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站得起來嗎?”


    浣熊不算大,身形更像是一隻貓,它坐在李休的肩上,伸出爪子抓著他的頭發,不吵不鬧,讓李休有些不適應。


    薛紅衣將這東西扔給他想來不是為了給他補身體,那麽就一定還有其他用意。


    他伸出了一隻手,醉春風抬起胳膊將手放了上去,掙紮著卻沒有站起來。


    李休皺了皺眉,然後彎腰將醉春風抱起背在了身上。


    “殿下。”


    他轉身準備離去,此間事了,自然沒有在留下的必要。


    這時連行雲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休停住腳步,偏頭看著身後,在那裏一身黑跑的連行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有事?”


    他問道。


    落仙峽已經不複往日的麵貌,南北兩側已經坍塌的不成樣子,那座橋更是斷裂摔落進了無底深淵,連殘骸都不曾留下。


    唯一沒變的就是那些仰麵躺著死不瞑目的一地屍體。


    連行雲將衣裳後麵的帽子戴在了頭上,遮住了麵容,沒有說話,然後朝著一側走去,剩餘的四人跟在他的身後做著同樣的動作,也朝著同一側走去。


    他們沒有早已選好的目的地,隻是隨意的找了一個方向,無論前方是星辰還是大海。


    因為這些人注定無家可歸。


    李休看著那些背影,沉默許久,他明白,自今日起,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塞北兩窟鬼了。


    “你能不能把這浣熊給扔了?”


    醉春風趴在他的背上,浣熊騎在醉春風的頭頂,閉著眼睛衣服懶洋洋的樣子。


    “不能。”


    “那把它宰了行不?”


    醉春風有氣無力的道。


    “閉嘴。”


    ......


    李休背著他安靜的在官道上走著,身後一黑一白兩匹馬亦步亦趨的跟著,途中自然經過了那間塌了半扇門的破廟。


    向裏麵看去那紅燭燃過的痕跡還依稀可見,隻是那個拿著畫像到處尋人的小和尚卻早已不見了。


    “你為什麽不騎馬?照這樣走下去等回到長安都春天了。”


    醉春風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李休沒有說話,他知道醉春風的心亂了,所以才會不停地說一些廢話。


    小浣熊在頭頂叫了一聲,兩隻爪子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耐煩的搖搖頭。


    醉春風傷的很重,如果騎馬的話說不定會死在馬背上,所以隻能走路。


    “天下的女人很多,比徐盈秀漂亮的也不少。”


    許久之後,太陽落下又升起,當第一抹陽光照在二人臉上的時候,李休突然說道。


    身後的破廟已經被甩出去很遠。


    不遠處的驛站映入眼簾。


    醉春風聽懂了他的話,那是天涯何處無芳草的意思。


    那是勸他何必單戀一枝花的意思。


    “可徐盈秀隻有一個。”


    春風總是和煦,帶著楊柳依依清湖碧水,吹著草長鶯飛,寫著情長紙短。


    單相思不就是這麽回事?


    醉春風沉默著,這世上又有誰說喜歡一個人人家就一定要喜歡你呢?


    “喜歡就是好事,好事自然不需要難過。”


    他輕聲說著,像是自己在勸自己不難過,可是事已至此又怎能不難過呢?


    他舍命攔下了香滿路與兩窟鬼,成全了王知唯。


    兩個人距離驛站越來越近,走到門口,浣熊從醉春風的頭頂跳到了一架馬車上,馬車上走出一個人揮手驅趕,李休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那人,然後坐上了馬車,將醉春風放到了車廂裏。


    一黑一白兩匹馬跟在馬車後麵有些無聊的邁著腿,因為這車實在走得很慢。


    “喜歡就是壞事。”


    李休說道。


    “為何?”


    醉春風先前說喜歡是好事,此刻李休卻言壞事,這想來不是抬杠,那麽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喜歡便會舍不得,舍不得就離不開,離不開很麻煩,很麻煩便是壞事。”


    這個世界上沒人喜歡麻煩,所以喜歡是一件壞事,一件很美好的壞事。


    “你這是歪理。”


    醉春風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他頓了頓,然後又道:“但很有道理。”


    李休沒有說話。


    所有的道聽途說都不及感同身受,而人類的悲歡離合是無法相通的,所以天下從不曾有感同身受這個詞。


    醉春風的傷很重,馬車自然走得很慢。


    這兩個月裏路過了十餘座城,每過一座都要停留一日為醉春風療傷。


    當初二人騎馬出廊城,太陽未落山便到了塞北,大黑大白速度真的很快,比之遊野修士還要快。


    如今二人趕車歸長安,兩月餘方才到廊城,這馬車的速度真的很慢,比初境修士還要慢。


    浣熊在車頂坐著,兩條小短腿耷拉在李休的頭上,心想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哪裏來的那麽多好事與壞事?


    廊城這幾個月都很熱鬧,關山的兩大家族秦家與景家一夜之間死了個幹淨。


    據傳隻有一些護衛和女眷幸存了下來。


    那條長街上的裂縫很長,很深,而且有人在這裏看到過倒懸天的景象。


    倒懸天三個字就代表了奇遇和難得。


    所以這兩個月廊城來了許多人,許多江湖人。


    所有人都明白倒懸天消失之後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但他們還是來了。


    希冀能夠沾染一些氣運,哪怕沒見過,能在事後到此觀摩一番,說出去也算是一件韻事。


    街頭巷尾都在討論著關於倒懸天和京城梅會的事情,相較來說秦景兩家的覆滅倒是被蓋過了風頭。


    “那倒懸天百年難得一遇,也不知曉那傳承最後究竟是被何人得了去。”


    “依我看應是世子殿下。”


    “我倒覺得是那姑蘇城的雪姑娘,這次長安梅會她在琴道上力壓書院弟子聰小小一頭,成了這新一代當中的音律第一人。”


    “話不能這麽說,此次梅會世子並未參加,而且那慕容雪也曾說倒懸天內的傳承的確被李休奪了去,難道還有假不成?”


    “哼,真真假假又有誰清楚?當夜親眼見過的人都死光了,我反而覺得那慕容雪太過著急往世子殿下頭頂扣屎盆子,我看她就是為了遮掩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倒懸天一說不假,我倒是希望的傳承的是李休殿下。”


    這話落下許多人點著頭,李來之鎮守邊疆多年,愛屋及烏之下,唐人對於李休自然也是好感頗盛。


    李休駕著馬車在街上一走一過,很多類似這樣的對話傳進耳朵,他這才忽然想起。


    原來自己在路上已經走了兩個多月。


    原來梅會早已經結束了。


    ps:有位讀者在評論區留言,話說一半,我就不點名了,免得你慚愧,我昨天想剩下的一半話可能是什麽,想了一夜沒合眼,目前刀片已備好,還望這位讀者留一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一樣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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