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整整一個下午都是諸如數學物理等需要全心全意認真聽講的課,我終於得以暫時拋卻如同藤蔓一般纏繞在我周身的悸動,努力地壓下情緒,靜下心來聽講。


    “真空中,兩電荷之間有相互作用力,與兩電荷電荷量的乘積成正比,與其距離的平方成反比。”我默念著書本上的定理,突然想到高一顧南星教我物理的樣子,他笑著,一邊嘲笑我笨,連在他看來簡單的題目都不會做,又一邊,特別耐心地交給我,我用力地搖搖頭,努力地把這個畫麵從腦子裏剔除。


    可惜,越來越多的畫麵湧現出來,他在書店看書的樣子,他對我笑的樣子,他一本正經地說著以後要一起去海邊時的樣子,還有,他剛才倉促把我推開的樣子……


    我低下了頭,這可怎麽辦才好呀?


    好像這段關係,終於被我在不經意之間搞砸了。


    我偷偷地瞥了一眼顧南星,他薄唇緊抿,正在很認真地做題,看起來,那件事情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江落葵。”突然聽到物理老師叫我,我頓時覺得大不妙。


    物理老師是一個約摸四十歲的女人,聽說是從別的市調過來的,特別嚴格,她還有一個絕技,就是能精準無誤地叫那些正在開小差的同學起來回答問題,而這一次,這個倒黴蛋就是我。


    “你來看看,第7題選什麽。”她看著我,微微皺著眉,說道。


    我趕緊看起了題目,這又是一道和電荷有關的選擇題,我靜下心來,把題目看了一遍,但腦海中並沒有出現任何回答。


    我緊咬下唇,在大腦中快速搜索相關知識點。


    顧南星突然把一張草稿紙推到我桌上,我看了看,上麵是熒光筆寫出的一個大大的a。


    “選……a。”我說道。


    老師點點頭,又說:“解釋一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顧南星卻先於我開口了:“肯定選a啊,這不用解釋。”


    班裏很多同學都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老師終於把視線從我這裏轉向了顧南星,道:“那你來說說,其他三個選項為什麽不對?”顧南星成績好,老師自然也喜歡,老師笑吟吟的。


    顧南星有些懶懶散散地站了起來,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我靜靜地聽著,但並沒有聽懂多少。


    物理老師非常滿意地點點頭,讓我們都坐下了,我終於是逃過一劫。


    我坐下來,把書翻到正在講的那一頁,努力跟上老師的腳步。


    而顧南星則隨意地轉轉筆,寫寫作業,看起來異常悠閑。


    整整一天,我們都沒有說話。


    晚自習的時候,積累了整整一天的委屈之情終於把我壓垮了,我飛快做完所有的作業,然後也沒有背書,就呆呆地坐著,望著窗外發呆。


    還沒到夏天,或者說,還是春天的尾巴,風有些明顯的涼意,但是月朗風清,樹葉沙沙作響,倒是顯得十分靜謐。


    微風輕輕吹動我的長發,我把一綹別在耳後。


    有隻不知道什麽蟲在叫,啾啾啾的。


    回到宿舍,劉芮汐看起來特別高興,說:“天哪,落葵,今天顧南星上課幫你回答問題,也太棒了!”我微微一笑:“是嗎?”


    “對啊,我們那邊都在說。”


    “說什麽?”


    “就,他們都猜,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呀?”劉芮汐調皮地朝我擠眉弄眼的,我更覺有些苦澀。


    “你怎麽啦?”她看著我有些勉強的笑,小心翼翼地問道。


    “遇到了奇怪的事。”我組織著語言。


    “啊?”


    “就……今天,他抱了我。”我吞吞吐吐地說道。


    “哇!”宿舍裏頓時沸騰了。


    “但是……但是……接著他一天也沒理我。”我刻意沒有說被他推開了這件尷尬的事,避重就輕地說道。


    “一天也沒說過話?”


    “也不是,他和我說了,對不起。”我苦惱地撓撓頭,說道。


    “呃。”陳瀾有些無語,但接著馬上義憤填膺地說道:“什麽東西啊?對不起是什麽鬼?”


    “是啊……我也是這麽覺得的,說句對不起是什麽鬼嘛。”


    “但是,為什麽他會突然抱你啊?”劉芮汐疑惑地問道。


    “就……我知道是誰給我寫明信片啦,是沈清。”


    “高二那個小學弟?”


    “嗯,他今天來給我的時候,被顧南星看到了,結果顧南星突然抱了我。”


    “當著學弟的麵?”


    “不,是等到沈清走了以後。”


    劉芮汐笑了起來,說:“那在我看來,你還是很有希望的呀,我覺得他也有這種想法!”


    可陳瀾卻扁扁嘴,說:“可惜,落葵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對不起,而是在一起,這男人,嘖。”


    是啊,對不起,在一起,都是三個字,甚至最後一個字還是一樣的,可惜,一切都大相徑庭。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我輕輕地歎道,“之前本來打算好了,高考結束以後再說這件事的。”


    “現在呢?”


    外麵走廊裏有幾個女生笑鬧著跑過,我說道:“我不知道,我怕我以後,沒有和他一起玩的機會,而隻剩下偷偷看他的機會了。”我沉默了一下,接著輕輕地說道:“本來就是,等到明年六月,我連偷看他的機會都沒有了。”無奈之情頓時充斥了我整個胸膛,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以後站在一起,甚至見麵也變成奢侈的時候,我的心猛地一痛。


    魏靜打破了沉默,說道:“那,落葵,你要不不要等到高考以後了,現在就……”她是一個特別安靜乖巧的女孩,但她說到這裏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大義凜然的神色:“談戀愛,是我們學校不可觸碰的高壓線之一啊,可是……現在不去觸碰,萬一,你們錯過的是一生呢?”


    我看著她,她臉有些微紅,琥珀色的眼睛卻異常堅定。


    “唉,再說吧。”我洗漱完,鑽進被子裏的時候,熄燈了,宿舍頓時一片漆黑,我的眼角終於忍不住溢出了淚水,幸好,它們被黑暗掩蓋,沒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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