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當初徐盈秀身死,王知唯拔劍打開兩界之門開始,他就一直盤坐在這蒼穹之上,橫劍膝前。


    始終都未曾下來過。


    門的那頭偶爾會走過幾位仙人五境,又或者是十幾位,無論走過來多少人,王知唯都會單人隻劍將其殺光,他不是天下無敵,也隻是肉體凡胎,時間長了難免也會受傷。


    所以草聖的大弟子陳臨辭早早地便趕了過來,無時無刻都在武當山上修行,但凡王知唯受了傷他就會立刻煉製療傷的丹藥,以最快的速度幫助王知唯恢複傷勢。


    這段日子以來,獨立世外的武當山也變得愈發熱鬧了起來,來往此處的人很多。


    聽雪樓的老樓主柳然,自從上次來過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唐國和書院也來了幾位五境宗師,為了避免這些門戶出現問題,這裏的防守力量並不算弱。


    自從當初南北雪原覆滅,皇後身死,唐國上下就再度恢複了統一,在楊飛鴻,陳彥彥以及齊秦三人的治理下恢複了穩定,並且開始蒸蒸日上起來。


    倒是北地和青角司這段時間以來要顯得落魄許多。


    大唐很安穩,相比較起來荒州則是一直都在亂著。


    自從上次聯手覆滅陰曹的行動未經全功之後,荒州聯盟在傾天策掌教以及典獄司掌教花閑還有三七崖無量寺等人的帶領下開始了撒網式的追殺。


    上次一戰陰曹五境宗師已經折損了三分之二,此刻還剩下的並不算多。


    而且老大人身死,剩餘的陰曹修士群龍無首,在這段時間的追捕當中傷亡慘重,再加上書院和唐國的配合,可以說如今的陰曹已經是無法再掀起什麽太大的風浪。


    至於大紅袍和審正南等陰曹聖子,荒州聯盟倒是有意無意的沒有追究。


    畢竟當初就是他們的配合,才能夠讓荒州聯盟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無量寺住持圓寂大師圓寂之後,新任的住持由上一任的戒律院首座渡海大師接手。


    再加上葉開皇甫理二人的頂尖實力,可以說如今的荒州局勢,已經初步的穩定了下來。


    整個人間都在開始逐漸的達成一致。


    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武當山山巔,裴子雲站在許驕人身後,俯瞰著煙雲人間,輕聲道:“到了現在,你還認為你是對的嗎?”


    許驕人被囚禁在武當山已經有了數年的時間,這些年來他始終都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盤坐在高山之上,一動不動。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的急躁,他微笑著,輕聲說道:“不破不立,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錯的。”


    兩方世界合二為一,實現大同,從而成就大成就。


    這是很完美的想法,也是十分理想化的想法


    恰恰就是因為太過完美,太過理想化,所以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達成。


    這不是你和我打架,打了一架,生氣了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然後見麵相逢一笑泯恩仇。


    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恩仇容易泯掉?


    何況還是關乎著兩界生死這樣的大事。


    李休之所以將天瓏棋局背後所隱藏的秘密告知林絕盧氏碑蕭雲等人,原因也就是如此。


    無論仙界如何選擇,哪怕他們選擇了放棄對人間的攻伐,集體遷徙到小胖娃娃的世界當中生存,從此不在覬覦韌勁,李休都不會放過他們。


    人間也不會。


    仙界如果放棄,人間為了複仇,為了替那些死去的先輩們複仇,就一定會攻入仙界當中。


    雙方之間的這場戰爭,想要結束就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雙方必須覆滅一個才行。


    這是一場開始了就不會停下的戰爭。


    和平,和解,這樣的詞匯永遠不會出現。


    武當掌教鍾九陵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側,並未說話,人的信仰是不同的,也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的道理就隻適合你自己,對於其他人來說未必就是如此。


    許驕人單手放在膝上,另外一條袖子空蕩蕩的隨風輕輕飄著。


    他說道:“陳落去了仙界,醉春風也已經尋死,李休被老大人臨死前也送往了仙界,失去了他們三個,人間的力量會受到不小的影響,這很可惜。”


    裴子雲看著他,微嘲道:“你也會覺得可惜?”


    許驕人淡淡道:“我希望兩個世界達到大同的境地,並以此為根基去追尋更高的目標,但我也並不希望人間會輸。”


    兩方世界碰撞,在經曆過慘烈的戰爭之後,伴隨著一方的勝利,另外一方的子民就會成為俘虜,然後在漫長的歲月當中被同化。


    說話間,鍾九陵忽然抬頭看向了天上。


    然後裴子雲也跟著看了過去。


    許驕人也是如此。


    “門的那頭,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裴子雲麵色凝重,飛身而上站在了王知唯的身側。


    此刻在武當上的所有五境宗師全都感受到了這股子不同尋常,在門的對麵,似乎有著什麽事情正在發生。


    地麵之上,柳然也起身掠了上來。


    王知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光看著那些門戶,長身而立。


    “是春風,還有陳落!”


    柳然麵色猛地一變,身形爆閃向著那些門戶閃身而入。


    但卻被一把劍給攔了下來。


    “王知唯?”


    柳然身形一頓,蒼老的眸子凝視著王知唯,眼中帶著冷意。


    對於這個牛鼻子道士,他可是沒有半點好感。


    王知唯淡淡道:“仙界當中情況不明,若是貿然前去很可能會有危險,我一人前去便可,若這是陷阱的話,武當山還需要老樓主與鍾九陵一同守護。”


    的確如此,如果這是陷阱的話,貿然前去很可能就會中了圈套,屆時被仙界之人圍攻,可就不妙了。


    畢竟從氣息上感受,陳落和醉春風距離這些門十分之近,若是想要回來早都回來了,卻始終盤旋在外麵,很可能會是陷阱。


    老樓主乃是諸天卷前五的人,一身實力並不遜色十二尊主太多,在如今這個關鍵時刻,這樣的人不能出意外。


    鍾九陵也已經走了過來,看著王知唯有些猶豫,似乎想要勸他不要衝動。


    王知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看看而已,除非是天羅地網,否則我若想回來,他們攔不住我。”


    他早已經覺醒了前世記憶,論起身份來說還要是鍾九陵的前輩,所以如此態度說話,並無不妥。


    他提著劍,抬頭看著那些門戶,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裴子雲,如果我沒回來,你便去青山請薛紅衣過來鎮守,或者去荒州請秦風,有此二人在,可保此處無憂。”


    裴子雲點了點頭:“是。”


    叮囑了一番,也就沒有什麽好多說得了,王知唯手持長劍,身形閃爍跨入了那道門戶,走了進去。


    所有人都在抬頭看著。


    雙拳緊握。


    門的那頭,仙界當中。


    蒼樓頭頂凝聚長槍虛影,凜冽鋒芒直指醉春風,在經過剛剛的戰鬥之後,醉春風本就重傷的身體再加上所剩不多的幹涸靈氣,此刻想要擋住這一槍,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遠處,陳落身形閃爍,腳踏天地,一朵巨大的白骨蓮花自其腳下升騰而出,將其包裹在其中。


    璀璨刀意震動天地,攜雜著一往無前的恐怖氣息斬落而出。


    這一刀落下,你死,我亡。


    勢頭之狠辣,讓得太宰與刑起竟是不敢硬接,隻得是身形在空中不停倒退,在身前羅列出無數大網,一層又一層的削弱著這股力量。


    而此時陳落卻是刀光一轉,整個人調轉身形向著醉春風閃爍而去。


    刀光在天空當中一閃而過,瞬息之間便出現在了蒼樓的身後,向著他的身體斬了下去。


    這一刀落下。


    蒼樓必死。


    但蒼樓卻並沒有躲閃,他的臉上露出了瘋狂之色,一枚圓鏡自袖中飛出,懸浮在自己的頭頂,變得巨大無比,宛若盾牌一般阻擋著陳落的攻勢,而他頭頂的那把長槍,卻是向著醉春風飛速掠去。


    速度之快,甚至已經洞穿了空間。


    陳落目光微凝,刀光閃爍,在空中硬生生的改變路線朝著醉春風掠了過去。


    但蒼樓豈會讓他如願?那把圓鏡竟然是憑空生出了一處空間,分隔內外,將陳落硬生生的困在了其中。


    長槍即將落在身上。


    蒼樓的嘴角揚起一抹冷意。


    但下一瞬間,他嘴角的這抹冷意便僵在了臉上,因為那把長槍並沒有落在醉春風的身上,而是被一把劍攔在了身前。


    劍光縱橫,長槍化作齏粉消散。


    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跨越兩界之門出現在了天空之上,站在了醉春風的身前。


    長劍斜指地麵。


    “王知唯?”


    蒼樓麵色為之一變,目光漸漸猙獰了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仙界當中的五境宗師跨過門戶去往人家的全部都死在了這把劍下,他們對於王知唯的名聲,自然是無比了解。


    王知唯看了一眼天上的陳落。


    然後頭也不回的對著醉春風說道:“你還沒死,不錯。”


    醉春風看著他,漠然道:“如果要你來救我,我倒是寧可死在這裏。”


    王知唯麵無表情,抬眼凝視著蒼樓,淡淡道:“在死之前,應該殺幾個人才行。”


    他右手持劍,自上而下輕輕劃過,純粹嘹亮的劍鳴之聲隨之出現,起初很是微弱,漸漸地響徹在整個天地之間,響徹在偌大仙界每個人的耳朵當中。


    他身著道袍,長身而立。


    雙腳前後踏出,一個巨大足有數百裏的八卦虛影自腳下浮現。


    王知唯提著劍,腳踏八卦,目光冷冽。


    “今天,我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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