兒上前推了推錦娘,方錦就這樣躺著,也沒什麽反應,“嬸子……”秀兒回過頭,驚恐地盯著杜氏。


    杜氏這下是真的慌了神,拽開秀兒,也顧不上什麽癆病不癆病的,直接衝上前去對著方錦便是一通亂搖,“早上還好著呢,怎麽回事兒啊,丫頭,你倒是醒醒啊!誒喲喂,你可別嚇著娘哦!”


    方錦緊閉著眼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嗽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屋子,北風從磚瓦縫裏露出來,夾雜著這劇烈的咳嗽聲顯得格外詭異。


    李管事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故作鎮靜道,“這!風寒能讓人咳成這樣的,我平聲還是頭一次見!杜嫂子,你同我說實話,這丫頭得的到底是不是風寒!”這駭人的病症李管事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可不想自己來一趟,還染上這東西,把小命都給丟了!


    “方家嫂子,這怎麽回事兒?”李管事愈發覺得不對勁,喊了都醒不過來,恐怕不僅僅是睡著了那麽簡單吧。“要不是看在你爹跟我的交情上,我與你講心裏話,你們這鄉下的丫頭,我們府裏是不要的,小的這個瘦成這樣,也隻能說得過去,大的這個,病得都快死了,你總不能,讓我帶個死人回去吧?”


    方錦聽到李管事的話,知道自己裝的這病把他給唬住了,當然這樣是遠遠不夠的,她微微睜開眼,翻起白眼來,嘴裏喃喃道,“娘……我這病,你還是別治了,叫了大夫也沒用,還是讓大夫回去吧……”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演得和真的無二。


    這都說起胡話來了,李管事更加不敢在屋裏久留,匆忙退到屋外,“方家嫂子,你出來與我說話。”將杜氏喊出來,方才被那場麵嚇得不輕,額角冷汗直冒。


    杜氏沒想到錦娘會給她來這麽一出,想來是被這丫頭算計了一把,“李管事,你聽我解釋,這丫頭真的隻是風寒,你過幾日再來,我保準她已好全了!”杜氏搓著手,極力周轉著,隻想再挽留一下李管事。


    “嫂子,我也是給主子做事的,要是帶個病秧子回去,這員外府我還待得下去嗎?”李管事連忙擺手,這錦娘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收的,帶回去了也是晦氣,掃把星!


    見李管事鐵了心要走,杜氏怎麽舍得輕易罷休,從袖口抽出帕子,抹起眼淚來,硬的不吃,難不成軟的也不行嗎?“李大哥,我……”便嗚嗚咽咽地了起來,眼眶泛紅,“當年你和我爹交情深厚,我這才托人寫信找你,方家的情況,你也見著了……我那可憐的平兒去年淹死在河裏頭,他爹又走得早,我實在是沒轍了,才打算到兩個丫頭身上,你行行好,幫我一把吧,李大哥……”


    杜氏如今雖有了年紀,不過年輕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姿色的,這樣哭著,李管事看著倒有幾分心疼,回過頭來,站在那兒,半晌憋出一句話來,“罷了,我這兒有些銀子,你收下吧,我看那小的還不錯,隻是太瘦了些,你留在家裏好好養養,我下個月再來,你看這樣可好?”


    李管事把錢袋交到杜氏手裏,杜氏接過錢袋,暗自掂量了下,果然是有點份量的,心裏樂開了花,麵上擺出千萬推辭的樣子來,“李管事,這錢我收不得,收不得!”


    “你拿著吧,也算是我與你那老爹的交情,我看那大的也時日無多了,這錢給丫頭處理了身後事,給小的那個買些吃的補補身子。”


    杜氏收了錢,送李管事到了村口,回去的時候正碰上學堂裏散了學,順帶領著方勇回來,自方平沒了以後,杜氏便把方勇占著,從陳氏那兒搶了過來,方老二兩口子也不敢對這個大嫂吭聲,畢竟方老二現在住的房子還是杜氏的嫁妝蓋的,加上方老二是個慫貨,以前方家是方老太作主,可方老太病了之後,就是杜氏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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