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很吸引目光,在百裏雪白山崖之上出現了一抹藍色,這便已經足夠紮眼。


    這個人走的並不快,甚至還在大口的喘息著,胸膛上下不停起伏,仿佛是消耗了極大的體力。


    頂著風雪走到了崖上,呼嘯的風聲頓時減弱了許多,藍衫青年抬頭張望了一眼,在看到坐在亭子裏的三位大人還完好無損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抬頭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麽大的風雪,這麽冷的寒意他的臉上卻出現了一層汗水,可想而知他的體力消耗該有多大。


    小跑著走到了亭子前對著三位大人行了一禮,然後用手在胸前順了順氣,轉身站在了周洛的身前,迅速的平複了一下呼吸之後慶幸道:“嚇死我了,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自從離開了春集鎮之後他便一路馬不停蹄的朝著南風亭趕了過來,在進入小城之後多方打聽才知道今天一早就來了兩個人自稱是三位大人的故交舊友,此時應該正在崖上小亭裏敘舊。


    驚的他連道謝都來不及便朝著山崖上跑了過來,隻是這風實在有些大。


    周洛看著身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問道:“趕上了又能怎麽樣?”


    藍衫青年笑道:“既然趕上了三位大人自然就不用死了。”


    周洛說道:“或許隻是多了一個陪葬的人。”


    “那得做一場才知道,我大唐的人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


    “可我已經殺了六個。”


    “那就隻能請你去死了。”


    風雪吹拂在崖前山巔,撲簌簌的雪花打在臉上並不輕柔,這風很大,南風亭裏的風鈴不停地晃動著,悅耳的響聲不間斷的傳出。


    很好聽,隻是鈴聲終究隻能在山巔響徹,傳不到諸神的耳朵當中。


    兩個人站在山上麵對麵站著。


    張大人從亭內起身看著藍衫青年的背影,腦海中想到了一個人,又覺得有些荒唐不太可能。


    鈴兒聲陡然間變得急促了起來。


    就像是警鍾之聲在催促二人。


    “如果我能更快一些就好了。”


    突然間,藍衫青年有些感慨的說道,眼中帶著一些自責。


    如果他能更快一些,說不定郭同濟等人就都不用死了。


    周洛卻還是一樣的態度:“你趕得再快一些,除了死的更快之外,想來別無其他用處。”


    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藍衫青年還是之前的答複:“做過一場才知道。”


    兩次說出這樣的話,如果不是傻子那就是有些本事的人。


    周洛本就嚴肅的臉上多了一抹認真,他上下打量著藍衫青年,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以前也從未見過,不由得問道:“你是什麽人?”


    聽到這話,藍衫青年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歉意,說道:“抱歉,急著趕路有些忘乎所以,望閣下莫怪。”


    “在下唐書院,陳知墨。”


    話音落下,身後南風亭裏的張大人垂在袖中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原本還有些渾濁的雙眼瞬間變得清明了許多,就連他身側那兩位始終在對這世間做著最後留戀的兩個人都是收回了注視崖下的目光,忍不住起身看了過去。


    陳知墨這個名字在唐國的聲望很高。


    在荒州也有一些名望。


    因為他勝過了草黃紙上排名第二十一的大紅袍,這算不得什麽秘密,早都已經傳遍了天下並且被傾天策記錄在了其中,並且將陳知墨排進了荒州草黃紙上,高居第十八位。


    看著這個眉眼和煦,一身藍衫的青年,周洛突然間沉默了起來。


    他在草荒州上排名第三十六位,尚且比不上大紅袍,自然也就遠不如陳知墨。


    “早前便聽聞你來荒州闖蕩,隻是許久下來都不曾有任何消息傳出,想不到你會在這貧瘠之地。”


    他的聲音有些惆悵,就像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滋味來表達。


    陳知墨也有些惆悵:“當初本打算在荒州闖些名頭出來,後來發現荒州雖大也沒甚意思,所以我便想著多走一走這些邊角處,總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情,再不濟領略一些風俗變化也是好事。”


    “直到前不久聖宗辦法了長老令,我恰巧聽聞,恰巧在附近路過便想著去無夏塾裏談一談接下來該去哪,我去了無夏塾,但你比我更快一步,郭同濟死了,他是郭芙蓉的兄長,我和李休親如兄弟,他欠呂輕侯一個人情,也就等於欠郭芙蓉一個人情。”


    “換算過來就等於我欠郭同濟一個人情,你殺了他,所以我也要殺了你。”


    這些都是大實話,也是再紮實不過的道理。


    “以前總覺得荒州之大總能遇見一些了不起的人,後來發現最了不起的還是一群普通人,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陳知墨歎了一口氣,感慨道。


    周洛這一次沒有說話,他不是陳知墨的對手,這一點在戰鬥開始之前便已經注定了,就像郭同濟六人不會是他的對手一樣。


    他偏頭看了看來運,嚴肅的麵色變得柔和了一些,略作沉默之後說道:“人在麵臨絕境或死亡的時候往往會有兩個極端,不濟者不甘心死亡,總認為老天爺薄待自己,總想著許多為自己開脫的借口。”


    “還有一種便是麵對死亡坦然自若,每個人都怕死,那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但當你做了某些事情之後死亡便總會隨時找上門來,做了就要承擔責任,生死也是如此。”


    來運的眼眶有些紅,想要說話卻發現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周洛摸了摸他的腦袋,囑咐道:“每個人的腳下都有很多路,怎麽走,如何走,朝哪裏走,隻有自己說的才算。”


    他看著來運的雙眼,說著最後的教導之語。


    來運不停地點著頭,眼眶跟著越來越紅,卻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因為周洛的庇佑,他整日裏在宗門無憂無慮的過日子沒人敢招惹,對於外界的事情也了解不多。


    但也知曉陳知墨勝過了大紅袍,自家師兄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周洛收回了目光朝前走了兩步將視線放到了陳知墨的身上,認真道:“你說得對,無論結果如何,起碼要先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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