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水麵一般平靜的聲音在此刻響起,給人一種略顯譏諷的感覺。


    偏偏李休說這話的神色十分平靜,雙眼很是認真,便給人一種事實就是如此的錯覺。


    剛欲開口說話的楊奇也重新靠坐了回去,他看著李休,很想知道這個方才出現數日,卻引起了白陌海和蕭墨兒的尊敬,甚至在門口之前還讓華無極甘心退讓的人,究竟有什麽本事。


    在武道上能夠給翟無山提意見的人很多,但在棋道上,除了他的師尊老棋王之外,還有誰夠資格在他的麵前提弈棋二字?


    眾人看著李休,心想這人剛剛被翟無山言語譏諷,眼下見對方破局失敗後便立刻反擊,隻是哪怕翟無山失敗了也是走了四十七步的人,你又哪來的資格諷刺人家?


    華無極看了他一眼。


    蕭墨兒目光之中帶著意外,白陌海也是如此。


    他們雖然和李休真正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卻知曉這是一個不喜歡麻煩也不喜歡說話的冷淡男子。


    這樣的人竟然會去主動挑釁?


    何況是在棋道上挑釁翟無山。


    平淡的聲音明明很輕,此刻卻顯得震耳欲聾,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破局失敗,蓄勢五年一朝淪為笑柄,翟無山的內心本就有著波濤翻湧,目光微沉,麵色堪稱難看。


    當年師尊明言令他修行六載再去破局,眼下曆練五年便自信出手,結果卻敗的一塌糊塗,內心可謂是羞惱交加,而眼下,這李休竟然還出言挑釁,譏諷於他?


    低頭看著李休,翟無山目光冰冷,不屑道:“你懂棋嗎?”


    他是同代當中棋道第一人,自然有資格去質問其他任何人,何況此番雖說破局失敗,但卻走了四十七步,雖說依舊沒有破局,但總歸就隻是差一線而已。


    李休端著酒杯的右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了身側的翟無山,他竟然問,我懂棋嗎?


    “懂一些,想來也比你要強上一些。”


    這話,足以稱得上是大言不慚。


    四周眾人都是皺起了眉頭,即便是之前翟無山得罪了你,此番諷刺回去便好,誰也不會說什麽,眼下竟然說自己的棋道比老棋王弟子還要強上一些,這話出口,多少有些強撐著的味道,終是落了下乘。


    翟無山聞言也是怒極反笑,微嘲道:“我知曉你出身散修,但為了揚名便在此大放厥詞,大言不慚,如此傳出去的隻會是壞名聲,做人最好還是要自量一些的好。”


    李休放下酒杯,目光當中依舊平靜,如果要揚名接觸到仙界更高秘密,了解仙界之上的整體實力的話,那麽從這珍瓏棋局開始,就再好不過。


    眾人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想要看看這個人打算如何應對。


    究竟是有兩把刷子,還是單純的嘴硬而已。


    翟無山的聲音很冷,繼續說道:“這珍瓏棋局就在眼前,若你真有本事,不妨試上一試,何必在此饒舌?”


    李休抬頭看了一眼那珍瓏棋局,感受著四周數十人的注視,然後說道:“早前便說過,珍瓏棋局當中囊括了諸多妙招,比如金雞獨立,老鼠偷油等,甚至還有我從未見過的如此巨大的倒脫靴,想要破解棋局,便需要劍走偏鋒。”


    聽到這話,四周之人都是神色一正,即便是那翟無山也是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這人竟然能夠看出其中玄機,看來自己還真是小看他了。


    不過即便看出來又能如何,須知紙上談兵的典例可絕不算少。


    身後的蕭墨兒則是眼前一亮,不知為何,心中竟是沒來由的對李休生出了信任之感。


    楊奇看著李休,好整以暇,麵色之上無喜無悲,隻是眼中多了一層莫名,這個世界從不缺少天才,眼前這人或許能夠為自己帶來一些驚喜也說不定。


    光是說的話,自然無法證明什麽。


    任何的理論都需要實踐去完成。


    所以李休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上前兩步與翟無山並肩而立,輕聲道:“你知道老棋王為何讓你一定要曆練六年不可?”


    翟無山偏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李休也沒有說話,抬手在空中落下了第一子。


    珍瓏棋局是一種由陣法凝聚的奇妙棋局,落子之處自有其規律。


    這第一子的落子位置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不會特立獨行,也看不出什麽出彩的地方。


    他落子的速度很快,比之前的翟無山還要快,白子先在二三路自緊一氣,片刻功夫便落了三十六子。


    這樣的速度很快,但四周眾人的眉頭卻皺的緊緊地,一側的翟無山更是麵色之上漸漸出現了譏諷之色。


    無他,隻因為李休的落子位置完全和翟無山剛剛的落子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差別。


    這李休,難道是打算模仿翟無山下棋?


    然後在第四十八手隨便落子,如此便比翟無山多了一步棋。


    蕭墨兒並不認為李休是這般厚顏無恥的人,既然這麽做了,那就一定有其道理。


    楊奇也沒有提前表態,隻是安靜看著。


    翟無山嘲諷道:“如果你打算全都模仿我的話,那倒的確是能夠下個平局。”


    聽著耳畔的諷刺,李休並未理會,直到落子到了第四十七手後方才停下。


    這是剛剛翟無山的棋局,翟無山也就是走完這步之後方才棄子認輸。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麽話來。


    李休淡淡道:“剛剛我問你,你可知曉老棋王為何一定要讓你曆練六年不可?”


    他看著翟無山,說道:“因為你缺了一樣東西。”


    缺了一樣東西?


    翟無山看著他,目光微凝。


    李休淡淡道:“破而後立的果斷,你不敢置之死地而後生,所以哪怕破局就在眼前,而你卻做不到。”


    話罷,他伸手在棋盤上又落了一子。


    一子落下,黑棋緊隨其後,猛然倒拔白棋十六子,棋盤上的白棋瞬間就成了危局,轉瞬即破。


    而就在此時,那翟無山的麵色卻陡然變得無比蒼白,坐在首位上的楊奇也是霍然起身。


    四周所有人都看著李休。


    而李休此刻卻是置若危局而不顧,白子上前一斷,竟在不大廈將傾之前勾連成勢,一口吃掉了黑子八十目。


    空中的光幕轟然破碎。


    一股能量席卷整座玉華樓。


    珍瓏棋局,破了!


    ......


    鴉雀無聲。


    大驚失色!


    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子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破碎的棋盤,看著那個負手而立的青年。


    不單單隻是五樓,下方四樓也是如此模樣,他們看不見是何人破除的珍瓏棋局,但卻知曉這棋局已經被破掉,究竟是誰能夠破的掉這珍瓏棋局?


    難不成是翟無山?


    仔細想想,好像也隻有這個傳言棋道天賦還要在老棋王之上的人才能夠破的掉這珍瓏棋局,日後不出十年,或許便能夠破的掉那傳說中的天瓏棋局也說不定。


    如此想著,所有人都是向著四樓走了上去,然後在樓梯處抬頭看著五樓之上,希望能夠看到一些東西。


    而此刻在五樓之上,眾人的表情早已經僵在了臉上。


    目光當中的不可思議幾乎就要溢出來。


    翟無山麵色慘白,目光當中略有些呆滯,口中還在不停地呢喃著:“破了,竟然破了。”


    “破而後立,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搖晃著身子,精氣神看起來有些衰弱。


    李休偏頭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卻讓翟無山下意識的低下頭去,更是後退了數步,不敢說話。


    他先前竟然李休懂棋嗎?


    現在想想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中在難堪的同時也有著震驚和好奇,他震驚於李休的棋力,也好奇這樣的人為何以前從未聽說過?


    “好!”


    就在全場雅雀無聲的時候,坐在上方的楊奇朝著李休走了過來,眼眸當中有著亮色出現,這李休竟然真的破解了珍瓏棋局,老實說他今日設宴本就是為了星空古路做準備,珍瓏棋局的事情就隻是一個錦上添花罷了,並不指望著真的有人能夠將其破解。


    直到看見翟無山到來之後,他方才認為這個珍瓏棋局可能會被破解。


    隻是萬萬想不到,這最後破解的竟然不是翟無山,反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李休。


    但他驚喜的不單單隻是如此,更加驚喜的乃是仙界當中再度出現了一個了不起的天之驕子。


    這樣的人出現的越多,對於仙界來說的好處也就越大。


    他楊奇從來都不是一個嫉賢妒能的人,若是有人比他更適合成為一個領袖,他樂意至極。


    “敢問公子名諱?”


    他走到了李休的麵前,開口詢問。


    能夠讓楊奇主動結交的人,放眼仙界都是不多,等到今日的事情傳了出去,李休的名聲一定能夠響徹整個仙界,一舉躋身於和華無極沈無月等人同樣的地位。


    李休微微頷首,輕聲道:“散修,李休。”


    果然是散修。


    隻是不知道是哪位前輩才能夠培養得出如此出色的弟子。


    論武道修為要在華無極之上,論棋力還要勝過翟無山。


    如此人物未來注定了是要成長為一方巨擘的存在。


    白陌海的臉上帶著讚歎,蕭墨兒的眼中湧動著莫明之色,他並不是紙上談兵,而是真的破了這珍瓏棋局!


    楊奇對著李休說道:“想必李公子也是要去星空古路,不知是否願意與我等一起。”


    李休也在看著他,一身的金甲給人一種威凜之感,麵色平靜,棱角分明的臉上有著儒雅之氣,說話的語氣也比較客氣,但身上的氣息卻充斥著霸道絕倫的感覺。


    二者結合在一起有一種強烈的衝突感,即便是在這滿是天驕的玉華樓內,也是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這是一個很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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