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院的門前很安靜,這第一子的落局不算刁鑽,勝在穩妥,楚恒眼中的譏諷更濃。


    書院眾弟子鐵青著臉。


    “我來吧!”


    那名下棋弟子坐在那裏,垂在袖子下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若是仔細看便能夠瞧到他鼻孔下方呼出的氣息極不均勻,因為雨水落在那裏會輕輕朝外吹著。


    那是呼吸紊亂所帶來的表現。


    所以他很緊張,明知會輸還要來,這是勇氣,但緊張與勇氣從不衝突。


    就像是恐懼和勇敢也並不矛盾。


    他的額頭上有水落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姚芝將手指放進了棋罐當中,捏出了一枚白子。


    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透過磅礴的雨水傳到了棋院門前所有人的耳中。


    姚芝將棋子放下,看了過去。


    書院數十人也回頭看了過去,在那裏有一個少年著青衫在雨中走了過來,他與棋院教習擦肩而過,身後跟著一個著白衣的書院弟子。


    眾人自然認識那個白衣少年,知曉那是此次梅會軍略上的第一人,北地梁小刀。


    既然梁小刀跟在身後,那人又著青衫,想來是李休無疑了。


    於是書院弟子的眼中露出了狂喜之色,棋院教習哈哈大笑,狂態畢露,卻毫不在意。


    坐在棋盤一側的那名學生也跟著看了過去,然後看到了李休那張很好看的臉,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瞬間癱倒在了地上,胸口起伏著,坐在雨中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眼中的疲憊與緊張在這一刻盡數消散,那雙眸子變的很是明亮。


    天地間什麽都沒變,隻是多了個穿青衫的少年,棋院門前的氣氛卻不再壓抑,眾弟子臉上的鐵青與陰沉像是隨著雨水散去。


    這是很直觀的改變。


    姚芝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聽說過那人,在棋道上勝過了陳知墨,她也看過那盤的棋譜,棋力的確很高。


    但與自己不過是五五之間,為何這些書院弟子卻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仿佛他來了,便已經是勝券在握。


    憑什麽?


    於是她的眼神變得冷淡,身上的氣息自然更冷。


    楚恒的眸子漸漸眯了起來,他看著李休臉上的表情有些冰冷,看著這個一出場隻說了一句話便搶光自己風頭的青年,於是那張臉變得冰寒,手掌卻情不自禁的握緊。


    李休跨過雨水,書院弟子向兩側退去,讓出了一條道路。


    梁小刀看了看持傘的楚恒,歪頭想了想也取出了一把紙傘,打開遮在了李休的頭上。


    熊胖纏在李休的腰上,奇怪的是雨水明明落在了它的皮毛上看起來卻十分的幹淨,絲毫沒有濕漉漉的感覺。


    李休走到棋盤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毫無形象的那名弟子,皺了皺眉。


    那人急忙站起身子,麵帶羞愧的衝著他行了一禮:“第一子落的不好,望殿下見諒。”


    李休不在意擺擺手然後坐在了棋盤麵前,將手放在熊胖的身上擦了擦,道:“不礙事。”


    他仍舊隻說了三個字,眾弟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姚芝的眉頭皺的更深。


    楚恒握著傘把的手掌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書院還真有意思,這麽多人冒著大雨和一個女子下棋,還用的車輪戰,早便聽聞書院威風,的確了不起。”


    他出聲笑道。


    不遮不掩的嘲弄讓不少弟子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雨水落在傘麵上然後向著四麵彈去,有一滴落在了李休的臉上,他抬頭看了一眼楚恒,淡淡道:“閉嘴。”


    這聲音很輕,卻讓楚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的臉色驀然一沉,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眼中的冷意似乎要湧出來。


    “你說什麽?”


    “聽說你是此次梅會的劍道第一。”


    李休道。


    “怎麽?那又如何?”


    楚恒問道。


    “既如此就請你先回劍閣,我過會兒便去找你。”


    李休看著姚芝,伸手在做了一個請勢,道。


    聽到這話,楚恒反倒是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你也懂劍?要知道可不是腰間挎著一把劍就是劍客。”


    李休皺了皺眉,梁小刀知道這是不耐煩得表現,於是便沉聲道:“你在廢話一句,我便將你扔出去。”


    三聖齋地位很高,但如果論實力的話自然擋不住北地的鐵蹄。


    但這是小事,所以楚恒並不在意,他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負在腰後,挑了挑眉嗤笑道:“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早,若是一會兒連這盤棋都勝不了,才是讓人笑話。”


    “草聖那樣胸懷天下的人物竟然收了你這麽個弟子,莫不是他老人家瞎了眼?”


    梁小刀淡淡道。


    這話落下,休說楚恒與姚芝的臉色難看,就連書院弟子也是皺著眉頭覺得此話太過,言及草聖,梁小刀太冒失了。


    不過他卻並不在意,若非草聖瞎了眼,又怎會收下這些唯恐大唐不亂的亂臣賊子?


    此次若是讓書院沒落的名聲傳了出去,大唐內部必將暗潮洶湧。


    到時候死的最多的人是什麽?


    不是江湖,不是百姓,而是軍士。


    所以梁小刀才出言罵了一句。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漸漸地都聽明白了梁小刀話中的意思,看著楚恒和姚芝兩個人的目光帶著不善,大雨仍舊不停落著。


    姚芝的麵色一白,楚恒鐵青著臉。


    “你的心亂了。”


    李休對著姚芝說道。


    姚芝看著他,可愛帶著點嬰兒肥的臉上滿是認真:“三聖齋從無此意。”


    她解釋道。


    李休並不在意,直接道:“無論促使你如此做的原因是什麽,做了便是做了,敢做就要敢當,我知道草聖無此意,但日後若是他老人家死在薛紅衣的刀下,便是你的罪。”


    姚芝的麵色更白,握著棋子的手指也不在那麽安穩。


    “你在亂我的心。”


    她看著李休的眸子,說道。


    李休伸手摸著熊胖的臉,熊胖不耐煩的轉了轉頭,他道:“你的棋藝本就不如我,就連陳知墨都不敢讓我先行,你憑什麽?”


    “憑你所謂的蓄勢十年?”


    姚芝沒有再說話,她將手中的白子放到了棋盤上,臉上的蒼白漸漸恢複平靜。


    李休也不在說話,放上了第二子。


    李休抬眼,鋒芒畢露。


    ......


    ......


    ps:今天是中秋節,首先帥氣的作者君祝各位節日快樂,但過節就要放假嘛,所以今天隻有一章,要去吃火鍋,順便祝我的責編浣熊中秋快樂,無形中拍個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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