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永遠都聚在一起。


    吃完這頓火鍋之後便會各自散去,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人這一生成長一路總會遇見許多的離別,這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味道不錯,什麽名堂?”


    葉開學著梁小刀幾人的模樣吃了一口,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問道。


    “正如前輩所見,很簡單。”


    梁小刀伸手指了指火鍋和四周的配菜,說道。


    “一會兒記得把這鍋底和蘸料的秘製配方給我寫一份,小玉山上最沒意思,如果能吃一份火鍋,那會很有意思。”


    “沒問題。”


    這頓火鍋吃的很熱鬧,眾人靠在椅背上各自說著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大多都是小輩們再說,類似於陳落葉開等人並不插話。


    那一戰很精彩,但其中最驚豔的人無疑是這個青角司陳落,他的實力恐怕足以在荒州諸天卷上排名前十五。


    即便是性子輕佻的葉開偶爾看向陳落的目光當中也帶著欽佩之色。


    樓下的門被推開,一個人順著樓梯走了上來,正是這幾天一直不在此地的衛二爺,那天晚上他便已經離開了此地,去了哪裏並沒有說。


    直到此刻方才回來。


    火鍋這東西起源自聽雪樓,他自然是吃過不止一次,眼前也就沒有了獵奇的新豔模樣。


    “去了哪裏?”


    李休看著他,好奇問道。


    屋內火熱的氣氛變得冷淡了許多,因為衛二爺的實力足夠強,而且性子足夠冷,哪怕是在炎炎夏日,隻要他站在那裏似乎就成了寒冬。


    “去見了一個老朋友。”


    衛二爺沒有細說,李休也就沒有再問,這些老一輩的瓜葛很複雜,複雜到他不想參與其中。


    “什麽時候回唐國?”


    衛二爺開口問道。


    李休來到荒州的目的隻有兩個,一是為了諸天冊,二是為了聰小小。


    現在兩件事都已經結束,自然也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李休想了想,說道:“再留些日子,荒州這麽大,我想去走走。”


    衛二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李休卻是又問道:“您要何時回去?”


    “明天。”


    這很早,現在已經是深夜,說是明天其實不過是兩個時辰之後。


    桌上的銅鍋已經漸漸熄了,衛二爺對著陳落說道:“以你的實力不適合繼續留在青角司,去書院或是來我聽雪樓磨煉數年,會更上一層樓。”


    陳落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子非的天資絕世,無人能與之相比,機緣更是極好,蕭泊如破六境之時被他一劍斬落雷龍,固然受到了莫大的傷害,但也得到了莫大的好處。


    所以子非的實力才能夠再度突飛猛進,到如今隻怕並不比衛二爺遜色多少。


    這個橫壓一代的人究竟能成長到什麽地方無人知曉,究竟能夠成長的有多快同樣無人知曉。


    所以陳落還需要走一段路,而且未必是一段很短的路。


    衛二爺又看了一眼棋魔,棋魔正襟危坐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碗筷,麵色嚴肅。


    今夜並不漫長,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當銅爐裏的鍋底凝聚成塊狀的時候長桌上已經沒有了人。


    李一南回到了傾天策,與之一同離去的還有趙開元和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諸葛十三,彭恩則是留在了這間古董鋪子,畢竟總需要留下一個人作為看守。


    如果拋卻永安城不算的話,浮白城的確是周遭距離聖宗最近的一座城池了。


    距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


    天空在黑暗中透著一抹藍色,似亮非亮。


    衛二爺已經走了,在天邊剛剛出現一抹亮色的時候便起身而去,似乎老一輩人和年輕一輩之間的確大有不同,就連對天亮的定義都有著差別。


    陳落還沒有走。


    “這天下還是要講道理的。”


    他看著夜空,聽著樓上傳來的淡淡琴音,開口說道。


    當初在青角司之時他曾說過,如果在荒州之上有人不講道理,他就會親自來和對方講講道理。


    現在看來果然還是陳落的道理要更有說服力一些。


    “何時走?”


    李休問道。


    陳落回答道:“說幾句話就走。”


    他看著李休說道:“蘇聲晚已經入了五境。”


    李休楞了一下,旋即笑道:“這是好事。”


    陳落點了點頭道:“的確是好事。”


    李休問道:“回唐國之後,打算去書院還是聽雪樓?”


    陳落想了想,說道:“我會去虛境。”


    虛境的確是除了書院和聽雪樓之外的第三個選擇,但對於陳落來說卻並不是最合適的那個,所以李休皺了皺眉,並不理解。


    陳落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李休沉默了會兒,說道:“醉春風也在虛境,有你在的話我可以放心不少。”


    陳落說道:“關心則亂,醉春風不是一個喜歡依靠別人的人。”


    李休道:“可有你在總是好事。”


    陳落沒有說話,因為這的確是事實。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但說無妨。”


    李休抬頭看了一眼樓上,說道:“我想請你將慕容雪一同帶回去。”


    陳落點了點頭,並未反對。


    二人並肩站在窗邊,直到天色徹底亮起。


    陳落走上了三樓,然後三樓的琴聲消失,二人一同消失在了天際。


    慕容雪回頭看了一眼李休,輕輕咬著嘴唇。


    這間古董鋪子裏的人越來越少了。


    “有機會去小玉山一趟,說不定能見到你叔母。”


    葉開拍了拍李休的肩膀,輕聲說道。


    李休再次楞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語一般,但還不等他開口詢問,葉開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天際。


    一個接著一個人的離開。


    “聚散總要吃火鍋,我喜歡這句話。”


    梁小刀拍了拍葉修的肩膀,嘿嘿一笑說道。


    葉修也跟著笑了笑,附和了一句聚散總要吃火鍋。


    梁小刀微微愕然:“你不會也要走吧?”


    葉修點了點頭,說道:“這場寒冬就快要過去了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便是我成為拜入典獄司之時,等我從這裏走到典獄司的時候,想來便到了春天。”


    李休看著他,並沒有阻止,因為他知道葉修有著非去不可的理由。


    隻是道:“等你準備好動手的那一天,記得通知一聲。”


    葉修笑了笑,道:“那當然,你們這樣的免費勞力,我可不會錯過。”


    他起身喝了一杯酒,然後對著二人擺了擺手,下樓推門走出了古董鋪子,漸漸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


    ......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執著,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想要做卻一直沒有完成的事情。


    不戒喝醉了,這個小和尚今晚喝得很多,而且就像是要一心求醉一般,所以他醉的很徹底,躺在地上睡得很熟。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梁小刀也躺在地上,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吃的太撐了懶得動彈,索性席地而睡,何況睡在硬的地方對腰背好。


    聰小小在收拾著桌子上的殘餘,棋魔盤坐在角落一動不動。


    浣熊的傷勢還沒好,始終都掛在李休的腰上不動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玩偶一般。


    獸神降臨再加上燃燒祖紋,他的傷勢估計沒有個數月時光難以痊愈。


    好在現在李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荒州之上的動蕩剛剛結束,在這種時刻沒人會來針對他,也沒人敢來針對他。


    “隨緣。”


    李休回答道。


    隨緣就是沒想好的意思,人生需要放鬆,不能這件事還沒結束緊接著就寫出下一件事。


    “那你想要休息多久?”


    梁小刀又問道。


    李休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街道上來回行走的人群,淡淡道:“隨緣。”


    梁小刀翻了個白眼,也不說話就這麽躺在那裏,舒服的直哼唧。


    太陽升起落下,直到陽光蒸發了這條長街外的最後一片雪花,李休知道春天到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幾人始終留在這間古董鋪子裏未曾離開,走過許多地方,做過很多事,那總要休息一段時間,拋卻一需要考慮的事情靜下心來休息。


    李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梁小刀也很喜歡,隻是在喜歡之餘總是忍不住想起紅袖,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生沒生下來,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考慮問題就是如此,從來不會去想紅袖懷沒懷孕,他隻會去想生下來之後是男孩還是女孩。


    倘若是男孩該叫什麽名字,是女孩又該叫什麽名字。


    春天裏百花開。


    透過窗戶吹進屋內的風似乎都帶著淡淡的香味。


    樓下響起了敲門聲,來古董鋪子的人很少,但總歸還是有一些的,這一個月以來也來過一些人,也賣掉過一些東西。


    通常都是由彭恩自己接待,很難想象一個堂堂的五境宗師,傾天策長老竟然親自站在櫃台那頭充當小廝販賣一些並不值錢的古董。


    但這次樓下卻並沒有響起討價還價的聲音,也沒有響起彭恩那個滔滔不絕的介紹著古董來曆的聲音,隻是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踩著樓梯從一樓走了上來。


    幾人回頭看去。


    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幾人的眼前。


    “羅浮淵?”


    梁小刀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意外,這一個月以來他們雖然在這古董鋪子當中並未出去過,但因為有著傾天策的存在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也是極為了解。


    自然也知曉聖宗掌教的位子早在一個月之前便已經交到了眼前這位修為不過隻是三境修士的年輕男子手中。


    這段期間整座荒州都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但作為那件事的三個主角的聖宗和萬香城以及李休一方卻是安靜的讓人意外,三方都是無動於衷,什麽也不做,就仿佛這件事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聖宗如此是因為如今的聖宗已經失去了再度掀起風雨的能力,同樣也是因為聖宗信任的掌教羅浮淵一係列鐵血措施的原因。


    李休一方自然不必多說,作為勝利者無動於衷是很正常的事情。


    相較來說萬香城那頭就比較耐人尋味了,折損了六位宗師,其中更是包括了楚王和苗奚柏,尤其是顏麵上的侮辱,但即便如此他們竟是沒有半點反應,似乎也沒有打算報複的意思。


    “你來做什麽?”


    梁小刀問道。


    這也就是羅浮淵,要是換了聖宗其他人,恐怕他早就拔刀砍過去了。


    羅浮淵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放到了李休和聰小小的身上,說道:“我來道個別。”


    “以後總會見麵,何須道別?”


    李休示意他坐下,然後斟了一杯茶遞了過去,輕聲說道。


    他與羅浮淵之間的關係要特殊一些,特殊並不意味著很好,就隻是單純的特殊。


    起初是敵對,但羅浮淵行事光明磊落卻又讓人敬重,談不上是朋友,也談不上是敵人。


    這就是特殊。


    但正如李休所說的那般,往後的聖宗在羅浮淵的帶領下會走向另外一條道路,那條道路很難說好壞,但一定不會和李休產生什麽仇恨。


    既然沒有仇恨那就總會再見麵,又何須道別?


    羅浮淵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解釋道:“和以前道別。”


    李休看著他,然後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倒是的確需要做一個道別。”


    “你的決定是對的。”


    羅浮淵偏頭看著聰小小,輕聲說道。


    聰小小笑著道:“是我們的決定是對的。”


    當初羅浮淵是唯一支持她的人,這很重要。


    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這場道別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除了剛開始坐下之時說的這兩句話之外再無其他,更像是無聲的道別。


    喝了一杯茶,偏頭看了片刻的窗外,羅浮淵便起身走下了二樓,離開了這間古董鋪子。


    就隻坐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這的確是一場道別,而且是一場很不錯的道別。


    “看來以後無需擔心聖宗了。”


    梁小刀站在窗前注視著羅浮淵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


    李休點了點頭,道:“一個宗門風氣如何與掌教有著至關重要的關係,往後的聖宗會更加的光明磊落,這樣的聖宗或許會很不錯。”


    梁小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起了李休之前說過的話,笑著說道:“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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