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江湖上,胡亂且毫無根據的猜忌人心都是大忌。


    猜錯了對彼此沒有好處,猜對了那就更沒好處。


    都要做一場。


    前者分家,後者分生死。


    “我並沒有猜忌你。”


    李休淡淡道。


    孫廣叡愣了一下,周身的冰冷氣息頓時消散了一些。


    “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


    他接著道。


    孫廣叡麵色一沉,目光凝視著李休的麵容,沉默了半晌後方才問道:“小人就不懂得知恩圖報?”


    他咧了咧嘴,譏笑道:“小人多做惡事,沒有良知,小人多行鬼事,欺軟怕硬。”


    “小人多有不義之事,賣主求榮,小人多會陰謀算計,損人利己。”


    蒼老的臉上露出諷刺,二人的目光彼此對視著,他輕聲道:“但小人也是人,總會做那麽一兩件人事,比如前年我為八百裏洞庭澤出了二十萬兩銀子,還比如現在的知恩圖報。”


    陳玄策眼中的怒氣消散了許多,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孫廣叡,捉摸不清此人心中所想之事究竟何為。


    慕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來,對著李休喊道:“他的確打算報恩,快躲開。”


    他提醒的並不算晚,但此事無關早晚,因為孫廣叡畢竟是遊野修士,即便是李休已經站在了三境巔峰卻終究不是遊野。


    在剛剛那一刹那他隻來得及將劍橫在胸前,孫廣叡的手掌便已經貼在了他的身體上。


    李休的身體在一瞬間向後倒退滑行數十步直到撞在了院子裏的一棵大樹上方才停頓下來。


    口中鮮血吐出,胸口之上有著劇烈的疼痛一陣陣的襲來,若不是剛剛用劍擋了一下,恐怕這一掌落下他的胸口便已經塌陷了下去,饒是如此胸骨處怕是也已經出現了裂痕。


    他抬頭看著孫廣叡,目光冷然至極。


    “殿下何必如此,三境與四境之間宛如鴻溝天壤,即便是您也絕對無法跨越,您可以擋住四九城內的數千三境,卻擋不下我。”


    孫廣叡收回手掌,長袖卷著清風微微鼓蕩,他看著李休,麵無表情的說道。


    這話並沒有說錯,三境與遊野之間的差距宛如天地,概因二者之間有著截然不同的規則領悟,一旦跨越便是質的飛躍。


    四境以下在某種說法當中被稱為凡。


    隻有破了遊野才算是掙脫了凡的枷鎖與桎梏。


    “小人也是人,今日過後您想來會有更深的體會,隻是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留您的命。”


    孫廣叡皺著眉頭,這話並不是在恐嚇什麽,而是真的沒有想好。


    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小人,奸淫擄掠這些都是常態,但他同樣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老劍神救了他的命,卻死在了蕭泊如的手裏,或許也能夠算到李休的頭上。


    他不在乎慕容霄是否是因為叛唐而亡,那不重要,老劍神救了他的命,蕭泊如殺了老劍神。


    那他就要殺了蕭泊如為老劍神報仇,這是很簡單也很直白的道理。


    與是否可以得到整座江湖的人情又或是其他事情都沒有關係。


    他隻想要蕭泊如的人頭,僅此而已。


    至於李休殺或不殺,就如剛剛所言,還沒想好。


    李休聽懂了慕容的話,也理解了孫廣叡的做法,他站直了身子,體內不化骨輕微運轉幾乎是片刻功夫便使得裂開的胸骨重新恢複,並且變得更加堅韌。


    在一次次的負傷過程中,李休的體魄也在變得越來越強。


    因為理解,他的眼中帶上了一抹欣賞,說道:“知恩圖報算得上是人性閃光點,但你不能因為一個閃光點就忽略了以往那些惡事,也忽略了你是一個小人的事實。”


    人性很複雜,沒人說得清。


    好人做了一輩子好人,隻要做一次壞事就會被說成虛偽,裝了一輩子。


    壞人做了一輩子壞人,隻要做一次好事就會被人誇讚成浪子回頭。


    無量寺會說曆經劫難方可成佛,無量寺也會說放下屠刀就會成佛。


    一件件事的對錯對每個人來說都有著不一樣的定義,李休從不在意對錯,他隻在乎立場。


    孫廣叡站在他的對麵,與對錯無關,與立場有關。


    “慕容霄勾結長林和荒人,判出唐國,身死那就是罪有應得。”


    李休又說道。


    他現在突然很佩服知白,那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對手,與他下了數盤棋,所用棋子盡皆都是大唐的人,比如這次,他隻是放了蕭泊如瀕死的消息,便鼓動了整個大唐都在看著此事。


    自身並沒有投下任何籌碼。


    那無論結局如何他都不會輸。


    這就是了不起。


    孫廣叡沉默了會兒,說道:“與我無關。”


    李休凝視著他的臉,說道:“你生長於唐國,得唐國庇佑,為唐國子民,這就與你有關。”


    孫廣叡笑了一聲,道:“誰在乎呢?”


    大唐是個值得驕傲的國家,很多人以此為榮。


    “這件事牽動了大半個江湖,無數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這裏,既然如此那就早些結束,免得拖拉下去,生些變故。”


    他繼續說道。


    他的眼前閃過了一道劍光,即便是在昏沉天空當中依舊是顯得很是耀眼。


    那是李休的劍,踏千秋。


    人未到,劍已至。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後慕容與陳玄策也是拔劍朝他刺了過來,三人在同一時間有所動作,抱著殺心。


    三人皆是年輕一代的翹楚,通力合作之下威力更為驚人,但卻不是孫廣叡的對手,他抬掌握住了麵前飛來的劍然後用力擲了出去,長劍在空中發出破空之聲然後穿過了李休的肩膀將其釘在了樹上。


    而後轉身掌心之內靈氣咆哮而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拍飛了慕容與陳玄策二人。


    強如三人合力竟然隻是一個照麵便已經敗退。


    四境修士與三境修士之間當真不可逾越。


    而此時孫廣叡已經轉過了身子麵向了馬車,雙腳用力身體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掠進了車廂之內。


    磅礴無邊的靈氣轟然炸開,馬車車廂破碎向著四周飛去。


    塵煙遍地。


    天地間忽然響起了一聲劍鳴,切開了天空當中的烏雲露出了一抹陽光和湛藍色的天空,響徹了整座陳留城。


    塵煙散去。


    孫廣叡站在車上,蕭泊如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的頭顱炸開成了粉末。


    蕭泊如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衣襟,麵色瞬間慘白,整個人的氣息萎靡到了極致,如同搖曳的燭火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一般。


    ......


    ......


    ps:這章寫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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