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聚集會有壓力,尤其是在你做錯了事情之後,這份壓力就會被無限放大。


    李休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人,但麵對這些探詢他的眼皮也是微微一跳。


    戲謔,荒州與妖族的強者如此看著李休,談不上譏諷,憑借他們的身份自然不會去譏諷一個後輩,哪怕這個後輩在剛剛讓他們丟盡了臉。


    書院的教習們眼中則是帶著詢問和擔憂,還有一絲急迫。


    這麽大的蒼石如今毀了,而且又關乎著書海的入口,要說不生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他們卻沒有要責怪的意思。


    天之驕子嘛!不弄壞點東西怎麽配得上自己天之驕子的名聲?


    隨著李休的沉默,書錄院裏的氣氛開始變得安靜下來,陳知墨仍舊在昏迷當中,看樣子沒有一段時間的休養很難痊愈。


    “我看到了那根線。”


    許久過後,當越來越多的人趕到書錄院外側的時候,李休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眼神並沒有發生變化,憑借他的天賦想要看到那條線自然再簡單不過,若是看不到反倒是奇怪了。


    “我想切斷那根線。”


    他繼續說道。


    不少書院教習的眼神略微發生了變化,那些荒州之人和妖族可能並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然後我將劍意聚集到了指尖,那根線就真的被我斬斷了。”


    “不可能!”


    胡須教習發出一聲大喊,有些失禮,也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那根線真的這麽容易被斬斷的話這麽多年早都斷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而且李休說他在蒼石之內凝聚劍意,要知道蒼石之內可是絕對隔絕外界的,他竟然能夠在石碑之內凝聚劍意?


    而且還真的斬斷了那條線。


    梁秋此刻蒼白的臉色已經緩和下來,麵露恍然,原來之前李休坐在蒼石之下伸出手指的舉動竟然是這個意思。


    隻是憑他一個區區三境的實力又怎麽會斬的斷那道線?


    諸多教習對視著,彼此的臉上都有著不解之色,但事實卻又毫無懸念的擺在眼前,蒼石破碎,書錄院狼藉一片。


    通往書海的通道坍塌,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進入書海尋求機緣,對於書院來說這是天大的損失。


    如果不是可以確定無疑李休身份的話,這些人還真以為李休是別的地方派過來的奸細。


    “你為什麽想要斬斷那條線?”


    陳先生看著他,輕聲問道。


    “心血來潮。”


    他回答道。


    這樣的回答很敷衍,但說這話的人是李休,就很可信。


    於是周圍沒有人再出聲詢問,就是陳先生也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卷起陳知墨離開了書錄院。


    胡須教習跟著離開,看背影有些失魂落魄,這位世子殿下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上次毀掉了諸天冊,現在又毀掉了蒼石,下一次又會是哪裏?


    看來從今以後書院當中的課程應該添上一項禁止破壞公務,損毀公共設施。


    違者罰款,罰很多款。


    “不愧是書院弟子,很精彩,的確很精彩。”


    有人拍了拍手,聲音淡淡響起,然後哈哈大笑著走出了書錄院。


    能夠看上一場書院的熱鬧,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血來潮,你還不錯。”


    蘇聲晚拍了拍李休的肩膀,語氣有些誇讚,臉上也是眉飛色舞。


    他生平行事最是不拘一格,對於李休這樣因為心血來潮而毀掉蒼石的人很欣賞。


    特別欣賞。


    “隻是這代價未免有些太大了。”


    他砸了咂嘴,雙手背在腰後,翻牆離開了此處。


    “死鴨子嘴硬。”


    李休橫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默默想道。


    剛剛書錄院出事的時候第一個跑過來的就是他蘇聲晚,那驚慌失措的眼神和動作,就差沒把梁秋捧在手裏了。


    現在離開的時候卻看也不看一眼梁秋。


    這很滑稽。


    “他還不錯。”


    李休有些突兀的說道。


    此刻的院中就剩下了他與梁秋,這句話自然不是對空氣說的。


    “嗯!”


    梁秋輕輕地點了點頭,白色的衣裙上還沾染著些許的灰塵,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


    聲音卻很溫柔。


    說不出的寧靜。


    “你要去哪裏?”


    她看著李休,問了問。


    李休沉默了片刻,有些無奈。


    書海裏的機緣無數,進入其中最差也能夠鞏固境界讓自身的實力更上一層樓,這樣的地方就相當於傳說中的洞天福地,他自然是想去的。


    但如今書海通道已經毀了,他進不去,便隻能在外界安靜等著,等待著七日的時間過去,他現在開始體會到了陳知墨的心情。


    這很無聊。


    “我去後山轉轉,這些日子有太多的事碰到一起,我有些累!”


    李休的聲音很輕,也很小。


    “真的很累。”


    淡淡的話語聲隨著微風消散在了書錄院的上空,他推開院門走了出去,一言不發的向著後山行走。


    徐盈秀從一開始便回到了李休所在的院子休息,她這一路來回奔波,也算不上好受,如今安定下來自然要好好地休息休息,


    梁秋沒有離去,原本離開的那些教習們也走了回來,每個人的手裏都拿著掃帚和工具,開始打掃起了狼狽不堪的書錄院。


    別居之內,陳知墨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開始均勻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嶄新的一套,內裏裹著白布輕輕地包紮著他的傷口。


    鮮血已經不在流淌,他很強,蒼石爆炸的強大波動遊野境內能夠擋的住的人屈指可數,魂武神三修的陳知墨是其中之一。


    陳先生窗邊靜靜看著外麵的風景,任何時候的梅嶺都很好看,這樣的風景似乎永遠也不會看膩。


    蘇聲晚坐在窗沿上,一隻腳耷拉著地麵。


    “你覺得怎麽樣?”


    陳先生微笑著,他臉上似乎一直都掛著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


    “還不錯。”


    蘇聲晚說道。


    “能讓你說還不錯那就一定很不錯。”


    陳先生道。


    能夠得到蘇聲晚的評價這可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


    “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做了這麽多了不起的事情,當然不錯。”


    蘇聲晚在今日並沒有吝嗇自己的誇讚,他在茶前錄上看過李休的事跡,從攜風雪入京都,到書院對弈最後去塞北,三古之地,雪原,小南橋。


    這短短不到一年的經曆卻比常人幾十年還要豐富。


    這當然稱得上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也隻是還不錯而已。”


    蘇聲晚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論起武道天賦他不如子非,不如陳知墨,不如我,如果不能做出改變那就隻能是還不錯,不能是很不錯。”


    “能夠肩扛整個國家,這很難做到,但他做的還不錯,雖然以身殉國的舉動在我看來很蠢。”


    他這話無疑是在說李休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破開了千裏冰封。


    “他的命比小南橋值錢。”


    蘇聲晚看著陳先生的雙眼,認真道。


    “如果他自己不能懂得與正視這一點,那麽永遠都隻能是還不錯。”


    這話很狂妄,也很目無家國,但出自蘇聲晚的口中,聯想到他那副浪蕩的性子也就覺得沒什麽了。


    陳先生不置可否,笑著道:“無論一個人的身份有多高,隻要他做了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情這就很不錯,而且最後他也賭贏了不是嗎?”


    的確,但從結果上來看這的確是小南橋幾十年裏都打不出來的勝仗。


    “您應該知道,若不是子非最後破關而出,小南橋是一定會破的,李休即便破了千裏冰封那些軍士最後還是會死。”


    陳先生搖了搖頭:“這就是賭博,不是嗎?”


    這的確是一場豪賭。


    蘇聲晚不再說話,二人的視線透過窗外看著院子裏的小水池,眼中有著各自的情緒,卻不在說話。


    陳知墨仍然沒有醒過來,他已經昏迷三天了。


    李休在後山陳知墨的小屋門口安靜坐著,對著眼前的竹林發著呆,這三天他都是坐在這裏,很少會有所動作,感到累了就會換個姿勢。


    這很無聊。


    書海當中陸續有人走了出來,他們大多數都得到了三色機緣,憑借他們的實力想要繼續往深海或是死海之內行走很困難,索性就走了出來。


    然後就得到了蒼石破裂通道坍塌的消息,荒州與妖族的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也有部分人會麵帶惋惜,無論怎麽說書海是一個


    好地方,若是從今以後進不去了那才是真的難受。


    書院弟子們則是一個個宛若雷擊一般呆立當場,滿臉的難以置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打碎石碑的人是李休,威望很高,不至於被人找上門來揍一頓。


    一滴水從天而降落在了竹葉上滑到了李休的額頭,他抬起手指輕輕地摸了摸,然後仰頭看著天上。


    然後第二滴水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不是水滴,而是雨滴。


    夏天已經快要過去,這一場雨不算大,卻像是在歡送夏天,迎接秋天。


    李休站起了身子手中出現了一把紙傘,浣熊懶洋洋的趴在木屋之中對著他揮了揮小爪子。


    那是懶得動的意思。


    李休沒有理它撐起紙傘穿過了竹林走進了後山當中,他很少自己拿傘。


    從前在聽雪樓的時候有很多人替他撐傘,從來不會擔心雨雪會落在身上。


    來到長安之後也有喬三爺,徐盈秀以及梁小刀為他打傘。


    隻是現在沒有人在他身旁,雨下的不是很大,傘還是要自己來打。


    竹林會有淡淡的香味,真的很淡,比梅花還要淡。


    李休最喜歡的三樣東西,梅嶺,竹林,海棠樹。


    他對這三種總會有特殊的情結,沒來由的情結。


    後山的風景還不錯,遠遠可以看見自己的大黑馬正在追一隻兔子,遙遠處似乎還有一個黑點,看起來像是一頭黑熊。


    如果李一南在這裏一定會追上去。


    李休卻隻是輕輕地瞥了一眼然後繼續向前走,直到來到了那個小池塘的旁邊方才停下腳步。


    這就是那個傳聞住著一條龍的池塘,他上次來過,什麽都沒有,傳聞很多都是虛構出來的。


    如果不想修行,那麽釣魚一定是一個不錯的愛好,尤其是他準備用來打發時間,順便釣兩條大魚拿回去給陳知墨補補身子。


    從納戒當中拿出一把魚竿,這是從小南橋順回來的,據說是陳老將軍最愛的一把釣竿,很結實。


    釣個幾十萬斤完全不在話下。


    這麽屁股大小的池塘自然也不在話下。


    完全沒有大材小用的舍不得,李休掛上誘餌便直接將魚鉤甩進了池塘,沉下了水麵,黃綠色的魚漂浮在水麵。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這裏就像是一汪死水,沒有半點波動,魚漂一動不曾動過。


    釣魚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李休認為自己的耐心很好,但從早上坐到了晚上,月亮高高的掛在天上,就連稀稀拉拉的小雨都已經停止不在落下,眼前卻沒有出現丁點魚兒打算上鉤的意思。


    這就很不尋常。


    要麽裏麵沒魚,要麽他的魚餌沒有誘惑力。


    想到這裏他的雙眼在瞬息之間變得漆黑一片,目光透過水麵看向了下方,然後確定了自己魚餌沒有誘惑力這一事實。


    將魚竿收回,李休的目光四下打量了起來,回去找人實在是太過麻煩,倒不如就進取材,後山也在梅嶺之內,常年受到書院的滋潤山裏的動物都已經開始發生了變異向著妖獸或是靈獸的方向生長。


    這座池塘裏麵的魚一定也已經發生了變異,有了一定的智慧,因此瞧不上這普通的魚餌,想要釣到大魚就要找到出其不意的東西。


    環顧四周許久之後,李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水麵上漂浮的一個綠葉上麵。


    在那裏趴著一條小蛇,一條很細很短的小白蛇,似乎還長著爪子。


    看起來就像是大號的蚯蚓。


    “普通蚯蚓釣普通魚,變異蚯蚓釣變異魚,這很搭配。”


    李休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將手探出,淡淡的靈氣蔓延而出卷起了小白蛇的身子被他握到了掌心之中。


    四隻小爪子似乎動了動,腦袋也跟著晃了晃,看樣子睡得很熟。


    李休搖了搖手掌,將小蛇的嘴巴掰開然後掛到了魚鉤上。


    小白蛇的眼睛在一瞬間睜的大大的,圓滾滾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李休將手掌在衣服上隨意的蹭了蹭,用力的甩了甩魚竿,魚鉤掛著魚線在空中揚起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落進了水裏。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水麵上冒著氣泡。


    ......


    ......


    ……


    ps:生病了,渾身無力虛弱不堪,唉,希望明天可以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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