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她嗤笑,對著黑甲衛一揮手,黑甲衛上前將沉睡的孩童從婦人懷中奪走,抱到她麵前。


    沈傾權拉起孩童的手,“身為柳府嫡孫,手中滿是凍瘡,臉色蠟黃,身上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常年挨餓受凍。我竟不知,柳家何時窮到這地步,連吃食和棉被都買不起了?”


    她每說一句,柳不為就冷汗直冒,最後,竟是啞口無言!


    換囚之事隱蔽,她是如何知曉的?原本都已打點好了,再加上,稚子年幼,更容易蒙混過關,所以他才敢鋌而走險。


    可還是暴露!


    “是高相,對麽?如此你在牢中才會守口如瓶,不透漏一分一毫有關他的事。”


    柳不為是跟隨高相年限最長的,對高相做過什麽不可能不清楚。卻在錄口供時一言不發,這不是沈傾權想看到的。


    "哼,就算你知道又如何?高大人勢力一手遮天,憑你也想扳倒他?"柳不為見事情敗露,幹脆破罐子破摔,湊近威脅,“縱使你如今正得聖寵,炙手可熱,但你也不過隻是陛下製衡高家的一枚棋子,等你沒用了,就會被無情拋棄。到時,你的下場隻會比我更慘。”


    “這些話,倒不像是柳大人會說的,是高相吧?”


    柳不為臉色微變。


    沈傾權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穗,聲音漫不經心,“那恐怕要讓柳大人失望了。”


    話落,就見一旁忽然駛來一輛馬車。


    刷的一聲,帷簾從旁邊拉開,露出一張被五花大綁,淚流滿麵的孩童。


    “祖父!”


    “延兒!”當柳不為看清孩童模樣時,不敢置信。


    旁邊的婦人更是衝動的撲過去,可剛邁出一步就被黑甲衛製服,按在地上。


    哪怕她是女子,黑甲衛也未手下留情。身為沈家兵卒,他們此生隻聽從一人號令。


    “你、你做了什麽?為何延兒會在你手上?”柳不為焉能不驚?此時此刻,按照約定,延兒應該早就出了京城,怎會在這裏?還落到女子手中?


    “你以為高相會真按照約定,將你孫兒送走?多好的一個把柄,隻要握著這個把柄,你才不會亂說話。若將人送走,日後萬一你想反咬他一口,豈不沒了製約你的利器?”


    “不可能!他知道,隻要他遵從約定,我就絕對不會出賣他!我在牢中時都未開口,之後又怎會行對不起他之事?”柳不為不相信。


    “你們最多也就算相互利用的關係,這天下本就利聚而來,利盡而散,他與其相信你,還不如相信自己。柳大人,你好歹也跟隨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高相的手段和為人,你當真不明白?”


    柳不為咬牙,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那延兒,又怎會落到你手中?”


    “我自有我的門路。”沈傾權笑眯眯,其實這還多虧了蕭寒淵。


    她猜到柳不為下獄後,高相定會有行動,就一直派人暗中盯著高府。可沒想到,高相早有防備,始終未有動作。後來,得知地牢換囚之事時,還是晚了一步。


    高相畢竟在京城經營多年,勢力不容小覷,想繞過各方眼線從地牢中帶走一人,並非難事。且高相明顯早有防備,就在沈傾權打算讓黑甲衛追去城時,蕭寒淵卻來了。


    同時帶來了柳府嫡孫。


    “如此,可能安心養傷?”


    男人過來,隻問了這麽一句,沈傾權望向他,沉默良久,最終隻能點頭。


    隻是疑惑,他這麽做,就隻是為了讓她能安心養傷?


    沈傾權不知他是如何辦到的,偌大的帝都,竟然也無事能瞞得過他的耳目麽?


    “你想讓我怎麽做?直說吧。”柳不為見事已至此,心知已別無選擇。


    “你是跟在高相身邊最久的,你應該很清楚,他手中勢力分布,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官員名單。隻要你列出來,我保你孫兒無虞。”


    柳不為冷笑,“好大的口氣。你空口白牙,就想讓我相信你?”


    “你如今還有別的選擇?”


    淡淡一句,讓柳不為臉色鐵青。


    他氣的幾乎要心肌梗塞,好不容易穩住心神,竭力鎮定道,“不僅我孫兒的性命,還有我柳家全家性命。你若能保證,讓我們平安抵達北境,我就答應你。”23sk.


    “可以。”


    沈傾權答應得很爽快,對上柳不為懷疑的目光,“我既能將你孫兒從高相手裏搶走,你還怕我沒能力護送你們去北境?高相勢力在帝都,而我勢力在幽州。”


    而眾所周知,去北境必經之地,便是幽州。


    柳不為深深望向馬車所在方向,一咬牙,“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希望沈侯爺,說話算話。”


    ……


    遠處涼亭。


    陸錦天百無聊賴坐在亭子裏,望向茶舍方向,“先生,你說她在跟柳不為說什麽?能說這麽久?”


    可半晌,沒聽到回應。


    “先生?”


    他這才發現,先生正望著女子的馬車,不知在想什麽。


    他也順勢望去,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正當他要張口時,忽然一陣風吹過,卷起女子軒窗簾子,一截銀白衣袍隱隱露出。


    “嗯?這車裏還有其他人麽?之前怎麽沒發現?”陸錦天隱隱看到馬車中好像坐著一人,他探著脖頸欲看個清楚,沒想到眼前一暗,先生不知何時起身走了過去。


    容璟之來到車前,一旁的黑甲衛看了他一眼,並未阻攔。


    “白公子也在?”


    他疏離的琉璃雙眸落到車內,須臾,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外麵風大,我又身帶舊傷,所以未曾露麵,容公子勿怪。”他語氣還帶著幾分沙啞,似乎剛剛睡醒一般。


    他在沈傾權馬車上,那這一路,他們都待在這狹窄的馬車裏?想到那畫麵,不讓人誤會都難。


    容璟之沉默了下,遂道,“白公子如今客居沈府,可還習慣?”


    “我本隨性一人,無論在哪都一樣。”他漫不經心。


    容璟之想到那日江上,華麗炫彩,處處講究的畫舫,再想到今日看到的,空蕩蕩的沈府,淡淡道,“沈姑娘剛移居新府,想來府上有許多東西未來得及添置。若公子有何需要,可告知我一聲。”


    這番話,進退有禮,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可卻讓走過來的陸錦天頓了下,詫異望向師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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