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應該是個聰明人,不亞於師弟。”


    “他的確是個聰明人,下棋的本事也很高明,但他卻一定下不過我。”


    知白伸手捏住了天上落下來的一片白雪,臉上的笑容不在靦腆,而是充滿了傲氣。


    “唐人有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驕兵必敗,師弟莫要大意。”


    四先生輕輕地勸了一句。


    知白搖了搖頭:“我的棋子很多,他的棋子很少,而且小南橋的那些人很蠢,他要如何贏我呢?”


    他的雙手負在身後腰間,目光抬頭看著天空,欲要淩霄,他的眼中帶著惆悵。


    竟是恨天太低。


    “眾生為棋子,我當為棋手,放眼天下又有何人配坐在我的棋盤上?”


    知白喃喃道。


    四先生持傘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


    修士的世界總是充滿了一切不可能與光怪陸離。


    北海有一種魚會在深夜歌唱,發出動聽悅耳的音律吸引過海的人或是其他妖類。


    綠海內有一種兔子,站起來比人還要高上幾分,一跳數丈高,腿力驚人,一腳可以踢死一個承意修士,但是偏偏生來膽子小的很,別說人哪怕是見到比他小很多的小動物也會感到害怕,從而悶頭一路逃竄。


    是在逃不掉的話就會在地麵挖一個洞出來,然後將腦袋埋進去一動不動。


    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人不會開口,不會說話。


    自然也不會通風報信。


    可有些時候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小南橋將軍府內,當場間近三百人一分為二相互對峙的時候。


    那擺放在桌上的那枚玉令突然瘋狂的晃動起來,然後一道光芒一閃而逝,緊接著一幅畫麵從玉令之上放出,映在了天空之中。


    李休凝眸看去。


    發現畫麵中出現的正是先前打算殺他卻被楊不定逼退的胡二將軍以及六先生知白。


    那場對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當中。


    然後四先生走了出來。


    那把傘的傘麵輕輕轉了轉,胡二的人頭便落到了地上。


    那具屍體倒在了白雪當中,鮮血流淌染紅了雪麵。


    畫麵到此消失,玉令輕輕抖了抖,光芒也跟著消失。


    將軍府內的三百餘人看著這一幕盡數沉默了起來,白落提微微躬身,把頭低了下來。


    然後所有人的頭都低了下來。


    老秀才眼睛閉上,深陷在眼窩當中的眸子帶著苦意。


    他佝僂著身子輕輕咳嗽了兩聲,聽上去滿是落寞。


    李休低下了頭,此刻他方才知曉原來這位將軍竟然是唐國的人。


    他的一隻手負在身後,手掌在寬的袖子當中握成了拳頭。


    眼中帶著冷意,有憤怒,有愧疚。


    那是很複雜的眼神與目光。


    在他身後有人走了出來戰回了原來的位置,那代表了他開始支持老秀才,支持陳玄策的這份計劃。


    這是仇,是血仇,那麽自然要用血來償。


    又有人跟著走出。


    片刻,李休的身後便隻剩下了七八十人。


    “現在,世子殿下還要這枚玉令兵符嗎?”


    老秀才看著李休,問道。


    這一次,李休沒有說話。


    那副畫麵當中的對話很清楚,知白並不知道唐軍會選擇突襲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陳玄策幾人的計劃。


    正如他所言,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知白對胡二說的那些話當然都是真的。


    他沒有防備,而且因為胡二的死反而更加放鬆了警惕。


    這就是有可為。


    既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李休沉默了很久很久。


    將軍府內也沒有人出聲插話。


    終於,李休抬頭,他還想再試試:“如果這幅畫麵和那些對話是知白故意放出來的誘餌呢?我還是那句話,不同意執行這份計劃。”


    其餘人並沒有諷刺他不肯低頭一類的話。


    因為這些人知道李休是真的在為大唐著想,而且這個可能性也的確存在,隻是相對於成功帶來的收益來說這點風險可以忽略不計。


    於是他身後又走出了一半人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長安親軍統帥李泗也邁步走了過去,平鎮軍統領葉梟伸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泗的腳步停了下來。


    白落提跟著抬起一隻手拍了拍葉梟。


    葉梟看了他一眼,沉默了會兒,鬆開了手臂。


    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這份計劃是一定要執行的,既然如此那就多增添一份力量,北地三率要護著李休是絕對不能動的,小南橋還要留下一個有一戰之力的軍隊。


    除了南橋邊軍之外長安親軍和平鎮軍一定要留下一個,另一個前去幫忙,


    多了一個長安親軍勝麵怎麽也要大些。


    即便輸了,保一條命的可能也更大些。


    既然無法阻止,那麽便盡最大可能幫他們將這份計劃貫徹下去。


    陳玄策不是傻子,自然看懂了李泗這份舉動的用意。


    李休沉默著沒有開口。


    算是默認。


    於是他衝著兩人行了一禮。


    “南橋邊軍我要留下來一半,北地三率和平鎮軍跟著我。”


    李休注視著老秀才那張枯瘦的臉,沉聲道。


    “陷陣營可以跟你們去,但是我要孫勝。”


    孫勝是陷陣營的首領,有他在陷陣營能夠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力。


    所以老秀才沒有立刻開口答應。


    “陷陣營陷陣幾十年,早已自成體係,即便孫勝不在,有張元傑也足夠了。”


    張元傑便是孫勝的副將,孫勝不在,他率領陷陣營也是足夠。


    話音落下,李休沒有去在意老秀才的反應,伸出右手放到了桌麵上。


    拿起了那枚玉令兵符。


    雪花落在玉令上,仍就如同之前那般好看。


    在他的身後走出了一個人,白落提看了一眼,知道這是青角司的一位長老。


    陳落一手創立了青角司,本人更是在草黃紙上排名第一,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所以白落提朝一側讓開了道路。


    那名長老麵帶笑意對著他點了點頭,站在了李休的身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玻璃杯。


    動作不急不緩。


    李休此刻還在看著那枚玉令。


    他的手指放在瓶蓋上,用力將蓋子打開,那隻手微微有些顫抖。


    楊不定的眸子漸漸眯了起來,白落提和葉梟眉頭微微蹙起。


    李休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放下了玉令回過了頭。


    老秀才深陷的眼窩猛地綻放出一道光明,他的袖中飛出了一點水墨,眨眼睛落在了那名長老的身上,像是這天地間出現的第一枚種子,生長出了一棵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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