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牽著宋芷薏一路跑到了石柱下,驚喜地發現,通天雲階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師兄。而小師妹也恰好在石柱下,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來的兩人。


    反倒是在雲階上的沈無虞先看到了兩人,驚喜地從雲階一閃而落,回到了地麵,如果不是不能說話,想必大師兄激動地要喊出來了。


    沈靈音也這才意識到什麽,轉過頭來,望見許久未見的兩人,卻瞅見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心裏沒由來的感覺到難受。麵不漏色,小師妹一路小跑著就投進了宋芷薏的懷裏,讓兩人一直牽著的手一下子便鬆開了。


    宋師姐揉了揉小師妹的小腦袋,沈靈音也是嘿嘿一笑,在師姐懷裏撇過頭來,衝李恬比劃了個鬼臉。


    遭受“無妄之災”的李恬一臉茫然,不知小師妹是什麽意思,不過既然四人終於聚到了一起,終歸是讓人心安的好事。


    大師兄自然不可能像靈兒一樣飛撲到李恬的懷裏去,走到了李恬和宋芷薏麵前,拍了拍李恬的肩膀,看起來輕鬆了許多。


    由於無法說話,也沒辦法從大師兄和小師妹那裏得知他們去了哪兒,遇到了什麽,也無法了解沈無虞登上通天雲階的感受。


    這也算是李恬見到大師兄和小師妹唯一讓他有些擔憂的事情,按照自己昨晚的推測,通天雲階很可能是出了什麽問題。但他現在沒辦法問一問大師兄是否感覺到了什麽,也很難把自己獲得的信息告訴他們。


    四人終得重聚,卻礙於白沙城的規矩沒辦法問些什麽說些什麽。李恬隻是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通天雲階,對大師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去嚐試了。沈無虞見李恬的神色格外凝重,也是點了點頭。


    隨後大師兄和小師妹也一起搬到了李恬與師姐住處的附近住下,由於不能進其他人的屋子,又不能說話,四人一時很難溝通如何離開這兒,接下來做些什麽。


    當然,如果想要在白沙城定居,那麽隻要永遠不違背規則,不登上雲階,向來四人也不會遇到什麽意外。但毫無疑問,想要離開還是隻有通天雲階一條路可走,但昨晚的場景讓他對通天雲階產生了極大的忌憚情緒,貿然登上去他是不會考慮的,整個局麵仿佛陷入了僵局之中。


    也正是在皺眉想問題的時候,又一次李恬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師姐又來嚇唬我了,李恬心想,習慣了宋芷薏神出鬼沒地打招呼方式,李恬也有些麻痹了。


    他轉過頭,卻發現肩膀上的手看起來黝黑而幹枯,仿佛朽木一般,讓李恬心跳驟然加速,抬頭,卻發現是一個自己在木屋前見過一麵的那位老人。


    “小夥子,我們是不是見過?”讓李恬更為心驚的是,這位老人居然開口說話了!他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生怕這位麵前的老人下一秒就會變成躺在地上散落一地的骷髏。


    另外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除了日常雲淡風輕的宋師姐,沈無虞沈靈音兩兄妹顯然都滿是震驚的神色,小師妹更是差點叫出聲來,被沈無虞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可過了許久,預期或是設想的各種懲罰都沒有出現,老人更是疑惑地問出聲來,“你們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老人不受懲罰,是不是白沙城的要則已經失去了束縛力了,但李恬終歸是不敢冒險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比劃了一個叉,想表明自己沒有說話的能力。


    老人眼裏突然滿是同情,他又望向另外三人,大師兄也趕緊學著比劃了一個沒法說話的手勢,靈兒也是一樣,宋師姐……依舊不為所動,可能是覺得三個人都做了手勢自己就再沒必要。


    老人流露出的同情神色更加強烈了,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唉,都是可憐孩子啊,看著都長得蠻乖巧,怎麽都是啞巴,老天不做主啊。”


    老人摸了摸李恬的腦袋,眼神裏的憐憫甚至讓李恬覺得自己是乞討的孩童一般,讓他頗有些不適,但又不好拒絕什麽。


    “不如都跟我一起,去我家裏住吧。你們想來一直過得都很辛苦吧,唉,老天不做主啊。”老人牽起了李恬的小手,衝另外三人招了招手,便步履蹣跚地往中央大道的方向走去。


    四人進行了簡短的眼神交流,李恬便跟上了老人的步伐。顯然眼前的老人帶來了破局的重要信息,他能夠說話,而且他說要帶四人去他的家,很可能他的屋子是可以讓別人住的。隻是這些看似特殊的地方,帶來的信息還不夠明確,有待進一步的確認。究竟是這白沙城的要則已經名存實亡,還是這老人別有不同,都還需要去驗證。


    可當老人緩步穿過了住宅區的環形小路,來到了中央大道上,他卻停下來。李恬也是有些疑惑地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不知發生了什麽。


    老人轉過身來,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頭發,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我家在哪兒了。我這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做過的許多事都忘了,老天不給我做主啊。”


    李恬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表示自己並不怪罪老人,但眼裏確實閃過異色。


    “老天不給做主”這幾個字,幾乎老人的每一句話裏都會出現,這不得不讓李恬格外注意了起來。尤其是“老天”二字,更是觸動了李恬敏感的神經。


    一位記不得自己家在哪裏的老人,為什麽總會重複這樣的一句話。如果說“老天”便是那天意的話,“老天不做主”是指……天意不做主?


    聯想起自己昨晚看到的場景,白沙城的居民們如同“信徒”一般,圍繞著通天雲階跪拜,在通天雲階的微光照耀下,仿佛獲得了莫大的恩賜。如果說白沙城的局是天意設下的,那天意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用意。


    現在老人的話,很可能是一句提示:天意不做主,很可能指白沙城的局已經不再是天意做主的了。


    李恬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想起曾經他和陳淵然的推測,天意降下劫雷殺死天玄門和真知觀所有點星境以上強者,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倆的到來。那麽自己來到白沙城,發生的這麽多變化,會不會也是天意的安排……李恬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些問題。


    老人仿佛能夠看透李恬的心思一般,他喑啞地聲音從喉嚨裏擠出,“想離開這裏嗎?”


    李恬的思緒被老人打破,他猛地驚醒一般,連連點頭。


    老人沉默了許久,半天才發出聲來,“我是從那個台階離開的……”


    離開?!


    李恬愕然地回過頭來,發現大師兄和小師妹和自己一般無二的表情。


    這麽多年來,從白沙海離開的隻有一個人,如果老人不是記憶出了錯,那他的身份大概就明確了。


    李恬瘋狂地查找自己的記憶,一時間那個走出去的人叫什麽名字,他已經記得不太真切了。直到他回想起李止一曾讀過白沙海的書籍時,他才終於記起老人的名字。


    謝懷安!


    …………


    謝懷安,使得一手白色火焰,人稱白皇,是數百年前的第一天才,隻用了二十五年成就天河境,被譽為後黃金時代最可能成為天一境的天才。


    謝懷安沒有宗門,一直是散修一名,他進入人們的視野時,已經是二十歲,邁入了點星境,從封魔穀的幾位天河境長老手下救下了一位散修,從而聞名天下。


    他行俠仗義,古道熱腸,雖然被人稱為第一天才,卻從不恃才傲物,為人謙和。許多人感念他的恩德,但同樣有許多人記恨著他,比如封魔穀。


    在謝懷安二十六歲時,他幾乎達到了聲望的巔峰,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成為下一個天一境,而他的仇家們自然不會放任他成長下去,布局聯手伏殺,出動竟四名歸真十名天河,這樣的陣仗幾乎可以掀翻八大宗門任意一個了。


    但還是被謝懷安跑了,他跑進了白沙海,一個從未有人走出過的地方。


    甚至有兩名歸真境強者追殺進了白沙海,但沒有一個人出來。


    在所有人都以為謝懷安和他的仇家們都死在了白沙海,十年後的一天,謝懷安成功走了出來,這震驚了整片東玄大陸。


    隻是謝懷安失去了一身玄力,也失去了如何離開白沙海的記憶,他變成了普通人,縱使是搜魂也找不到任何線索,隻知道白沙海可以進,也可以住,但不能離開。


    謝懷安最終受過他恩惠的諸多勢力保下,盡管仇家眾多,但謝懷安失去實力和記憶變成了普通人,不再有任何價值,他們還是選擇了不與這些勢力開戰。也是從此,一代天驕白皇謝懷安,告別了修真界的舞台。


    而現在,他居然又回到了白沙城,出現在了李恬四人的眼前。謝懷安不受要則的約束,或許就是因為他曾經登上了雲上祭壇,離開過白沙海的原因?


    眼前就是曾經名滿天下的傳奇人物,李恬心裏沒有激動,更多的是忌憚。李恬觀察過謝懷安的身體,確實沒有任何玄力波動,當然也可能是境界遠高於自己所以他看不出來。


    如果謝懷安真的成為了普通人,他的壽命就應該最多隻有百年左右,又是如何一直活到現在的呢?李恬想不明白,所以他更相信是謝懷安在藏拙。


    若真是如此,他接觸自己四人目的又是什麽?


    謝懷安沒有觀察到李恬的神色變化,他望向了通天雲階,突然麵露苦色,痛苦地抱著頭說道,“可是……我總覺得最好不要上去。”


    “不要上去……”


    “不要……”


    “不要……”


    謝懷安口裏反複重複著那句“不要”,麵色越來越猙獰,李恬也不敢做些什麽,隻能遠遠地望著他聲音慢慢變小,不再出聲。


    數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李恬心裏的迷惑越來越多,自己究竟有沒有接近答案,他實在是不清楚。


    “為什麽?!”謝懷安突然抬起頭,衝著四人怒吼了起來。


    “為什麽不給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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