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之門打開又關閉,髒舊的長袍無聲地拖在地上,馬超抬起頭。


    他覺得自己的臉應該比這個老頭還髒。


    小時候望見他的時候,馬超總警示自己不能變成他這樣的男人。


    可是世事終難料。


    老頭磕磕絆絆地走到他身前,坐到枯草堆上。


    一股刺鼻的氣味衝了過來。


    但或許,誰知道呢,對老頭來說是不是也有股強氣流衝到鼻子邊。


    馬超再次想到“這是我從小最不想成為的那類男人”。


    老頭開始講話。馬超為了避免製造出和他更多的共同點,一句也沒說。


    “少寨主,今夜以後,你會流落異鄉。耄耋之年,你才返回西涼。”


    “在你眼裏,一群臭老頭構成了這個世界,——無論這些人年紀是否夠老。


    今天,他們是老謀深算的父親和政客,爭奪你純潔的西涼,汙染光線、土壤和空氣,明天,他們是亂世中邂逅你的導師和軍中權威,要剝奪你的自由與理想。


    你把所有試圖命令你、告誡你、馴服你的人看作同一類人,看作腐敗和虛假的世間偶像,你一個都不信。


    你見過冬天裏涉水河中的落單猛獸,它與你廝殺戰鬥,差點殺死你,可你最後抱住了它,哈哈大笑。


    它就是你。肌膚冰冷,血液新鮮,一切生靈之中,你隻認同此類。”


    老頭把和他長袍一樣破的包裹布打開,裏麵是四把冷暉槍,上麵還沾著血。


    他把它們扔到馬超腳邊。


    “你會去往三分之地,你會遇到兩個分屬不同陣營的強者,他們會教導你,也會放過你。


    他們是殺了無數聰明人的聰明人。


    但在我們大陸的曆史上,最聰明的人都會寫下一段寬容之事。


    你很幸運,少寨主,你會因為年輕而被寬容。”


    “你該出發了。”老頭打開門,“昨天我出發的時候,也還是個孩子,我洗了一把臉,覺得這個世界永遠屬於我。”


    風灌進這間屋子。馬超朝地上的冷暉槍看去。


    三分之地真是文明璀璨,連打仗都會流傳《無陣營流言簡書》。馬超歎為觀止。


    盡管上麵的內容他一條都沒看懂。


    “三分之地最容易感到熱的兩個人是人嗎:扇子軍師與無袖軍師日常吃喝一覽。”


    “那個男人發怒了!——不要叫我掌握三段突進並開大命中會回血的男人!”


    “無陣營戰壕食物考察社招募成員。”


    “現在還有會預言的人嗎?”


    “魯班大師不是不出山嗎?為什麽會參加歸虛夢演?”


    “殘卷爆出,創世之書竟有兩版?”


    “和我一樣強的就是你吧?——天才少年隊長招募隊友宣言。”


    “【不是造謠!】天書碎片就在我家地窖!”


    “這次稷下歸虛夢演已經結束了嗎?”


    “星之隊無陣營招募隊友!——你的隊長是一顆閃耀之星!”


    “稷下手辦鵲小七,南荒發貨七折,逐鹿河洛三分之地包郵。”


    “峽穀最近不太正常。諸位有感覺嗎?”


    “給遙遠的粉絲一個機會!星之隊無陣營招募隊友!”


    “呂布是哪的人?”


    “玄雍大將之子被爆稷下讀書,青春期叛逆跟老爸處處對著幹?”


    “看過來!我掌握了世界全部的秘密!”


    “確鑿無誤!長安人都是刺蝟精變的。”


    “玄雍崛起對三分之地的影響——私訪諸葛軍師。”


    “打打打。三分之地就不能學下玄雍嗎?”


    “為什麽老有人發什麽星之隊……廣告太多占其他新聞。”


    “木蘭劈了一個核心碎片?”


    遭遇暗殺而重傷的司馬懿,被路過的莊周救至稷下,他在那裏汲取知識,也認識了好友諸葛亮,他們醉心天書、結伴探尋天書奧秘,卻也意外發現了藏於陰影的真相。


    他帶走碎片,回到魏都輔助君主,於好友再次相遇已然在戰場之上,光明已經湮滅,複仇早已展開,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路。


    司馬緊閉著雙眼,而眼皮跳動不已。


    輾轉無眠的時刻,模糊形象開始湧入頭腦:父親的死、江郡的小女孩、還有一些他無從知曉意義的場景:在非常古老的時期,一些人類和魔種從一座塔的底部被升到頂端,挨著被神的弓箭手處以死刑……


    那是——?有人告訴他,那些人是魔道家族的祖先。


    他的眼淚無法遏製。


    正在專注抄寫什麽東西的同窗諸葛,被他的私語驚醒,走到他身邊。


    他看到仿佛是飽受折磨的青年,最終用什麽打敗了夢魘似的:在他人不可見的漫長纏鬥後,露出蒼白的微微一笑。


    多年後,諸葛再看到這個笑容。在赤壁丘陵帶的營帳內。


    此時是冬天。四處都在刮北風。萬物都在受凍。何況一支被打得潰不成軍的隊伍。


    這一戰,益城和江郡聯盟對抗南下進攻的魏都軍隊,在稷下同好、“笑口常開的雜耍藝人”和一些未知勢力的配合下,諸葛開啟了具有強大殺傷力的上古遺跡東風祭壇,對鐵鎖連成一體的武都艦船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武都軍師司馬懿在重傷中昏迷數日,當他睜開眼睛時,看到了那張稷下讀書時代最熟悉的臉。


    ——那個人就坐在床榻邊,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司馬坐起來,發覺自己的手腕上,黑色的血流已經止住,傷口結痂。


    在整個魏都或說整個三分之地,都不會有大夫能做到這點。


    “你怎麽進來的?”黑色的眼眸微微一動,無情地望著眼前人。


    “一切都在計算中。”諸葛簡要的回答,站了起來,“走吧。把那些東西還給我。否則……”


    “否則我就死?”他又注視手臂上的結痂。


    諸葛沒有再回應。


    山間刮著寒風,他們順著陡峭的小道往上走。


    三分之地在偶爾的俯瞰和回望中逐漸變小,山、江、河、湖,更遠一些是海岸。


    就在這宛如沙盤一樣的版圖上,各方施展力量擴張自己的領域,此消彼長,反複分割出新的界限。


    如果神一直處在比他們要高的地方,那這一切是不是早就為神所知?


    或者,那早已隱退幕後的神,在每個時代借助力量,永遠的控製著他們的命運?


    這些念頭從諸葛的腦中掠過。


    諸葛隨即意識到,這是他慣用的精神控製術。


    他很快解除掉這種控製,一心一意盯緊那個人:曾經的稷下同窗。。


    現在的敵人。永恒的對手。


    然而,要正視最後兩點,多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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