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倉前往東京的列車上,也許是因為累了,也許是因為時間是淩晨,兩人都沒說話。


    村上悠在看早已背下的《人類衰退之後》,種田梨紗在看他——通過夜晚列車的玻璃窗戶。


    他的臉俊雅到可以用美麗來形容,有著和窗外遠處山頭上月亮一樣的光澤。


    眼睛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永遠清澈。


    可惜的是,這雙眼睛看人總是不太禮貌。大多數時候,不管別人說什麽,都很難從這雙眼睛判斷:他到底是感興趣,還是不感興趣。


    性格也一樣,散漫懶惰,和人打交道顯得很愚鈍。不知道是不擅長,還是不願意。


    也許喜歡看書的人都是這樣。


    兩人第一次合作,他對自己完全不理不睬,自己對他也沒什麽好印象,誰想到會走到今天這種關係。


    愛他愛到神明也不能拆散。光是待在他身邊,像這樣對著電車窗戶看著他看書,自己就已經覺得十分幸福。


    下車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車站內還在營業的餐廳,對她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種田梨紗從中午到現在,隻吃了兩個飯團,的確有點餓,但還是搖了搖頭。


    “不了。鈴音她們不是還在等我們嗎?快點回去吧。櫻花莊總有填肚子的東西吧?”


    “也行。”


    出了車站,等出租車的時候,淩晨左右的東京都氣溫,讓她下意識把外套衣領拉到脖子,然後雙手抱著手臂。


    懷著{自己這樣做了,村上說不定會像電視劇男主角一樣,把外套脫給自己},結果眼睛一看,就知道這個根本不可能,徹底沒戲。


    他穿的和春天一樣。薄薄衣服讓她都為他感到冷。


    不過他的身體很好,應該不怕冷。


    種田梨紗想起夏天一起去的遊泳池,自己泳裝被浪花衝掉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偷看到。


    雖然他親口說什麽也沒看到,但男人總是口是心非,看到了也不會說出來。


    說不定到了晚上,還會一遍一遍地回想,偷著樂。


    “怎麽了?”村上悠奇怪地看著她。


    “什麽怎麽了?”她一愣。


    “你臉紅了。”


    “啊?”


    下意識伸手摸摸臉頰,其實也不用摸,回過神來的自己,早就感覺到臉頰的燙了。


    “感冒了吧。”種田梨紗漫不經心地回答。


    “有癌症可要注意身體啊。”


    說完這話,他上前和已經攔到出租車的兩個男人交涉。


    鈴音她們、父親哥哥,他們來看望自己,都盡量避免提到癌症這個字眼。


    他倒好,和母親一樣,好像怕她忘記,反複在說。


    一個是自己的母親,一個是自己已經徹底愛上的男人,如果不是這樣,真想遠離這兩個真正腦子有問題的人,列入交往黑名單。


    不一會兒,他在車邊對她招招手。


    種田梨紗上車前,對給她們讓車的人道謝。對方目光顯得十分曖昧,好像把車讓給她們兩個,才是他們真正想做的事。


    很像配音室裏,對男女緋聞充滿興趣的女聲優。


    在這樣的目光中,她感覺自己的臉,再次紅得發燙。


    等她回過神,出租車已經在燈火通明的商業街裏,緩緩穿梭。


    駛過鬧市區,過了幾條巷子,出租車穩穩停在櫻花莊門口。


    “種醬!給,穿我的拖鞋!”


    “吃東西嗎?我房間還有很多吃的!”


    “洗澡水已經燒好啦!”


    盡管已經過了淩晨,但大家仍然大聲說話,互相嬉鬧。


    真好啊,要是在惠比壽的公寓,肯定早被鄰居投訴了。


    聊了一會兒,約好明天一起逛街購物,去美容院試試最新款的美容艙後,大家都很困,就說了晚安,回房間睡覺。


    她睡在佐倉鈴音的房間。


    兩人躺在床上,燈關了,但借著冬天皎潔的月色,種田梨紗能清楚看到佐倉鈴音的臉。


    她像個小孩一樣,把被子在脖子下捂得嚴嚴實實,白天俊俏飛揚的小臉,也跟著增添了一絲稚氣。


    “鈴音。”


    “嗯?”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十個都行!”


    “就一個,不過你必須誠實的回答我。”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你喜歡村上嗎?”


    “唔。”


    太像了。


    鈴音她不但連{不知道說什麽好}的語氣詞和村上一樣,就連神情動作,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不是大西紗織那種刻意的去模仿的結果,而是長時間的相處中,不知不覺受到了影響。


    但這不能徹底說明什麽。


    “喜歡?”她追問。


    “嗯——”佐倉鈴音發出好像承認,又好像沒有具體意義的鼻音。


    “我也喜歡他。”


    佐倉鈴音身上被子一動不動,把臉側過來,看著她。


    兩人對視。


    她看著這雙眼睛,沒有半點躲閃:“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他擁抱接吻,一起填寫婚姻屆的喜歡。”


    夜色中,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堅定不移。


    佐倉鈴音像是在用瞳孔呼吸似的,緩慢睜大了她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佐倉鈴音才開口:“為什麽要告訴我?”


    “鈴音你也喜歡他吧?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感覺,我有必要告訴你我真實的心意。”


    佐倉鈴音又把頭偏回去,像一開始一樣望著天花板,隻是她的神情裏的稚氣,已經被剛才的話題蒸發了。


    兩人之間的氛圍,也從一開始要好的小朋友難得睡在一起,變成過年去別人家拜年,因為床鋪不夠,而不得不睡在一起的遠房親戚。


    種田梨紗對這種氛圍感到煎熬,但話已經張口,事到如今,幹脆一次性說清楚。


    “經過這段時間,我很清楚自己不能沒有他,無論如何。晚上在鐮倉宮的時候,我和村上說,我要和鈴音你競爭。”


    “我這樣對你,你就這樣嗎?”


    佐倉鈴音語氣說不出的委屈,帶著落寞。種田梨紗右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就是因為鈴音你對我好,我才一定要把我的心意告訴你。我已經愛村上愛得無藥可救,就算死也不後悔。所以,我不會因為鈴音你也喜歡他就放手。”


    她用額頭抵住一動不動佐倉鈴音的額頭,左手用力抓緊她的左手,仿佛要通過這個動作,把自己的心意傳達過去。


    “我會繼續進攻,直到村上有女朋友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佐倉鈴音一翻身,瘦削的她輕而易舉被反壓在床上。


    兩人幾乎嘴唇貼著嘴唇,一個人呼出來的氣息,像是要被另外一個人立馬吸進去一樣的近。


    “我不會輸的。”佐倉鈴音從未有過的堅定,就像在宣布結局。


    種田梨紗微微失神,隨後笑著說:“很好。鈴音,我可不會因為和你關係好,就手下留情。


    我的幸福,隻要我感到幸福就行了。你失敗後有多難過,我可不會去考慮。所以,鈴音,請你也抱著這樣的覺悟來吧。”


    “你輸定了。”佐倉鈴音說完這句話,重新躺下,把被子在自己下巴下再次捂的嚴嚴實實。


    兩人又回到剛才的氛圍,隻有沒蓋被子的種田梨紗,還有她嘴角含著的一縷發絲,證明剛才的確有發生過什麽。


    “村上他有喜歡的人了嗎?”種田梨紗問。


    “他喜歡我。”


    “真不要臉。”種田梨紗鑽進佐倉鈴音的被子裏,兩人頭靠在一起。


    佐倉鈴音強迫症一樣,幫她把下巴下的被子也捂實了。手縮回來後,用下巴把自己的被子再次捂好。


    “我感覺他喜歡我多一點,”種田梨紗證明什麽似的說,“他成為社長,讓《搖曳旅行》動畫化,肯定都是為了我。”


    “真不要臉。”佐倉鈴音原話奉還,反擊道:“告訴你吧,村上他除了自己的廣播,作為嘉賓出席別人的廣播,有且隻限我一個人。”


    “不要臉。《四月》廣播我和他還討論自殺的方法呢。”


    “我不是主持人,你根本請不到他,別做夢了,你趁早放棄吧。”


    “今天我們牽手了,一起在黑黢黢的小路上散步。”


    “有什麽了不起?他天天摸我腿呢,就算做節目也不放過機會。”


    “我?!回來的電車上,我們親嘴了,伸舌頭的那種,他臉紅的像感冒一樣。”


    “哼,他不但摸我的腿,還用來解決生理需求。”


    “他不僅用我的腿,還……”


    ……


    “我和他已經做過了!”


    “我已經有他孩子了!”


    兩人都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兩人同時說:“你剛才在撒謊吧?”


    又同時回答:“嗯。”


    這個夜晚,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村上悠照舊去喊佐倉小姐起床。


    她纏在種田梨紗身上,一隻手試圖從上衣領口處伸進去,而種田梨紗在鎖骨處,按住她亂來的手。


    兩人昨晚的戰鬥看來相當激烈。


    一邊這樣想著,村上悠一邊把佐倉小姐冰冷的衣服丟她臉上。


    “啊——”


    十二月六日的清晨,溫度已經足夠冷了,特別是外套紐扣之類。


    “你幹什麽!”


    “鈴音,好吵啊。”


    “起床練車。”


    尖叫完,佐倉鈴音像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被吵醒的種田梨紗脖子間。


    村上悠不得不再次拿出激將法——佐倉鈴音就吃這一套。


    等兩人從駕校回來,其他人都已經起床了,正坐在被爐裏吃橘子,看一部古裝晨間劇。


    講訴的是一個柔弱女子,以自己的善良、努力還有溫柔,活生生把爾虞我詐的大奧變成幼兒園的勵誌故事。


    晨間劇大多都是以鼓勵人心,讓人感覺生活很美好為主。


    中野愛衣她們一本正經地在討論:村上悠剃電視劇裏將軍的發型後,還能不能保持現在的帥氣。


    “悠哥哥無論怎麽樣,都是最帥的!”


    “那可不一定呢,很多帥哥都是靠發型撐出來了的。”種田梨紗表示懷疑。


    東山柰柰調皮地說:“要不下次愛衣你給村上君剪頭發的時候,把他剪成這樣試試?”


    “這個啊……”中野愛衣滿臉笑意地看著村上悠。


    村上悠衝她擺擺手,意思是{雖說無所謂,但這個發型還是算了,畢竟出門太惹眼,會很麻煩。}


    晨間劇很快結束,種田梨紗對他說:“村上君,你不是讓我給你做助手嗎?趁現在,給我介紹一下具體要做什麽吧。”


    “助手?”佐倉鈴音來回打量兩人,“什麽助手?”


    “漫畫助手。”村上悠走到自己的電腦前坐下。


    種田梨紗從被爐裏鑽出來,腳步輕盈地來到他身後。微微向前探身,擺出認真觀摩的姿態。


    “上次我說我給你做助手,你還沒回應我呢!我也要做兼職!”佐倉鈴音站在他另外一側。


    “兼職?多少錢一小時?還是按照畫的頁數算錢?我畫畫也很厲害的!”悠沐碧從佐倉鈴音和村上悠中間,鑽了進來。


    看到這場景,中野愛衣笑著打趣:“櫻花莊都快成村上君的個人工作室了。”


    “不挺好嘛。”東山柰柰慢慢躺下,小貓兒一樣蜷縮,臉蛋蹭了蹭自己的手臂,“這樣就沒有人和我們兩個搶被爐了,腳想怎麽伸就怎麽伸。”


    最後,村上悠以悠沐碧正處於期末考試階段為理由,拒絕錄用她,錄取了另外兩個人做助手。


    兩人的水平都還不錯,村上悠隻需要把草稿畫的精細一些,兩人甚至可以幫忙勾線。


    反而是塗黑這種看似簡單的輔助工作,兩人讓村上悠並不滿意。


    因為他自始至終,對每一個分鏡的光源位置、人體結構都有很高的要求,這也是他漫畫精致的原因之一。


    佐倉鈴音雖然跟著他學了一點,但現在還記得的,估計隻有《雪國》和那個叫駒子的藝妓了。


    而種田梨紗雖然有美術教師資格證,但在這一塊也不能讓他滿意。


    不過教導助手,最後讓她們在輔助漫畫家時能有一定的自主性,甚至能夠自己連載漫畫,也是漫畫家的責任之一。


    這僅限於漫畫家自己欣賞的助手。


    這個時候,漫畫家與助手的關係,更像是薪火相傳的師徒,而不是簡單的雇傭關係。


    兩人確定好自己以後的工位——佐倉鈴音還是自己的電腦桌,種田梨紗借用東山柰柰的——之後就把漫畫家本人拋在家裏,和其他人逛街去了。


    為了《搖曳旅行》動畫化的順利,村上悠也難得認真起來,一下午都在認真思考劇情,畫了很多草稿。


    【落湯雞】在桌子上蹦來蹦去,偶爾用臉蹭村上悠握筆的手,有時肚皮朝上,像死了一樣躺著,一動不動;


    貓兒睡在他的腿上,想劇情的時候,他就用手撫摸它的毛發;


    中途【杏杏】從櫃子裏偷來火腿腸,讓他幫忙撕掉包裝。


    一頓罵是少不了了,中野愛衣對火腿腸的數量精確到每一根。可惜【杏杏】聽不懂她主人的話,以至於最後真正挨罵的,隻有村上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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