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唯守住了那些門戶,但人間的很多人心裏都清楚,他不可能永遠守得住。


    懷玉關那裏最多隻能牽製一年,一年之後懷玉關和這裏定然會有一個地方失守。


    那時候的人間就會真正的麵對仙人的降世。


    這也是人間僅有的最後一年時間。


    王知唯盤膝坐在天上,長劍橫在膝上。


    王不二轉身離開了這裏。


    李休回頭看著他,並未說話,目視著那襲青衫逐漸消失在視線當中,他知道,王不二來這裏並不是為了阻止王知唯拔劍,而是為了提醒他。


    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如此,一件接著一件的麻煩事接踵而至,從來不停。


    每個人都會想著等自己做好準備之後再去挑戰和迎接困難,但事實是你根本沒有時間去做好準備,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倉促之間。


    唐國的戰爭還在收尾,一年時間甚至還不足夠修養生息。


    李休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天上,從這一刻開始,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便真的難以預料了。


    回身上了馬車:“繼續走吧!”


    聽著李休平淡的聲音,抬頭看著天上的壯觀景象,癱坐在地上的鍾良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起身爬上了馬車,駕車朝著武當山繼續行走。


    “殿下,你說王知唯守得住嗎?”


    剛剛李休和王不二之間的談話他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概知曉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縱然是早就有著心理準備,他還是覺得腦殼嗡嗡作響。


    畢竟這件事太大了,已經超脫了整個人間,完全是兩方世界的碰撞,剛剛王知唯單人隻劍盞茶功夫斬殺十二位五境仙人,他坐在地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尚且剛剛開始就是這個陣仗,難以想象以後會是如何,更難以想象這些年來懷玉關又在麵對著什麽。


    李休說道:“起碼現在守得住。”


    鍾良猶豫了會兒又問道:“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其他勢力?”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整個大陸都看在眼裏,想要隱瞞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李休沉默了會兒,然後道:“我會和傾天策聯係,通過他們的渠道將這件事散發出去,虛境的秘密也不需要再度隱瞞,無論是懷玉關還是天上仙都到了揭開麵紗的時候了。”


    鍾良點了點頭,既然李休心中早已經有了對策,他也就不在多問。


    隻是此刻的內心卻在悄然之間發生了變化,這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裏的小打小鬧了,從今往後他們將要麵對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力量,那是和現在截然不同的感受。


    這樣的心理準備並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夠轉變的過來的,需要足夠的時間去適應這些改變。


    現在的天空已經看不到日出和日落,隻能夠從時間上做出判斷,大概是傍晚時刻,鍾良駕著馬車停在了武當山腳下。


    此刻的武當山腳下已經沒有了多少人,僅有的一些還是來自荒州的修士,在九字真言石碑之下參透感悟著其中的奧妙,隻是這終究是徒勞的事情。


    除了裴子雲之外,這麽多年以來在武當山下感悟修行的人很多,卻從未有一人領悟到這九字真言。


    走下了車,李休抱著徐盈秀的屍身順著樓梯朝著山上走去。


    武當山應該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階梯上站著許多的道士看起來就像是在專門的等候著他。


    見到李休走上來,道士們紛紛躬身行禮,李休對這一切卻是漠不關心,隻是向上不停地走著。


    直到一個小道童站在了他的麵前。


    他仰頭看著李休,然後看了看被他抱在懷裏的徐盈秀,眼裏含著淚花問道:“徐姐姐,真的死了嗎?”


    李休並不想理會,但他看到了小道童頭發上插著的玉釵,那是徐盈秀的東西,於是便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小道童本來就是在強忍著眼淚,此刻看到李休點頭再也忍不住,小嘴一癟直接就哭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上前看了看被他抱在懷裏的徐盈秀,更加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哭的也就愈發傷心起來。


    他仰頭對著天上的王知唯大罵了兩句不是男人,然後四下看了看,小跑到一旁的山路一側,低頭看著距離數百米高的腳下抬腿就蹦了下去。


    “徐姐姐等我,我這就下去陪你。”


    隻是他的身子剛剛跳了起來就被一隻手抓住了衣領,小道童的身體懸在天上,四肢不停地踢打著:“裴先生你快放開我,早就讓他下山他不聽,現在害的徐姐姐喪命,我今天一定要摔死自己,讓武當山後繼無人。”


    裴子雲沒有搭理他,隨手一甩小道童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這裏,不見了蹤影。


    裴子雲在看著李休。


    李休也在看著他。


    “你來了。”


    李休點了點頭:“該來的一定會來,早晚都會有這一天。”


    裴子雲說道:“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李休沉默了會兒:“我也沒想到。”


    武當山的道士們守護在兩側讓開了路,裴子雲引在前頭,李休和鍾良跟在身後。


    半山腰的湖很好看,無論天上有沒有日光都是如此,景色本身的美好並不需要其他的點綴。


    裴子雲看著眼前那座湖,還有湖水中的仙鶴,開口說道:“這裏是個好地方。”


    李休道:“的確是個好地方,但還配不上她。”


    他抱著徐盈秀,並未將其放下去,這座湖的確很好看,武當山也是一座了不起的山,隻是正如他所言,還配不上她。


    裴子雲沒有說話。


    李休自嘲的笑了笑:“這天底下又有哪裏配得上她呢?”


    他低頭看著徐盈秀,笑容之上盡顯苦澀。


    或許並不是此地配不上,隻是他不想鬆開這雙手。


    因為這雙手一旦鬆開,從今往後便再也看不到這張臉了。


    “我在山頂等你。”


    裴子雲說了一句,而後轉身離開了這裏,四周的武當山弟子對著徐盈秀的屍體行了一個大禮,隨後紛紛退去。


    鍾良默不作聲的做到一旁,隨意的靠坐在樹上,朝著湖水內扔著石頭,一枚又一枚的石子落入了水中,驚起了一隻又一隻的仙鶴。


    天空之上的那些門顯得很安靜,他們知曉這種安靜並不能持續太長的時間,門後的人還會出來。


    王知唯盤坐在天上,雙目緊閉。


    李休就這樣站在這裏,直到一天接著一天的過去。


    小道童中間跑來了好幾次,每次都被師兄們拎了回去。


    “老姐,你這輩子過得太無趣,如果真的有來生,不如去過一過更有意思的生活。”


    將徐盈秀的身體放到了地麵,李休轉身在地上挖了一座墳墓。


    然後開始閉目等待起來。


    直到第二天,山路上響起了腳步聲,陳知墨與青鸞趕了過來。


    李休睜開眼睛看向了陳知墨。


    陳知墨上前抱著他。


    李休的眼眶微紅,問道:“東西帶來了?”


    陳知墨放開了他,點了點頭取出了一口棺材,一口最好的棺材。


    李休並未通知他帶棺材來,但陳知墨在得到消息之後便帶來了一口最好的棺材,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有些事並不需要宣之於口。


    李休結果棺材,將徐盈秀放了進去,再度低頭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蓋上了蓋子,將棺材放進了墳墓當中。


    他就這樣低著頭,站在墳土一側,沉默著不發一言,也沒有任何動作。


    陳知墨站在他的身後。


    鍾良站了起來,站在樹下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青鸞同樣如此,她無法理解李休此刻的內心,但她看得出來此刻李休內心當中的痛苦,那個男人雖然麵無表情,但卻給人一種被冰冷和黑暗完全包裹的感覺。


    所以青鸞並沒有說話,也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李休開始動手將泥土覆蓋在了棺材上。


    徐盈秀被埋了起來。


    一座墳墓出現在了湖水一側。


    天空中的王知唯仍舊閉著雙眼,橫著劍。


    在徐盈秀死後,他連一眼都沒有見到過。


    他大可以坐在天上低著頭往下看一眼,但他沒有,因為他不敢。


    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情,王知唯已經拔出了劍,他不知道自己一旦低頭看上一眼之後還能不能握得住這把劍。


    李休揚起了最後一捧泥土。


    王知唯的眼中流下了一行淚水。


    無論發生什麽這個世界還是會照常運轉,第二天還是會到來,區別於昨天不同的是湖邊多了一座新墳。


    李休站在墳前定定的看了許久,然後轉身順著石階朝著山頂走了過去。


    鍾良想要跟著卻被陳知墨攔了下來。


    “去山下等一等消息,聽雪樓的人這幾天應該會往這裏送些消息過來。”


    陳知墨對著鍾良說道。


    鍾良點了點頭,抬頭看了一眼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李休後便下了山,站在山腳的石碑下一邊感悟著石碑一邊等候著聽雪樓來人。


    陳知墨與青鸞並肩站在湖水之前,看著仙鶴飛舞在繚繞雲霧之間,大雪將武當山變成了銀白色,不複春色,不比江南。


    “剛剛發生的事情,你感受到了嗎?”


    陳知墨抬頭看著天上數百座門戶,輕聲問道。


    這話自然是在問青鸞。


    剛剛從門內走出了十餘位仙人五境,那是和青鸞同出一脈的仙人。


    青鸞點了點頭,目光平淡,並沒有什麽波動,對於她來說,自己雖然出身仙族,但是對仙界並沒有什麽感情,反而還被仙界封印了和麽多年。


    但如果要說對人間有什麽感情的話,也談不上,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旁觀者,平靜且漠然的看著這一切。


    陳知墨接著道:“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之前,最好離這些門遠些。”


    青鸞不解他的意思,側目看著他。


    陳知墨沒有解釋,回頭看著湖畔的那座新墳,並不說話。


    沒有得到回複,青鸞想了想說道:“你覺得這場戰爭哪一方會贏?”


    陳知墨反問道:“你希望誰贏?”


    青鸞說道:“對我來說哪個世界會獲得勝利都沒關係,但對你來說最希望人間贏,那我也希望贏得會是人間。”


    陳知墨的目光從墳墓之上移開,盯著青鸞看了良久,然後道:“那個世界有很多仙人,隻是很可惜,卻沒有如你一樣的仙人。”


    青鸞抬頭看著那些門,說道:“每個人生活在這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又有誰是完全一樣的呢?”


    過去的一切無法改變,未來的一切尚未發生,我們所能夠做的就是基於現在,去盡可能的讓未來更加的貼合自己想要的。


    天地間的雪早已經停了,湖麵上不停地有風吹來,兩個人站在湖畔上,滿心安靜。


    李休已經走上了武當山。


    裴子雲始終站在這裏等候著他,二人見麵各自點了點頭,裴子雲引路走在前頭。


    “這應該是世子殿下第一次來武當山。”


    李休點了點頭:“這條山路要比看上去的好走許多。”


    這話一語雙關,裴子雲自然聽懂了,這是在諷刺武當山不入世。


    但他卻沒有生氣,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許你的理由無法說服所有人,但對於你來說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從今往後,武當山便要入世了。”


    “裴先生不覺得現在太晚了嗎?”


    自從小道童喊了裴子雲一聲裴先生之後,李休便也如此稱呼了,起碼要比裴道長或是前輩要來的順口。


    裴子雲雙手負在身後,淡淡道:“真的晚了嗎?”


    李休沒有說話,靜靜的跟在身後。


    裴子雲繼續道:“有些東西不需要我去教導殿下便應該心知肚明,永遠都不要被憤怒衝昏頭腦,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如今的人間並沒有做好準備,按照武當山和王知唯的計劃起碼要三十年之後才會拔出那把劍,現在入世並不晚,而是太早了。”


    現在的確太早了。


    早到了人間沒有足夠準備的時間,早到了鎮守懷玉關的節奏打亂,遭到了人間未曾達成共識。


    當初李休曾打算用十年的時間去讓整個人間達成共識,按照他的計劃在未來的三年裏會解決雪國和南雪原的威脅,然後再用四年的時間去凝聚荒州和妖域。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但知白與皇後的謀劃卻將這一切全部都提前了,這是禍事,也是好事,因為將他在三年內所準備要做的事情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便能夠達成。


    但意外總是接踵而來。


    也就是所謂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天空中出現了數百座門戶。


    他也隻剩下了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


    一年之後懷玉關便會被遺棄,所有的人都會重返人間,以人間為戰場對決仙人。


    那時候就真的到了最後一步。


    裴子雲說的是對的,所以李休並沒有反駁,他的目光也放在整個人間,隻是在那之前首先放到了大唐的身上。


    但武當山的目光卻始終放在整個人間,在他們的眼裏並沒有你和我和他的分別。


    二人朝前走著,漸漸地去往了更高的山巔,那裏早已經穿破雲霧,俯瞰大地被白雲遮蔽著視線。


    “天上的那些門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武當山會管理,殿下隻需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便可。”


    李休皺著眉,沒有說話,每個人都要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但卻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到底應該做什麽。


    裴子雲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隻是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未來之所以是未來就是因為那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也就沒有誰能夠預判。”


    既然得不到答案,話題也就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李休跟在他的身後,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裴子雲回答道:“要去見一個人。”


    “什麽人?”


    “武當山掌教,鍾九陵。”


    武當山不入世,所以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李休隻是聽過武當掌教的名諱,卻並不曾見過。


    二人往前行走,在山巔之上的巨石一側坐著一位老者,一身幹淨的道袍,花白的長發和胡須,他的臉上帶著笑容,給人一種溫和和信任的感覺。


    身上並沒有什麽驚人的氣息傳出,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坐在雲海之上。


    這就是武當山掌教,鍾九陵,傳聞中和院長是一個層次的人。


    在他的身側還坐著另外一個人,一個斷了一臂的男人,李休認識,也見過不止一次。


    長林首腦,許驕人。


    兩個人中間擺放著一張棋盤,鍾九陵執白子,許驕人執黑子。


    你來我往的對弈著,隻是很顯然,二人之間的談興要遠遠大於對弈的興趣,基本上都要說好一會兒的話後才會落上那麽一子。


    棋盤上已經有了百餘枚棋子,二人在這雲海之上不知坐了多長時間。


    裴子雲走到了一側站下。


    李休上前數步,低頭看著棋盤。


    他並沒有理會許驕人,因為如今的許驕人早已經翻不起任何的浪花。


    這盤棋還在繼續。


    鍾九陵卻已經看向了李休,笑著道:“世子殿下的棋道乃是當時之最,依你看來,這盤棋誰會贏?”


    李休淡淡道:“棋還沒有走完,輸贏勝負,誰又知道呢?”


    鍾九陵說道:“如果是以前的殿下,在看到這張棋盤的第一眼,應該就已經知曉了輸贏。”


    李休學著他的樣子盤膝坐下,然後道:“以前的事情能夠看得清楚,因為天下就隻有一張棋盤,現在的事情看不清楚,因為天下不僅有兩張棋盤,我甚至都不知道棋罐裏還剩下多少顆棋子。”


    裴子雲默然不語,站在一旁並沒有插話的意思。


    鍾九陵微笑道:“棋盤就是棋盤,無論是一張還是兩張,棋子就是棋子,無論棋罐裏還剩下多少。”


    李休抬頭看著他,問道:“可雲霧遮擋著棋盤,一雙雙手緊握著棋子,下棋的人看不清棋盤,下棋的拿不到棋子,這盤棋又該如何下?”


    這的確是個問題。


    無論是此刻頭頂上的數百座門戶還是遙遠天際之上的懷玉關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們的出現打亂了原有的節奏,這並不是說你睡上一覺,和一杯茶緩一緩就能夠重新留在節奏之內的事情。


    所謂節奏便是一切盡在掌握中,這些都是你掌控之外的事情,自然也就無法控製在自己的節奏之內。


    鍾九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無論是麵對多麽複雜的情況,棋手總會有自己的打算,做出自己的部署,你也應該有。”


    李休沒有說話。


    一旁的裴子雲皺了皺眉。


    就連坐在一側仿佛是局外人的許驕人都是抬頭看向了他。


    這一刻的李休就像是一個迷途的人,找不到來去的方向,也失去了信心。


    因為留下的時間太緊,因為徐盈秀的死太過沉重,因為未來看起來遙不可及。


    每個人都會有陷入彷徨無措的時候,鍾九陵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教訓李休。


    因為他知道李休早晚能夠重新恢複原來的模樣,他隻是背負的責任太多,他隻是肩上的壓力太大。


    這樣的壓力會壓垮很多人。


    “一年之後的事情會變得如何沒人知曉,何況即便那一天真的到來,最後輸的也未必會是我們。”鍾九陵看著李休,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有我們的事情要做,你也要去做你的事情。”


    李休問道:“我該做什麽?”


    他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鍾九陵給了他答案。


    他將手放到了棋盤邊角,然後輕輕捏住,抬手掀翻了棋盤。


    “天地之間的爭鬥就是一場對弈,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掀翻這棋盤。”


    “但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掀翻它。”


    “所以你需要讓自己變得有能力,你需要讓自己這一方的棋子變得更多,你需要移開棋罐裏握著棋子的那些手,你需要讓遮擋在棋盤上的雲霧盡數散去。”


    李休聽懂了他的意思,輕聲道:“或許來不及。”


    鍾九陵微笑著,沒有說話。


    李休沉默了會兒,又道:“總要試試才知道。”


    這是書院的話,也是書院的品質,絕境中總要試試。


    鍾九陵點了點頭,說道:“書院的人都喜歡賭,你不妨也與這天下再賭一場。”


    李休目光放在了雲海之上,沉默了很久後開口說道:“那就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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