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雪原上的荒人來說,十年祭是一件大事,這一天裏許多人都會趕到祭祀的地點,共同舉行儀式,向樹靈表示尊敬。


    部落當中,巨大的黑色祭壇位於中央,四周建有高台,祭祀人員在祭壇四周舉行儀式,來參加觀摩的荒人們站在高台之上。


    這個部落名叫窮奇,以上古凶獸為圖騰命名,勢力龐大,前往清風穀的那兩萬荒人軍士精銳便是出自這裏。


    荒人因為資源稀缺所以建造房屋不會像唐國那樣鋪張浪費,都是簡簡單單的木屋與茅草,豪華些的便是用金鐵與石頭建造而成,他們並不在意華麗與否,看中的便是實用。


    窮奇部落當中的建築尤其堅固,而這也是在這惡劣的環境中能夠發展壯大的重要因素之一。


    隻是此時此刻窮奇部落之內的房屋建築紛紛倒塌,數不清的巨石化作碎屑掉在地上,茅草燃燒,木屋成為焦炭。


    一片狼藉,諾大的部落竟是硬生生的毀掉了一半有餘。


    其內荒人更是哀嚎一片,地上屍橫遍野。


    鮮血與白雪渲染著牆體,桌椅散亂。


    儼然成為了一片廢墟。


    祭壇卻是完好無損,四周的高台亦是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老秀才勒馬停下,身後的百餘萬鐵蹄轟鳴而至,將整個窮奇部落踏成平地,就連廢墟都不複存在。


    李泗以及陳玄策等人跟在身後。


    踏平了窮奇部落,這是很不錯的戰果,但他們的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興奮與高興之色。


    並且眼神的不安越來越濃,心髒在胸膛之內也是越跳越快。


    整個窮奇部落剛剛死掉的都是一些荒人平民,就連一個手持長刀的戰士都沒有,這本就是不同尋常的事情。


    尤其是他們來到了祭壇前方,在高台下方停下。


    知白站在上麵。


    四先生持傘站在知白的身側,麵色平淡。


    下方的祭壇早已沒有了任何聲息,剛剛還在舉行儀式的人們不知去了哪裏。


    遠方掀起了黃色的浪花,在雪原上滾動著一浪接著一浪的打來。


    浪花滾滾自三麵而來。


    然後到近處停下,南橋邊軍們這才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什麽浪花,而是荒人軍隊,足有數百萬之巨。


    老秀才臉上的老人斑似乎多了一些。


    陳玄策麵如金紙。


    數百萬軍士,整個南雪原的兵力起碼來了三分之二。


    這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這是早已燒開沸水的鐵鍋。


    隻等著他們跳下來。


    南橋邊軍們立刻改變陣勢防守著三麵。


    紫衣軍抽出來彎刀。


    李泗坐在馬上一身黃甲很是耀眼,長安親軍不動聲色。


    老秀才抬眼看著高台之上,與知白的目光在空中對視,蒼老滿是皺紋的臉上發出了一聲歎息。


    原來還是賭輸了。


    接著他又看到了高台之上的其他人。


    共有八個人,不算四先生和知白還有六名。


    六人都是五境宗師。


    有三人穿著青底金雲衣,來自陰曹,有三人著麻衣,來自雪原。


    五境宗師的氣息自然與眾不同,老秀才看了出來。


    李泗等人也看了出來。


    陳玄策坐在馬背上,想起了李休說的那句話,嘴角竟是由鮮血隨之流淌,雙目通紅。


    “久仰吳先生大名,今日得見,知白不勝榮幸。”


    知白低頭看著他,拱手行了一禮。


    吳墨筆問道:“胡二的死以及那些話是你故意說給我們聽的吧?”


    知白點了點頭,輕聲道:“有時候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老秀才沉默了很久,有些事最怕回頭去想。


    “不愧是六先生。”


    他說道。


    知白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吳先生謬讚了。”


    “若我沒猜錯,此刻你的人已經開始攻占小南橋了吧!”


    老秀才又問了一句。


    “吳先生妙算,的確如此,隻是有李休護著,一時半會兒還攻不下。”


    知白說道。


    “不愧是六先生。”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樣的話。


    這盤起下的很大,而且精妙無比,知白一個人竟然是步步機巧,算盡了人心。


    他從一開始就利用十年祭作為引子,然後請求大祭司使用天之痕殺死或者重傷陳老將軍,而後報仇心切的陳玄策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十年祭的誘餌也的確足夠誘人,便連老秀才都忍不住博了一次。


    可惜中途李休橫插一腳,知白便將胡二殺死,話語中故意露出破綻,暴露荒人隱藏多年的秘密以此作為籌碼來增加說服力。


    也正是因為這最後一根稻草再加上長林的配合重傷了李休,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局麵。


    這用步步為營,算盡人心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而且一箭雙雕在此處攔住他們,又派人去攻打小南橋,恐怕等他們脫身之後小南橋早已經淪陷了。


    這就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陳玄策仰望著那張帶有些許靦腆的笑臉,一股寒意竟是直充頭頂,內心冰涼。


    對於這些猜測是否準確知白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你的人很多,但攔不住我等。”


    李泗開口道。


    五境宗師的確很強,但是在百萬軍士的力量下也就顯得不是特別強。


    打贏或許做不到,但在長安親軍和紫衣軍的簇擁下,離去卻是不難。


    知白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們不如李休的地方,因為他從來都不會小看我,而你們哪怕到了如今卻還心存僥幸。”


    他話音落下,然後從懷裏拿出了一枚小印,扔在了空中。


    小印輕輕旋轉,然後一個彌天大陣自四方升騰而起,將在場所有的南橋邊軍盡數包裹其中。


    數百萬的荒人隊伍圍在外麵,目光冰冷充滿恨意的看著大陣之內被包裹的南橋邊軍等人。


    這陣法很大,足以將百萬餘人包在其中自然不小。


    老秀才看著這一幕,身材佝僂了一些,臉上的苦意更濃。


    李泗的臉色也終於不再淡定。


    知白臉上靦腆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說不盡的狂傲非常。


    他站在高處張開了雙手,露出一抹驕傲到極點的笑容,俯視著眾人。


    “現在,你們憑什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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